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亲时见在人群,多在东山就白云。
独坐焚香诵经处, 深山古寺雪纷纷。
香是僧人参禅时的“静友”,打坐修行时焚一炉香,能使人心境洁净、不受外扰,达到禅定意静之状态。
僧人日常生活中,常亲手调制熏香,葛庆龙《赠僧》:“舶香亦带鱼龙气,自采枝头柏子烧”,描写的就是僧人摘柏子制香为炉熏。
柏子为侧柏之果实,有清润降敛,宁神调气之效。柏实经过简单的炮制就可当作香料焚熏,周嘉胄著《香乘》中有柏子香的制法:
柏实不计多少, 带青色、未开破者。右以沸汤焯过,酒浸,密封七日,取出、阴干,烧之。
古朴清雅的柏子香,能给人清静幽寂之感,非常适合僧人清修之用。
柏子香也被僧人用来款待访客,戴叔伦《二灵寺守岁》:“无人更献椒花颂,有客同参柏子禅。”苏辙《游钟山》:“客到惟烧柏子香,晨饥坐待山前粥”。
在僧人的带动下,取材方便、制法简单的柏子香,很快在文人之间流行起来。当文人需要独自清静时,便会在炉中焚一颗柏香。陆游《春晚书斋壁》: “呼儿烧柏子,悠然坐东轩”。
除了自然朴实的柏子,桂花也被僧家收于炉鼎之中。桂花以气味芳香见长,邓肃《岩桂》夸赞桂花:“清风一日来天阙,世上龙涎不敢香。”张邦基《墨庄漫录》中记载了僧人用桂花制香的方法:
山僧以花半开香正浓时,就枝头采撷取之,以女贞树子俗呼冬青者,捣裂其汁,微用拌其花,入有釉磁瓶中,以厚纸幂之。至无花时于密室中取至盘中,其香裛裛中人如秋开时,后入器藏,可留久也。
桂花全开后香味会减弱,制香要采摘半开的桂花。将冬青树子捣烈绞出汁液,与采集桂花混合搅拌均匀,入瓷罐密封窨藏一段时间,即可为香薰。
此香有点像今天的无火香薰,将窨制好的桂花香,放在瓷盘中就能为室内熏香,满室的桂花清芬,让人仿佛置身秋日盛开的桂林中。
与桂花搭配合香的冬青子,有发香之功效,能增加桂花香味的扩散力。桂花与冬青子调配熏香的方法,在周嘉胄《香乘》中也有记载:
用桂蕊将放者,捣烂去汁,加冬青子,亦捣烂去汁,存渣和桂花合一处作剂,当风处阴干,用玉版蒸,俨是桂香,甚有幽致。
此方与《墨庄漫录》中桂花香的做法略有不同,是将桂花、冬青子捣烂去汁,混拌在一起,做成香丸或香饼焚烧。
花材制作的熏香,直接焚熏香气不佳,多焦糊之气,需以隔火片煎香。杨万里《双峰定水璘老送木犀香》其三,诗言:“山童不解事,著火太酷烈。要输不尽香,急唤薄银叶”。
杨万里的小书童对焚香一事不懂,将木犀香直接放在了炭火上,酷烈的火势对香气损害很大,杨万里赶忙让书童取来隔火煎香所用的银叶。木犀香即桂花香,宋人习惯称桂花为木犀。
杨万里焚熏的木犀香,为定水寺德璘禅师所赠,其配方未见当时人记载,通过杨万里对木犀香的描写:“万杵黄金屑,九蒸碧梧骨。”可知,德璘禅师所制木犀香要比《香乘》中桂花香精细繁复许多。
北宋名僧智月禅师也有以木犀为题的香方——智月木犀香,与德璘禅师制香不同,智月木犀香不以桂花合香,而是用香药模拟桂花的香韵。陈敬《陈氏香谱》智月木犀香:
智月木犀香,白檀一两(腊茶浸炒),木香、金颜香、黑笃耨香、苏合油、麝香、白芨末已上各一钱。右为细末,用皂儿胶鞭和,入臼捣千下,以花脱之,依法窨、爇。
为了增添焚香的雅趣,特意用印模脱成花形香饼焚熏。精美的香饼不仅用于焚香,还可将香饼穿孔系线,佩带在身上。
依托僧人之名的香方中,最具特色的是僧人惠深所创“湿香方”,陈敬《陈氏香谱》“僧惠深湿香”:
地榆一斤、元参一斤(米泔浸二宿)、甘松半斤,白茅一两、白芷一两(蜜四两,河水一盆同煮,水尽为度,切片焙干。)右为细末,入麝香一分,炼蜜和剂,地窨一月,旋丸爇之。
此香以气味芳香的中药合和调配,为僧人日常养生用香。《颜氏香史序》中说:“五脏惟脾喜香,以养鼻观、通神明而去尤疾焉。”僧惠深湿香制剂为膏泥状,焚香时取一点香膏,搓制成香丸焚爇。
宋代,禅宗僧侣与文人间交往频繁,经常互赠香方。像广受宋人喜爱的“韩魏公浓梅香”,就是由苏轼赠予诗僧惠洪,再由惠洪续传黄庭坚。
惠洪对浓梅香很是喜欢,其诗作多次提到焚熏此香。释德洪(惠洪的原名)《赠珠维那》:“聊炷返魂梅,将以熏道情”;《竹炉》:“自拭锦绷含泪粉,要焚银叶返魂梅”。
惠洪诗的中返魂梅即韩魏公浓梅香,黄庭坚形容此香“如嫩寒清晓行,孤山篱落间”,浓梅香的香名未能彰显梅香幽清,而改名“返魂梅”,也称“藏春香”。
宋代文人日常的焚香活动,除了单纯的感官享受外,也具备了参禅悟道的欣悦。“闻香参禅”的代表人物就是黄庭坚,其《有惠江南帐中香者戏答六言》诗言:“一穟黄云绕几,深禅想对同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