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文是笔者今日读林屋山人所论有感，所言多感性，未及深思，谬误难免，敬请师友不吝赐教。文中插图素材源自网络，侵删。

清代剧评家林屋山人曾就演员的表演风格提出过非常有见解的观点，他指出:

剧有专师，固属可贵；然转益多师，能集众长，尤为难得。惟须融会贯通，自成一格，乃贵；不然，则夹杂矣。

比如作诗，八句中两初唐，两盛唐，两中唐，两晚唐，词虽美，诗格亦不足言；况所摩仿者，均不似耶？

连良之佳，与艳秋同，能融合诸家，自成格调。故声不必高也，而能深稳；字不尽正也，而能清晰。又作派极工，身法台步，无不老到。与彼集碎锦作百家衣者，大相径庭。而集百家衣者，方与连良，并名于时，是听剧者多，真赏者少也。

这段论述翻译成白话文，内容如下：

戏剧有专门的师傅指导，这当然是很可贵的；但能够向多位老师学艺，集合众多人的长处，就更为难得了。不过，关键是要能够融会贯通这些学到的技艺，最终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这才是最可贵的；否则，就会变得杂乱无章。

比如作诗，如果八句中两句模仿初唐风格，两句盛唐，两句中唐，再两句晚唐，虽然词句优美，但诗的整体格调就无从谈起了；更何况，如果所模仿的都不像原作风采，那又如何呢？

马连良

马连良的优点，和程艳秋相似，都在于能够融合各家所长，自成一家格调。因此，他的声音不一定很高亢，但深沉稳重；吐字不一定完全正规，但清晰明了。而且他的表演风格极为工整，身法、台步无不老练到位。这与那些拼凑各种元素，像用零碎绸缎做成百家衣的人，有着天壤之别。而那些拼凑百家衣的人，竟然与马连良齐名于当世，这说明听戏的人很多，但真正懂得欣赏的人却很少。

林屋山人的这段论述是对戏剧学习和创作正确途径的一种深刻见解，其中，主要提出两个观点：一是学习戏剧应转益多师并融会贯通，自成一格才可贵，否则易夹杂不纯；二是当前真正懂得欣赏戏剧的观众减少了。

程砚秋

林屋山人强调了戏曲演员在学习过程中转益多师、博采众长是比只向专师学戏更重要的，其目的是能够将学到的技艺融会贯通，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否则，如果只是单纯的模仿和复制，秉持拿来主义，不能将各家所长融于一炉，淬炼出自己独特的表演风格，那便会显得杂乱无章。

对于那些拼凑各种元素、像用零碎绸缎做成百家衣的人，林屋山人表示了不屑，认为他们与真正懂得欣赏戏剧的人有着天壤之别。

梅兰芳

遗憾的是，林屋山人在一百年前指出的这种现象，至今仍然存在。例如，某位著名的青衣演员，天赋出众，文武兼备，以技艺全面论，足以傲视群芳。虽然，她转益多师，兼学梅、尚、王各派，只是时至今日，演尚派便时尚派（却也不完全是纯粹的尚派），演梅派便是梅派，演王派便是王派，无法将各派风格融为一体，这不就是林屋山人所说的“百家衣”现象吗？这将影响对其艺术成就的评价。这里特做一善意提醒。

萧长华

“丑角宗师”萧长华曾评论说，程砚秋的“老师很多，像王瑶卿、荣蝶仙、梅兰芳诸位，他能博彩众家之长，在自己身上融会贯通，化为己有，独树一帜，自成一家。在他演的戏里，谁能够找出一点一味死学某一个“好角儿”的陋习呢？找不出来的。”可见，对于已进入成熟期的演员而言，其表演中仍明显带有其他流派的特点，这在京剧大师看来是一种“陋习”。

杨小楼 钱金福 长坂坡

根据内容判断，林屋山人的这篇文章发表于上世纪二十年代初，当时观众数量剧增，审美从“听戏”向“看戏”转变，林屋山人敏锐地观察到听戏的人虽然多了，但是真正懂得欣赏戏曲的人却少了，这反映了艺术欣赏中的一种普遍现象：表面的热闹和数量的众多，并不代表真正的理解和欣赏。

余叔岩

无独有偶，这样的情形不仅发生在观众身上，即使在演员身上也有同样的情形。北京京剧院的老生演员杜镇杰在一次讲座中就披露说，现在越是在舞台上活跃的演员，身上错的东西越多。可见，无论是观众还是演员，这种情况对于继承传统乃至创新来说，都是一种歧途，正如同在茫茫大海中失去了航向的船只。对此，我们应保持警醒的头脑。

梅花奖获得者

总之，林屋山人所提出的观点非常中肯且深刻。他既肯定了传统师傅指导的价值，又强调了创新和独特性的重要性。他的比喻生动贴切，使人容易理解他的观点。同时，他也对当时戏剧界的现状提出了批评，提醒人们要真正懂得欣赏戏剧，而不仅仅是追求表面的热闹和数量的众多。这段话对于戏剧学习和创作、艺术欣赏等方面都有很好的启示作用。

这是林屋山人在一百年前就说出来的，环顾今日菊坛，感觉此论如同是在今日所说的一般。这需要今天的戏曲人深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