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我毕业来到沈阳一家工厂上班。由于是外地人,我便住在独身宿舍里。
我们单位有一排独身宿舍,大约十多个房间。每个屋有四张床,两个上下两层的文件柜。文件柜相当于衣柜,每个人一个小柜。还有一个大方桌。床单、被罩、枕套和枕巾都是单位统一配备的,图案完全一样。
我们4个人,年龄差不多,都是外地人。下班回到宿舍,几个人不是看武侠小说,就是侃大山、打扑克、打麻将。偶尔谁高兴了唱一句,其他三个人也跟着唱起来。
有时候,女宿舍的同胞就会在外面点歌。我们当仁不让地应声而唱。
我们宿舍有两个人姓李,一个个头高,但是年纪小。一个个头小,但是年纪大。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谁个头大,就叫谁大李,谁个头小,就叫谁小李。
这两个李,是最爱唱歌的。由于小李的嗓门更高,所以女宿舍的同胞封小李为第一大歌星,大李为第二大歌星。
我们单位紧挨着郊区。有时候周末,我们会结伴去踏青。大家一起抓许多蚂蚱。回来后,女宿舍的大姐就去食堂要植物油,给我们做油炸蚂蚱吃。
我抓蚂蚱有一套,但是小时候抓蚂蚱是给鸭子吃的。我们家从未吃过蚂蚱。看着这些张牙舞爪的东西,我从未敢吃过。不过其他人却吃得津津有味的。
有油炸蚂蚱下酒菜,自然要有酒。
于是大家打扑克填坑,赢来的钱都作为买酒、买菜钱。记得那时候,喝得最多的就是习水大曲。
记得弟妹第一次到我家来,就拿了一条烟,两瓶习水大曲。
我们宿舍的人都没有女朋友,也没想过攒钱娶媳妇。我们每月发工资,每个人拿出几块钱,然后到旁边的小吃部,喝一顿,经常点的酒就是习水大曲。
喝了酒,有的人就开始高谈阔论,颇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劲头。
单位旁边有一所中专学校,小吃部老板还以为我们是学生呢。
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有一次团委组织《八十年代新一辈》主题演讲比赛。女宿舍的一个同事,激情洋溢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山珍海味填补不了空虚的心灵,各种美酒充塞不了贫乏的头脑,八十年代的青年应该……”!
我们宿舍的人恰好坐在一起,都听到了这些话,显然这是讽刺和挖苦我们啊!更可气的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目光还扫到了我们!
30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记得那个女同事意气风发的演讲。
我们虽然没事时,喝点小酒,但是并不影响我们成为本部门的精英。无论是工会、还是团委组织活动,我们四个人都是主要参与者。
我们都是做技术的,工人师傅看我们年纪小,还坐办公室,就经常给我们出难题。不是这个来了,说某某机床坏了,我们修不好,你工程师出马吧!
就是那个来了,张工来指点指点吧!
每次我们都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只有一次不是工人给我出难题。有一次电火花机坏了。这个电火花机,比较先进,工人都没有维修过。当时维修大拿都修不好。资深的工程师上阵,也找不出毛病。联系厂家,厂家说,如果来维修,需要近千元钱。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大费用。
我待着没事,就去看看,看着拆开的电火花机,手欠,就去摆弄摆弄,然后稀里糊涂地就修好了。
这下,我火了。工会特意把我树立为典型,让厂广播站的广播员向全厂职工宣传这件事。
当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长发飘飘的广播员采访我的时候,心里竟然有点小紧张。
采访过后,广播员写了一篇新闻稿,把我维修电火花机的过程写的是一波三折,非常有戏剧冲突,我的形象高大了许多,再也不是那个喝酒侃大山的坏小子了。
而这个把我夸成英雄的广播员,就是曾经讽刺过我的女同事。
从此之后,工人师傅也不再难为我了。我们也会吃碗抻面,啃个鸡架,喝点小酒。我父母在外地,结婚装修新房都是这帮工人师傅帮忙的。
后来,这个女播音员成了我的女朋友,我的初恋,我的妻子。我第一次到老丈人家,拎了两瓶习酒。
如今,当年的工厂已经不复存在,变成了其他工厂,当年的独身宿舍,成了公交车停泊点。
当年意气风发地一起喝酒,侃大山的兄弟们早已各奔东西,失去了联系,没有了音信。一晃儿二十多年过去了,“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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