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我的“文明观”——一位大二学生、00后的读《毛选》笔记

京都闻道阁 2024-06-05 12:15:55

文丨妄想国

此次选择的读物为《毛泽东选集》第一卷,读后直觉振聋发聩。教员思维之深远、观察问题之透彻、解决问题之尖锐……字字珠玑、技经肯綮,直击时局要害。不由感叹世上怎有如此大才!这些文章无论缺了哪一篇、缺少哪一种观点,我们后来的胜利与今日的生活是否会照旧,恐怕就要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阅读过程中可谈的问题相当庞杂,收获的感悟也不计其数。借由此次机会,我最想阐发与梳理的一点并非是聚焦到某一篇文章的感悟与逻辑分析,而是关乎“文明”的浅薄理解以及回归“人”本身的思考。

初高中的时候有幸没有卷入同龄人选理科的浪潮,而将政治作为选考科目。记得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在回答大部分题目的时候,老师反复强调一种答题路线——群众角度。无论是所谓法治上的“保护人民合法权利”,还是哲学唯物史观的“群众观点、群众路线”,到党宗旨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政治教学体系似乎开始向我们输出一种强烈的观念——人民立场。

这个理念对当时的自己来说,即深挖不出什么明确含义又激不起心理波动。为何如此重视人民呢?“人民”究竟代表什么含义?我、同学老师父母都是人民的一份子么?而后,官员、政要,军人、企业家也算是人民么?若都在范畴当中,那么这人民定义未免过于宽阔了;“人民立场”是否也太抽象太空泛了。后来,老师在课堂上侧面对这个问题做出了回答。

她提到:“人民的反义词,是‘敌人’。”

“敌人”是谁呢?是监狱里面的罪犯、是贪污腐败的官员?是丧尽天良的资本家、还是归顺外国势力的汉奸走狗?

恐怕都是。那么反过来想,不是敌人的人,就是人民了。

在田里种地的农民是人民,路边的环卫老伯是人民,西装革履的企业CEO也是人民,在人大会议上发表提案的委员也是人民。

高中的时候,独立思考的能力刚刚萌芽。在庞杂的言论思潮以及多方面因素的共同影响,开始从所谓世俗意义上的“政治”角度下考量,便以为看破了教育的玄机,琢磨出现象之下的本质为何要着重强调人民立场。

“人民作为社会中最庞大的群体,构建出社会的主要框架;敌人则是破坏和谐公平与良好秩序的负面因子。强调人民立场的本质,是为了维护社会秩序、为了巩固统治基础。”

这样功利的结论让当时的自己不免感觉一阵凉薄。回忆起从小到大的经历,却总觉有种道不明的错位感,“人民立场”的目的性,或许不止于此。

认知总是呈现螺旋上升的趋势,伴随否定之否定的思辨与重新学习体验,才回忆起之前的论断是何等稚嫩,这是关乎文明本身的存续。

建立在对“人民立场”疑惑的基础上延展,阅读毛选之前就一直在思索,为什么中共在近代革命中会选择“农民”作为主要团结的对象。后来才发觉,这似乎源于对“人”本身的深刻认识。

贫穷、卑微、落后等词汇,一直是当时底层农民给人的突出印象。闭上眼睛回忆,在那个纷繁复杂、战火纷飞、四面楚歌的年代,富商、官员、军人尚不能保全,普通人命就像无数前朝乱世中的草芥一般,渺小、脆弱。

从封建统治阶级到民族资产阶级,再到无产阶级。无数天骄大才、有识之士将目光看遍了全国上下,试图找到一种方法、找到一股力量将中国从半封建半殖民的苦痛泥潭之中解救出来……有的人看到了狼群捕猎时的敏锐,但是没有看到它们分食的狡猾和险恶;有的人看到了象群奔跑时的气概和团结,却没有看到它族群的稀缺。

有这么一种力量,从宽厚的大地源源涌出,它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野花,它也遍布了远处的原野山川。它渺小静默、任人宰割,却也生生不息、顽固倔强。这种力量就是社会最基层的普通百姓。

的确,一场小瘟疫、一次小天灾、一回小动乱就能收割无数草芥般的人命。但“人”究竟能焕发出多大的力量,克服多少的困难,实际上是超乎想象的。君主固然可以指挥千军万马,匹夫亦能改天换地,血溅五步、天下缟素。那些没尝试过团结底层群众的革命者们,又怎会想到,在后世的国内革命战争以及抗日战争当中,底层的群众焕发出了翻天覆地的伟力,以钢般坚韧的意志打赢了无数不可思议的战争、战胜了不可战胜的敌人。

不过考虑问题终究是建立在认知上的,抛去客观条件来谈高下也是耍无赖所为。人一定是会为自己过往经历和认知所限制的,在革命年代这就体现在阶级的劣根性上。这样的劣根性蒙蔽了其下的价值,导致无数仁人志士对“人”本身的判断出现了问题。

大部分资产阶级、封建官僚、乡绅地主,无一不是人杰翘楚。他们阅人无数、才思敏捷,懂得趋利避害,深谙处事之道。狡黠聪明、八面玲珑、底蕴深厚,为人谦谦君子,彬彬有礼。有智慧、有能力、有资金、有人脉,兵马部队、弹药补给、土地基础都不在话下。

反观最底层农民来说,他们憨厚愚钝,天资平庸,知识匮乏,思想闭塞;遇事慌张、胆小怯懦;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除却一双手之外,再无足以维持生计的凭依。别说革命了,连自己的家人、自己本身在这乱世能否活下来都要靠祈祷上天。也并不怪精英们看不到底层群众,这样的漫山遍野的像小草一样卑微低贱的人们,怎能够焕发出甚么推翻压迫,打倒列强的力量?

上述两种阶级在各种层面简直天壤之别,可教员和党的一些先进分子们却看到一些更深刻的东西。第一,农民是苍天和土地最亲的儿子。四时光景、天相变化他们最熟悉,山高谷深、关隘险要他们最清楚。因而得农民者,不仅得了人和,也得了天时与地利。这真真是革命力量在薄弱时候迫切需要的条件。第二,底层人民的身上充斥着一种其他阶级不具备的宝贵东西——可塑性,或者“可能性”。这是堪比聪明才智、战斗技能般重要的价值。

那个年代的很多站在人头上的精英阶层,面对外部势力的压迫也能够从容的利用自己的人脉和才能找到出路。人在危难关头会忧心焦虑,而对于掘三窟的狡兔,群体的荣辱成败比起自己的安危恐怕并不是什么太值得忧虑的事情。改朝换代之后,还是一条好汉。

没有知识,可以教育;没有经验,可以培养;没有技能,可以训练。反正对于承受一切上层社会压迫的穷苦老百姓们来说,没什么比吃苦更擅长的事了。但如果思想与认知固化了,想扭转就很困难了。乡绅地主,封建官僚、列强扶持的资产阶级,这些群体固然是强大的力量,但是投机的心态、趋利避害的本能,使得他们几乎不能被团结起来,从屈服于强权的温床中离开,走入革命的烈火里。

看到了人本身的价值仅仅只是第一步,若无后面的一系列教育和培养,引燃燎原之火则是天方夜谭。教员他们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从实际出发,经过大规模的调研与考察,得到了对农民这个群体习性、心态的深度理解。

底层人民们因为见识少,读书少,因而最可以接受理念,因而最容易诞生信念。若果说党找到了底层人民,是像无数前朝起义军们一样为了利用他们长期受到压迫而诞生的愤怒与仇恨来化为战斗的动能,事实上也是一种短浅与片面。我一直坚信,正如大海比湍流更激烈、比湖泊更宽广一样,“希望”永远比“仇恨”更强大。

但如果以宗教来类比,用所谓无条件的“信仰”来标榜,事实上也是虚伪和不切实际的。教员的方法则更加高明:比起看不见摸不到的宏大承诺,一次次、一件件事实显然更有说服力。打胜仗就可以分土地,举旗帜就可以翻身做主;付出就可以收获、劳动就有所得偿;人与人尊重互助、拥抱权利与自由的“民主”不是口号,而是实际。这不是吃香喝辣、万贯家财的明天,也不是人骑在人头上、可以随便饮血啖肉的明天,而是平等、自由,人人都享有权利的明天。这是像面包摆在面前的“希望”,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为这样的事物战斗如何不振奋人心!这样的革命意志如何能不坚定!

于是乎,即使被无数人看得似草芥一般的人,也能够为了自己的心中长久遭压迫的气焰、为了子孙后代的幸福、为了更自由美好的明天而变成一团烈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此后,不仅仅是国内反革命势力,世界也看到了这群底层人们焕发的光芒。

我以为,这样的胜利归根结底,首先是因为教员本人看到了一层更深的东西,他看见了潜藏在形形色色皮囊下“人”的本质;其次更源于他灵魂的一种精神。

团结、不畏险阻、不怕吃苦、积极乐观……这些都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关键词,它们生长在每一个普罗大众的内心当中,每当天灾降临、民族危难时刻都会开花结果。这是属于我们文明的特征,更是它的灵魂。

话说回来,再看看革命时期的官僚地主阶级、买办阶级,他们的贪念、邪念、漠视生命、自私自利……又足以证明这些词汇同样也是“人”的关键词。每当黑夜降临,在面具的遮蔽下它们便会蠢蠢欲动。这是光照不到地方的阴影,是文明的暗面。

何为文明?是以人为核心,包含着精神、物质创造的集合。直白的说,即是“人”本身,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正如人心当中都存在善良、诚恳、质朴、友爱、团结、坚守……人心当中都存在私欲、暴戾、贪婪、憎恶、乖张……从残酷自然中诞生的人,在繁芜社会中生长的人,自会带有先天与后天的劣根性。有的人的性情强烈些、有的人的伪装高明些、有的人的过往深刻些。反观王朝更迭的逻辑:被压迫的要反抗,挨欺负的想还手;舒坦久的不愿动,吃到甜头的还想吃;痛苦的人想解脱,快乐的人想维持。“人”即是如此,古往今来也不过如此。

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说到底,在教员的眼中并无什么不同。因为人与人本身就并无什么不同。

但看到了此处,便只是如此么?

我以为,教员是不想要仅仅如此的。在他还是少年时第一次见到世界地图的时候,他发出的第一声感慨就是“世界真大。”而后第二声感慨就是“世上若都像韶山一样有这么多穷困的人,那我们青年的责任真是重大。”有些人,生来就有种能直面整个世界的灵魂。的确,这个世界无论哪里都一直存在压迫人的人,和被人压迫的人。总有人想要压迫人,于是拳头大的成了压迫人的人,拳头小的等着总有一天能取代他们。于是周而复始,于是以苦难换苦难,以暴戾换残忍。

古往今来最大的悲剧,就是源于人心的主旋律总在“恶”之上踱步。

看看从前吧。底层人民有劣根性不假,但是统治阶级的劣根性则更是如洪水猛兽,令人深恶痛绝。权力带来秩序,也可以成为腐朽败坏的基石。当巨大的权力集中在某些个体手中的时候,若没有极高的德行与坚守,百姓所品尝的后果更胜过苍天不仁。

再看看世界吧,资本主义更是将人从谷底带到了另一个深渊……显性的剥削压榨,到隐性的消费主义,把“劳动”物化,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定义成物与物之间的冰冷关系。人人都以名利为先,渐渐地将友情、勇气、诚恳和爱视若鸿毛。若人与人之间共存的根基建立在冰冷的物质之上,建立在贪痴怨欲之上,则势必会诞生有能无德之人重新把人踩在脚下。无论表现是所谓封建主义,还是资本主义;而后又是周而复始,重蹈覆辙。这叫什么文明?这是被人们心中“自私”的恶端裹挟着的文明,这是从精神上没有得到应有发展的文明。

若说从前是因为生产力不足以容纳所有人都过上同样安定的生活,但是在如今生产力极大发展的今天、物质极大丰富的今天,也没有使人得到应有的美满。诚然如马克思所说,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但是我们看到的世界,却总是在上演着悲剧,苦难在无声的默哀中一次次复活。

这无疑是极普遍、极寻常的事。只是这样普遍,这样寻常,便对么?我想,他觉得是不对的。因为他自小就是从穷苦的大山里走出来的,他自小就见过太多的苦难与折磨,见过太多的压迫和罪恶;同样也因为他见到了太多的善良与淳朴,见过太多的坚守与梦想。“人”是最复杂的,也是最简单的;人同样也是最精彩的,是最让人着迷的。正源于对那些黄金般的精神和意志爱的深沉,正因对“人”爱的深沉,于是便想:怎么就不能没有压迫人的人?怎么就不能没有受压迫的人?

而想要颠覆这种“其兴也乎焉、其亡也勃焉”的历史周期律,他想到的办法是——缔造一种“文明”。

正如农民在革命时期能够绽放出巨大的力量一样,每个阶级、每个群体、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期望和在乎的事物,如果能够加以利用,则很容易驾驭。同样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乖张、自私、贪念的一面,如果能够有效规避开这些恶念,人可以变得很高大。

驱人在于驱心,如果能够将人们心中的善挖掘出来,将恶规避掉,那么是不是能够创造出一个更长久的文明?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所以不是要把权利交给什么人,而是要交给人。所以物质不是归属在某个人,而是归属于人。所以在一个群体当中,与人斗不是为了奴役和压榨别的人,而是为了人能够更好。而正因为人美好了,自己才能更好。这并不仅仅是指所谓的“为了人们都能达到最大幸福所以需要个体的让步和顺从”的“功利主义”,而是一种人性中“利己”观念和“群体”观念的牵手。这是什么文明?这是人爱人的文明,这是精神高度自由人人都有无限可能的文明。

个体成就文明,而文明成就个体。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共鸣。

可是怎能够奏响这种共鸣?没有人与人之间极高的道德修养和共识,根本就无从谈起。于是在形式上,要表现为把权利坚定交给人的民主;在本质上,要表现为人与人之间的爱。以民主赋予爱的根基,以开花结果的爱贯彻民主。

消灭人心中的恶念何谈容易。于是要在特殊时代背景下,从具备无限可能性的群体出发,而后层层递进以伟力改天换地,将已存在的人的恶念压制住;使新生孩子们尽可能不觉醒、不强化心中的恶念;将善意当作社会的主旋律,直至形成惯性,让“恶”在时间中逐渐褪色。这既是我理解的,人渴望奔赴的文明。

回到最初的问题上,什么是“敌人”?为什么是“人民立场”?敌人,不仅仅是什么某个具体的人和事,更是一种风气、一种观念,甚至是一种人性当中的弱点。“人民立场”又有什么含义?正因为所谓“统治阶级”本就是人民,所以“人民立场”,才代表了文明的声音——为了维护一种普遍意义上的善,为了奏响最美妙的共鸣。

2024-5-12随札

☆ 作者简介:作者系北京某重点大学大二学生、学生会干部,0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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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易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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