我是一心蒙头搞事业的皇长女。
不料遭人算计,嫁给疯批男狐狸。
只因他是对家派来的奸细。
婚后我便没给过他好脸色。
可是直到后来我才发现。
我不负全天下,唯独负了他。
1.
「白日宣淫!成何体统!」
我被一阵慌张的斥责声吵醒,四周浓郁的脂粉香气惹得我直打喷嚏。
头枕白花花的大腿。
坐起身来。
一俊俏郎君穿着单薄青纱将指尖搭在我的肩上,贴近我,在我耳边吹气。
我一抹鼻子,将他狠狠踹至床下。
举止不端,该打。
我厉声呵斥。「谁还敢动本宫?」
周围横七竖八躺着的男人们都被吓到,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奴家不敢了!求长公主饶命!」
床帘上挂满海棠花环。
看着一地倾倒的吃食、酒壶是那么陌生。
没等我回想起前因后果,一群官兵冲进房中将我团团包围。
被人算计了,真想骂脏话。
我被押至皇宫正殿之上,文武百官三言两语就给我定了荒淫无度的罪名。
到现在我还有点发懵,昨日去酒楼吃酒。
可醒来发现自己在隔壁青楼之中。
母皇有心保我。
她是我朝第一位女帝。
以皇室唯一血脉的身份坐立朝堂,这一坐就快要二十五年。
此时她紧锁眉头,不曾看我一眼。
「如今还未查明真相,大理寺速速查案,还我儿清白。」
朝臣面面相觑,女帝这话明显的偏袒,令他们再不敢咄咄逼人。
唯有一胡子花白的老头,慢悠悠走到朝前。
双膝跪地,郑重作揖叩首:
「陛下,是臣教导无方,竟使皇子出现在不雅之地。
「臣愿辞去太傅一职,从此告老还乡,不问朝堂。」
人群中传来唏嘘声。
宋太傅乃三朝老臣,若他想要,皆可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他始终忠于我柳家,不曾娶妻生子,连女帝都是由他一手扶持。
他以官位相逼,必是做足了拉我下水的准备。
闻言女帝改口,言语无半点情绪。
「长公主身处勾栏是事实,先将其打三十大板,待查清真相再做发落。」
我只好乖乖认罚。
侍卫正将我请出大殿,又听母皇悠悠道:
「宋太傅久居高位,想来身心俱疲,既然想辞官回乡,朕便应允了。」
太傅欲言又止,我耳力好,听到他轻叹一声磕头谢恩了。
三十板子拔去弟党最大的眼中钉。
这个买卖不算太亏。
我接过白布,咬在嘴中,趴在长凳上。
三十大板,可让人毫发无损,也可勾魂夺命。
都看行刑人的手上功夫。
单落下第一板我就感到惊诧。
有人这是迫不及待要我死了。
木板沉沉落在身上,震的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一般。
血腥味翻涌而出,疼得我汗如雨下。
我咬紧口中白布,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在心里一直数到第二十七下,就快晕厥时,侍卫及时收手。
「殿下,三十板子已经打完了,需要叫人抬您回府吗?」
我如释重负,吐出沾满血的红布,慢慢试着爬起来。
他们怕我摔倒正要来扶我。
我看清那个侍卫,想从他的表情中探寻故意放水是何意。
随后抱拳行礼:「多谢兄弟,本宫皮糙肉厚不劳烦兄弟们费心了。」
说罢一瘸一拐的挪出宫门。
宫外早有人备好马车,女官吴仪跑至身前扶我。
我悄悄将半个身子压向她。
是真的撑不住。
「南方水灾的消息刚传回京,公主便出事,此事未免太过蹊跷。」
一眼就看到远处的皇弟柳意泽,他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僵在原地,又缓缓往马车走。
「可找医官了?」
「已在府上备着。」
我被左右扶至车内,顷刻间卸下全身力气,晕死过去。
2.
凤宣国广开女子恩科。
是母皇功劳。
女帝治国以民为先,受人爱戴拥护。
她诞下两女一子,所有人都在议论储位是承袭旧制,还是她另有私心。
「举贤不避亲。」
只单单五字,打开了我争权之门。
举贤不避亲,只要有贤能的人,不问男女都可承袭爵位,建功立业。
我有一胞弟和一同母异父的妹妹。
妹妹柳清是母皇与长风先生所生,没有承袭皇位的资格。
皇弟柳意泽则是世家元老一致推崇的嫡子,皇位最正统的继承人。
我和他的嫡储之争早就水深火热。
我猛的惊醒,疼痛利刃般穿透我全身各个角落。
丫鬟舍娘坐在我床边哭泣。
「公主竟被打的这般狠,医官都说殿下只吊着一口气了。」
听她所说我竟睡了十日有余。
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我让她快去叫廉将军他们见我。
舍娘将纱被盖在我身上,屋内进来一伙人。
为首的是当今赤手可热的新贵,廉甫将军。
他急冲冲进屋,颔首抱拳:「将军可好些了?」
京城之中,唯有他还唤我将军。
廉甫见我不答,索性坐下,指腹捻玩佛珠。
摇头晃脑,吊儿郎当道:
「要我说将军何错之有?无非就是玩个小倌,怎的男人玩得女人就玩不得。」
我有些无奈,看来我逛青楼之事在众人眼中已成定局。
大理寺草草结案,女帝罚了我半年的俸禄。
我担心其后必有阴谋。
果然,女帝将治理水患的任务交给皇弟。
若猜的没错他是故意给我下绊子。
阻碍我同他抢功绩。
就在廉甫和吴仪为要不要趁机在南方谋杀我弟而拌嘴时。
裴司青匆匆赶来,一袭白衣举止周正,宛如清风吹过。
他蹙眉看我。
「听闻殿下将醒,可有力气上朝?」
众人为我打抱不平。
「你小子,别以为是丞相之子就能在这为所欲为!」
我重重咳嗽两声,场面安静下来。
「裴公子何意。」又反应过来:「可是朝堂上出事了?」
他眉眼下一颗发红的小痣像是在诉说无尽的心疼与委屈。
「圣上欲给公主定亲,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所有人愣怔着,吴仪问是谁家公子。
「平南王庶子,袁蒻。」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
却气愤的翻起身来,试图阻止这孽缘。
行至朝上与女帝争辩无果,我又不死心的跟进御书房内。
我跪地上,乖乖磕头认错:「儿臣有罪。」
母皇问我何罪之有,我应声答不该在朝臣面前驳了母皇面子。
她更加生气,将折子扔在我身上,让我自己看。
【臣子袁蒻,一夜未归,乃长公主强抢青楼之中,望圣上秉公裁决,还袁家清白。】
若只是逛青楼,人们玩笑两句就过去了,可若逼的世家子以色侍人,事情便严重的多。
真是好盘算。
3.
女帝的法子就是我与袁蒻成婚。
不仅给平南王府个交代,还能以此压下风波。
可平南王对柳意泽唯命是从。
我若是嫁给他家庶子,岂不是低人一等。
我不解疑惑:「他既在青楼中,为何当时不来告发我。」
「他那日被你吓晕,得了场病,这几日才醒来说出实情。」
我愿再挨三十大板给他们出气。
可成婚的事万不敢答应。
女帝呵斥我沉不住气,要不是当时她中途发现不对劲,我早被打死了。
我猜的没错,那三板子是母皇出手抹去的。
我顺势问她既知有人从中作梗,袁蒻这事一定也是奸人设的局。
可口说无凭,她再信我也是没用,袁蒻亲口指认,我已受牵连。
见我固执的绷直背,沉默不语。
母皇恨铁不成钢的说。
「他想来是个没用的病秧子,大不了以后再讨几个便是。」
她是要我不要逞一时之快,先认下以后再说。
擦去额头薄汗,我顺着台阶下。
「要我嫁给袁蒻可以,但大理寺查案不清不楚儿臣不服,望陛下派臣重新彻查青楼案。」
她见我面色惨白,不忍再做争执。
「罢了,两道旨都会送去你府上,你伤势未愈这几日便不必上朝了。」
我磕头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皇宫长廊刮起阵阵微风,我长呼一口气,正巧撞上迎面而来的裴司青。
他拱手作揖:「公主可是拒绝陛下了?」
闻言我晦暗一笑:「怕是要辜负裴公子心意。」
他慢慢踱步:「想来也是,毕竟殿下对我无意。」
我并未反驳他,皇家自古无情,他大可找个钟意女子,不必在我身上费心思。
空气中飘来一股血腥味,他皱眉问我伤势。
伤口早就裂开,在我上殿行礼的时候。
今日穿着墨色衣袍,没人看出来罢了。
我有些不自在。
于是转移话题:「我有苦衷,司青该是懂我的。」
他想伸手扶我,又觉得逾举,楞是僵住,脱口而出:「我知道,那我能等你吗?」
他的言语毫无底气,可眼神真挚,细细瞧见眼中生出涟漪。
清风吹乱了发丝。
我不忍再看,背过身去摆摆手,示意他算了吧。
旧伤落新伤,每每叩首时,都有皮肤撕扯开来的感觉。
里衣湿透粘在背上,风一吹和伤口干在一起。
舍娘干脆用剪刀一块一块剪下来。
「轻点!疼死了!」
她吹着伤口,没好气的说:「我当殿下是不知道疼的,没听说谁打了板子,醒来就去上朝。」
这丫头真是被我惯坏了。
「此乃本宫终身大事,去问清楚有错吗?」
「陛下既然都铺好路了,殿下照着走便是。」
这哪是为我铺路,无非如今势头太盛,母皇是怕我功高盖主,有意敲打我。
我揪着舍娘的耳朵,让她长个心眼,见她疼得流泪才放开。
4.
婚宴订在下月初三。
柳意泽特地呈上家书,说定会在皇姐出嫁前处置妥当,赶回京城为我贺喜。
母皇与帝父笑得合不拢嘴,都说这样最好,也算双喜临门。
我面无表情的吃着茶,在宫里见到袁蒻。
他肤色过分白净,一双狐狸眼只看人一眼就撩人心魄。
见他红唇轻展笑颜,我毫无察觉的咽了口水。
母皇爱好收集俊俏男子,后宫之中不乏袁蒻这款。
以前最不喜与他们打照面,扭扭捏捏的让人心烦。
唯独这袁蒻,看着没那么讨厌。
看我直勾勾的盯着袁蒻,母皇会意一笑,叫我们一起去御花园赏花。
走了没多久,身旁侍从空无一人,袁蒻跟在我身后喘着粗气。
「殿下慢些,小人跟不上了。」
一个男人怎会这般羸弱,我况且伤未痊愈,脚程不算快的。
我轻叹一声,反而加快脚步。
坐在凉亭中,斜眼望他一步步朝我走来。
他费力站定,扶额合眼,马上要晕过去。
「别装了,袁公子不如亮出功夫,同本宫比试一二。」
差点被他骗了,仔细看他走路步伐轻盈,想必会些拳脚功夫。
他懵懂的看着我,似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瞄着他胸口,打出一拳,他竟不躲,还赴死般闭上双眼。
我猛然收回手。
「本宫向来野蛮任性,你若娶了我,绝对没好果子吃。」
他瞥我一眼,嘴角笑弧浅而邪魅。
「公主不就是想要皇位,在下也可助您一臂之力。」
没等他说完,我立马捂住他的嘴,担心隔墙有耳,落人话柄。
只见敛眸时他眼底扫过一丝玩味,舔了我的手心。
我立马甩开手,不想与他多做纠缠。
愤然间,我踩上一块长满青苔的鹅卵石,身下一滑险些跌倒。
他迅速反应,一手搂住我的腰,单膝跪地将我置于他腿上。
我挎着他的脖子,歪头看他。
「袁公子好身手。」
他无奈笑着:「该叫夫君才是。」
我不合时宜的连打几个喷嚏,这味道惹得鼻子奇痒难耐。
竟是海棠。
对,青楼之中挂满了海棠,我对它过敏,怎么会主动夜宿在那。
这能证明我的清白。
欲站起身来探寻,裴司青正巧路过。
那只手缠住我的腰,不肯放我离开,想挣扎可使不上力气。
待到裴司青愤愤走远。
袁蒻才松开手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我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大步流星般离去。
5.
女帝下旨封袁蒻为平南王已是破例,可支持我的人还是走了大半。
他们原是看重裴丞相之子,若我们联姻,便能得到朝中中立之臣的助力。
我和裴司青从小交好,大家有目共睹。
只是如今到这地步,谁都不想压错宝,干脆另投明主。
朝中上下只有廉甫、吴仪以及几个微不足道的女官对我忠心不二。
我被责令待嫁不能上朝,听闻他们在朝中处处遭人针对,日子并不好过。
廉甫也被派去极为荒凉的南边校场练兵。
青楼案子涉事的下人、小倌出事的出事,失踪的失踪全都不见踪影。
彻底没了头绪。
唯有吴仪懂我,袁蒻已是本案唯一的人证,他突如其来的出现,背后一定大有文章。
这次不是妥协只是将计就计。
大婚当日,我放任廉甫胡闹。
他替我置办十里红妆,雇八抬大轿,逼袁蒻盖上盖头,坐在轿里。
我朝虽开放,可没听说过谁家男儿这般憋屈。
我骑着高头大马,不顾路人指指点点,叫他们把喜乐吹的更响。
巴不得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袁蒻是被长公主娶进门的。
母皇不重视,并未出席。
礼成之后,我在前厅嗑瓜子。
席上来的人少,大多都是与我出生入死的自家兄弟。
他们在军营生活惯了,说话做事略微粗鄙。
吴仪皱着眉头想离开,看到廉甫十分不满:「廉将军怎么还没去校场,切莫叫圣上怪罪。」
他今日特地穿着缎面素袍,竟生出文人气息。
「不得给将军撑场面,放心,我快马加鞭不会耽误事。」
大家表面上喜笑颜开,可心中郁闷哪是闹场婚宴就能平息的。
如今做事处处受限。
袁蒻像一个污点,掩盖了我们曾经立下的种种功绩。
正当时,柳意泽提着一只血淋淋的死雁冲进来。
「阿姐,弟弟给你贺喜了!」
他天真的笑容背后不知掩藏着多少狠戾。
那只大雁还在滴血,众人拍桌,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他将死物提至胸口作揖。
「愿姐姐、姐夫如鸿雁般患难与共。」
赤裸裸的挑衅吓得在场无关紧要之人悄悄逃走。
兄弟们蠢蠢欲动,都在等我一声令下,群起而攻之。
廉甫冷哼嘲笑他不懂礼数。
他摸着后脑勺,要再补我份大礼。
门外进来一群人,每人手中提一个染血的包袱,他们将包袱扔在地上,一颗颗头颅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