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救救我，救救我……”

倪翠听到女儿撕心裂肺地呼喊，她身子一抖，醒了过来。

额头上全是汗，心里慌慌的。

睁开眼睛，房间里一片漆黑，睡在她身边的丈夫打着响亮的呼噜，旋转的电风扇发出拖拉机一般的轰鸣。

倪翠伸手推了一把丈夫。

“云涛，我梦见二红了，她使劲儿地哭，还喊我救救她。”

“哎呀，快睡吧，不就是做了个梦，有啥大惊小怪的？”

倪翠的丈夫宋云涛不耐烦地回应。

“你说，二红不会出啥事了吧？我这眼皮跳得厉害。”

“能出啥事呢？家里有姐姐还有奶奶陪着她，别胡思乱想了，赶紧睡觉吧！”

云涛说着翻了个身，呼噜声继续响起。

倪翠心里很不安，有一种直觉告诉她，二红好像出事了。

她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才凌晨3点。

如果现在就打电话给婆婆，估计她们都还在睡觉。

倪翠把手机又塞到枕头底下，之后，瞪着眼睛等着天亮。

天刚亮，倪翠就迫不及待打给婆婆。

因为婆婆患有白内障，再加上上了年纪，行动很慢。

每次接听电话都要等好久。

电话终于接通了。

“妈，你和大红二红都好吧？”

“好着呢，好着呢，你放心吧！”

“妈，二红最近好吗？有没有生病？”

“二红，没有生病，就是昨晚回来的有点晚。我问她咋回来这晚？

她说在学校写完作业去同学家耍了一会儿。没事，没事。”

“嗯，妈你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大红二红，我有空回去看你们。”

倪翠听到婆婆说两个女儿都好，她的心才稍微放下一些。

1

但是那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

倪翠想起二女儿心里就发慌，总觉得二女儿好像出了事情。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差不多半个月，倪翠受不了，实在不放心，于是跟丈夫云涛商量，让她回家去看看老人和孩子。

云涛本来不同意倪翠回乡下去，因为需要请假，一请假就要扣工资，还有来回的车费。

但倪翠太惦记二红了，不管怎样她都要回去看看，只有看到二红安然无恙，她才能放心。

就这样倪翠买了火车票坐了15个小时的火车，又坐了3个小时的汽车，再走1个小时的山路，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家，终于看到她的二红。

为了少扣点工资，她只请了3天假，3天后，倪翠就得返回城里的工厂继续上班。

回来这3天婆婆，大红，二红都像过年一样高兴，拿出家里的好吃的给倪翠吃。

倪翠一直在询问婆婆大红二红，她们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婆婆一个劲儿地说：“好，好，我们三个好着呢。

大红二红每天上学，好好学习，回来就帮我做活儿。”

倪翠观察二红，除了有些话少，其他也看不出孩子哪里不舒服。

倪翠走到二红身边，蹲下身子，两只手握住二红的小手。

“二红，想妈妈了吗？”

二红点点头，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二红在家乖不乖？听不听奶奶的话？”

二红又点点头，眼睛里还闪烁着泪花。

“二红在学校听不听老师的话？”

二红再次点点头，眼睛里流出了眼泪。

“二红，这是咋了？咋还哭了？”

倪翠说着抱住二红，虽然，她已经9岁了，但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

倪翠把二红搂在怀里，二红的脸贴在妈妈的脸上，不停地抽泣着。

不论妈妈怎么问，她就是不说话。

“妈，二红就是想你和爸爸，你别担心。”

倪翠听大女儿这么说，想想也是，她和丈夫一离开家就是半年一载，孩子总也见不到他们，必然会很想念他们。

2

倪翠把二红抱在怀里哄了好久，二红终于不哭了。

倪翠从包裹里拿出给二红买的新裙子，让她换上。

二红穿上妈妈新买的粉色蓬蓬裙，怯生生地站在妈妈面前，让妈妈看。

二红没有高兴得手舞足蹈，只是伸手抹着身上的裙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3天的假期一晃就过去了。

倪翠要走了。

为了赶上早班汽车，她天还没亮，就爬起来准备出发的行装。

大红二红和奶奶也起来了，奶奶往倪翠的包裹里塞进她做的咸鸭蛋。

大红往妈妈的包裹里塞进去她去山里踩来的野果子。

二红往妈妈的包裹里塞进去好几块牛奶糖，这糖还是上次倪翠回来给她们买的，二红没舍得吃，留着给妈妈爸爸吃。

倪翠背着包裹，出门了。

以往，婆婆带着大红和二红送到院子门口，就不会往前再送了。

奶奶眼神不太好，腿脚也不利落，走不了太远。

大红13岁，二红9岁，都还小，还不能摸黑走山路去送妈妈。

这一次，二红和奶奶姐姐送到门口，她挣脱奶奶的手，要继续送妈妈。

倪翠站在距离大门口一百多米的地方，对二红说：

“回去吧二红，天还没亮，别送了。”

二红倔强地不回去，坚持要再送送妈妈。

倪翠知道二红舍不得跟她分开，于是，放慢脚步，让二红再稍微送一点路。

倪翠拉着二红往前走，奶奶和姐姐在身后喊：

“二红，你去哪儿啊？难不成要跟你妈进城吗？”

我站住脚，蹲下身对二红说：

“乖，妈妈要走了，你回去吧，下次妈妈还回来看你和奶奶姐姐。”

二红站在我面前，眼睛红红的，她咬了咬嘴唇，似乎有话对我说。

我当时以为，就是二红舍不得跟我分开，所以，我又劝她回去吧。

二红哭了，“妈妈，带我一起走好吗？”

“二红，别闹，你还得上学呢，跟妈妈进城，你不读书了？”

“妈妈，我进城去读书行不行？”

二红哭着问我，我当时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还只是认为，她太想我了，想要跟我进城。

“二红，妈妈现在没有那么多钱，等我和爸爸赚到足够的钱，我们就把你和奶奶还有姐姐都接到城里生活，到那时，你就可以在城里的学校上学。”

“妈妈，那我就先暂时不上学了，等你和爸爸来接我们进城，我再去上学，行吗？”

我当时听到二红这样说，感觉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有些不耐烦，语气变得很严厉：

“二红，不上学，怎么能行？

再说，爸爸妈妈要再等几年才能把你们都接走，这些年你就在家里玩吗？”

“妈妈，我不想去上学，我不想去上学。”

二红哭得更伤心了，嘴里反复重复着这句话。

我当时以为，她在任性，在跟我闹脾气。

我拉住她的手说：“二红，听话，二红最乖了，回去吧，妈妈要上路了。”

我松开二红的手，背起背包，大步流星往前走。

我想我走了，二红就会回去找奶奶。

没想到，二红在我身后跑了起来，她来追我。

一边追嘴里一边喊：“妈妈，别丢下我，妈妈别丢下我。”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向二红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家。

就在这时，大红见二红迟迟不回来，跑了出来，拉着她回家。

我看见大红把二红拉回家，就继续往前走，但身后传来二红的哭泣声。

我的心都要碎了，孩子这么舍不得我，带走孩子我又无能为力。

我走着走着，泪水滑进我的嘴角，咸咸的。

3

回去看过二红，我心里放心了许多。

我告诉云涛，奶奶，大红，二红都挺好。

云涛怪我，就因为一个梦，就白跑一趟，白跑一趟少赚了几百块，又搭上几百块车费。

虽然，云涛怨我回去一趟花了不少钱，但我心里踏实了，二红没事。

日子就回到往日的平淡，每天出租屋到厂区两点一线，虽然，单调，乏味，但想想我和云涛努力赚钱，将来就有希望把奶奶和两个女儿都接到城里团聚。

想到这些，我就干劲儿十足。

我和云涛是在二红一岁的时候出来务工的。

大红那时候差不多5岁，跟着奶奶。

我对两个女儿有许多亏欠，在她们很小，很需要妈妈陪伴的时候，我离开了她们，没有陪伴过她们。

甚至在大红成人来例假的时候，我也不在她身边。

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裤子里到处都是血，吓坏了，以为自己要死了。

大红哭着从学校跑回家，扑到奶奶的怀里，跟奶奶说，她流了好多血，她要死了。

奶奶知道她这是成人了，来例假了。

奶奶的眼睛不好，摸索着帮她折好卫生纸，教她怎么使用。

大红二红过生日的时候，我也都不在她们身边。

奶奶会给她们每个人煮一颗鸡蛋，再煮一碗长寿面，就算是过生日了。

城里孩子，过生日，父母会带着去下馆子，给孩子买生日礼物，买生日蛋糕。

这些我都没有为我的两个女儿做过。

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这些，我的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流。

身为人母，我除了生了她们，在养育她们的过程中，我缺席的太多太多。

我只有拼命干活，拼命挣钱，早日能在城里有条件，把奶奶和女儿们接过来。

4

这天，我在车间忙得脚打后脑勺，突然接到村主任的电话：

“倪翠啊，你快回来吧，二红掉到井里了……”

我听到这句话，大脑一片空白，我的身子一沉，摔倒在地。

我的二红，怎么掉进井里了？

二红现在是死是活？二红现在在哪里？

我从地上爬起来，跑到车间主任的办公室，连哭带说，我要请假，我要回家，我家二红出事了。

我已经记不清，当时是怎么买的火车票，怎么赶回的家。

我和云涛回到我们县城，去了二红住院的医院。

看见她瘦小的身子蜷缩在病床上，手臂上打着吊针。

眼睫毛被泪水浸湿纠结在一起，惨白的小脸上两道深深的泪痕。

我知道孩子被救回来了，二红还活着。

我刚要扑到二红的身上，问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突然一只手拉住我，轻声对我说：

“请问你是病人的妈妈吗？请跟我来！”

我和云涛跟着医生来到医院走廊里。

医生手里拿着一张检查单，她伸手推了推眼镜说：

“孩子掉进井里，溺水，抢救及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还需要住院观察。

另外，我们在抢救的时候，发现孩子身上多处淤青，而且，而且……”

说到这里的时候，医生再次推了推眼镜，看看我们。

我和云涛焦急地等待医生继续往下说。

“而且，孩子的下身有撕裂伤，chunv膜破裂！”

“chunv膜破裂！”五个字像五个重锤捶打在我的心上。

我的心顿时停止了跳动，孩子掉井里，怎么会导致chunv膜破裂？

云涛脱口而出，问出我心中的疑问。

“我们怀疑，孩子在掉进井里之前，遭到过强暴。”

医生又伸手推了推眼镜补充道：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要等孩子醒了，你们做家长的慢慢问问，才能了解清楚。”

医生说完把那张检查单递给我们，转身离去。

5

我手里拿着检查单，看到那上面刺眼的几个字“chunv膜破裂。”

我浑身颤抖，两眼喷火，我不敢想象，二红之前遭遇到了什么。

难不成，她遭人强暴，那人得手之后，为sha人mie口，把她推进井里？

我的天呐，我的心肝啊，我整个人都要被气炸了。

是谁，这么丧尽天良，对我的二红下此毒手？

我的二红还是个孩子，还是个9岁的孩子！

我要找到他，我要跟他拼命！

我手里抓着检查单，捶胸顿足，又哭又喊。

我感觉自己当时已经疯了，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

云涛背对着我，面对着医院走廊的墙壁，一拳又一拳打在墙壁上。

他像一头愤怒的狮子，想要找到欺负二红的凶手，将他撕成碎片。

5

我和云涛在走廊里几乎都疯了，奶奶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我们面前。

“云涛，倪翠，我对不起你们，没有照顾好二红。”

奶奶说完，哭着扇自己的嘴巴。

云涛也跪倒在地，抱住奶奶，“妈，别这样，别这样，这事不怪你！”

我也跪在地上，抱着奶奶和爸爸，嚎啕大哭。

我们一家三口哭成一团。

不知道我们哭了多久，大红哭着走过来，蹲在我的身边，小声说：

“妈，别哭了，是我们学校孙老师干的。”

云涛听到孙老师三个字，噌地站起身，他像疯了一样，朝医院外面跑，他要去找孙老师拼命。

奶奶和我拼命拉住云涛。

奶奶大喊：“云涛啊，千万冷静，千万别冲动，二红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云涛浑身颤抖，伸手指着空中，嘴里念叨着：“孙老师，让那个孙老师给我等着……”

这时我才注意到，医院大厅挂着的时钟，已经是后半夜3点。

我和云涛奶奶大红在病房里守着二红，等着她醒过来。

第二天，二红醒了，“二红，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妈妈，妈妈会保护你！”

二红看到我，强撑着坐起来，扑到我的怀里呜呜大哭。

二红哭了许久，不管我怎么安慰，不管我怎么询问。

她一句话也不说，就是哭，哭得嗓子都哑了。

我和云涛决定去报警。

警察很快把孙老师传去问话。

孙老师没有隐瞒，一五一十交代他的罪行。

他知道二红家里只有一个患有白内障的奶奶还有一个13岁的姐姐陪着她。

他假借给二红补习功课为由，把二红骗到他家，在他家的卧室里，把二红强暴。

第一次强暴二红，她躲起来哭了好久，天都黑了，她才回家。

奶奶问她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她因为害怕没有敢跟奶奶说实话，只告诉奶奶，她去同学家玩儿，所以回来晚了。

也是那一次我回家去看二红，她似乎有话对我说，她又不想去学校上学，要跟我进城。

二红太小了，她害怕，她不知道该怎么把那件事告诉我。

我太粗心了，根本没想到二红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我当时看见二红不停地哭，不愿跟我分开，还以为她在跟我闹脾气。

第二次二红遭到孙老师强暴，是在学校的小树林里，二红激烈反抗，孙老师对她拳打脚踢，所以，在二红的身上留下很多瘀伤。

二红被老师强暴之后，愤怒之下，决定跳井自杀。

幸好被来井边打水的村民发现，及时搭救，二红才捡回一条命。

后来，这个孙老师被学校开除，关进去了，判了十多年。

二红身体慢慢复原，但精神上受到刺激，需要长期服用镇静的药物。

倪翠辞去厂里的工作，她每天陪在二红身边，每天送她去上学，放学了，在校门口等着接她回家。

倪翠要保护好二红，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本故事为虚构创作，内容为版权方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