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我四肢僵硬,扶着厨房门,恐惧到几乎要停止呼吸。
我从门缝里看向厨房里面那一片血红。
厨房里面,我的父亲紧紧掐着一具尚且微弱挣扎着的躯体,我的母亲将尖刀捅进那个女孩子的胸膛里。
他们似乎陶醉于空气里粘稠的腥气,兴奋地低声笑着。
鲜血从那个女孩心头上汩汩流出,滴在一个面目模糊的土偶身上。
那是我的父母向“高人”求来的,能让他们获得一个儿子的方法。
(一)
我叫蒋婷。
不是亭亭玉立的婷,是“停停吧,不要女儿了”的婷。
我的父母对“带把的”的痴迷几乎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自打我有记忆起,他们就在不断的求民间土方、拜世外神仙,为了能生出一个传香火的儿子几乎倾尽所能。
母亲的床铺上方长年累月悬挂着一块冰,为了让冰水滴到肚脐上,让她的肚子“争点气”:厨房里更是常年中药不断,父亲还会时不时花重金从外面请回来什么神仙雕像。
“家”与我而言没有任何感情。父亲和母亲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最多抬脚把我踢到一边。
我这个将来会嫁人的“赔钱货”,对他们而言可有可无罢了。
而我这次回家,只是为了把我为数不多的行李从这个家里彻底搬出来。
父母早在我高中毕业时就停止给我打生活费,我半工半读,好不容易读完了师范,有了稳定的工作。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家里搬出去。
“你家不是在槐树山吗?我也一起去吧!”
出发前,安琪这么对我说。
安琪是我的闺蜜,一个家境优渥、娇生惯养的女生。
我们就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长大的人,碰巧在我工作的学校旁边成了合租室友,才成为了朋友。
“槐树山不是没被外人涉足过的世外桃源吗?小木屋、石板路,我早就想去这种地方看看啦!”
“好。”我简单的答应了,也给她买了一张火车票。
我没有告诉这位大小姐,所谓的“世外桃源”,只不过是一个贫穷落后、愚昧封建的小山村罢了。
到槐树山要坐很长时间的火车,再坐两个小时颠簸的汽车,接着还有一段需要步行的山路。
没受过这种苦的安琪哭唧唧的,又嫌弃泥路弄脏了她的新运动鞋。把她的行李箱全都扔给我,我们在山路上走走停停。
我和安琪抵达我家那座还算完整的旧土屋时,安琪丝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震惊。
“不会吧!居然还会有这么复古的建筑!”
她新奇的大呼小叫,好奇的弯腰打量厨房门口长满青苔的水缸。
“回来干什么?”
父亲阴沉的声音响起来。他看了看安琪,又看了看我。
安琪被他厌恶的表情吓到了,飞快的跑到我身后。
“婷婷……你爸爸好像不是很想你呢……哈哈……”
我朝着安琪苦笑了一下。
“我回来拿点东西,很快就走。”我对父亲说。
父亲没有像往常一样转身就走,而是仔仔细细的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像是在看待宰的牲口一样贪婪而不怀好意。
(二)
“我就睡这里啊?天哪!”
安琪噘着嘴看着我小屋里破旧的木板床,伸手摸了摸上边的旧棉絮。
“这床也太窄了吧!我晚上要躺得舒舒服服的才能睡着怎么办啊!”
“我睡隔壁。”我说。
隔壁是一间堆满杂物的狭小厢房,长期没有人打开,发出一阵阵霉味。
“那好吧,晚安啦!”
我听安琪絮絮叨叨讲完了她明天想拍的清新风格写真照,又跟她说了晚安,回到隔壁那间小厢房。
搬开床板上堆着的纸箱和农具,我合衣躺下,看着墙壁上明显是被人用指甲划出来的一道道沟壑,还有那个歪歪斜斜的“饿”字。
姐姐。
我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并没有睡着,临近十二点,安琪睡着的那间小屋里传出细碎的噪声。
安琪走了一天的路,睡得很沉,轻轻地打着鼾。
我安静地坐起来,浑身紧绷。
透过窗户,我看见我的父亲和母亲轻手轻脚的走进了那个房间。
一声沉重的闷响,安琪痛苦地哼了一声。接着是东西被拖行的声音。
安琪头上套着一个破麻袋,被我的父母搬出了那间小屋。
他们走向了厨房。
这是要干什么?
(三)
我光着脚踩在冰凉的泥地上,屏住呼吸,透过厨房的门缝看向里边。
父亲掐着安琪的脖子,安琪的胸膛依旧在起伏,她似乎是被敲晕了。
我的注意力被地上那个小土偶吸引了。
那个土偶身上乱七八糟的缠着红线,贴着黄纸符,依稀是一个小婴儿的形状。
土偶胸口敞开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东西放进去。
这时母亲拿着一把硕大的尖刀走了过去,那是过年时处理年猪用的。
母亲毫不犹豫的把尖刀用力捅进安琪的胸膛,甚至有血滴溅到了她的脸上。
昏暗的月光下,我看到了母亲兴奋到扭曲的脸。
“儿子,哈哈,我要有儿子了。”
父亲像摆弄一块肉一样把安琪的身体竖起来,让血从安琪胸口滴到那个土偶胸膛里。
“算没白养蒋婷这么多年。”
“幸亏她今晚上睡得沉。”
他们以为,那个胸口流着血的人是我。
我死死咬住手指,浑身颤抖。
血腥味从厨房里飘出来,我几乎要呕吐出来。
我浑身的血液似乎凝固了。求生的欲望让我强忍着没有喊叫出声。
安琪的血一滴一滴的流下来。
父亲和母亲脸上带着急切而病态的笑容,兴奋地交谈着。
“这些血够了吗?”
“再多放点,再多点!”
安琪的身体无力的蠕动了几下,接着便一动不动了。
母亲把血淋淋的刀扔到一旁,跪到地上,几乎是虔诚的把那个土偶捧起来。
土偶原先光秃秃的胸口现在积着一汪血,慢慢的凝结成一颗黑色的药丸。
“真君保佑,真君保佑!”
母亲迫不及待的把那颗药丸抓起来,不假思索的塞进了嘴里。
“这不是蒋婷!”
父亲撕下了安琪脸上的麻袋,声音罕见的带了些惊恐。
“外边是谁?”
我转身想跑,被父亲抓住了衣领,重重的推倒在地上。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这怎么办?”
“明早上把大师叫来,再问问他……死丫头!你干什么?”
我挣扎着想往大门口爬过去,手指被狠狠踩了一脚。
“去厢房老实呆着!”
我的肋骨被狠狠踢了一脚,随着呼吸隐隐作痛。
嘭的一声,我被扔到了厢房的地上。
我慢慢爬起来,抱起床板下面那只贴满符咒的小箱子。
外面乱做一团。
我很轻很轻的笑了一声。
笑声在空气里格外突兀。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哭声从厨房方向传过来。
像是小婴儿的哭声。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