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的上海电影制片厂排练厅，20岁的毛永明对着镜子反复练习《渡江侦察记》的持枪动作。这个在石门一路弄堂里长大的青年，为争取仅有八句台词的通讯员角色，连续三十晚睡在厂里道具间。导演傅超武发现他时，毛永明正用扫帚当步枪练习匍匐前进，军装后背已磨出两个破洞。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1981年。为演好《喜盈门》中的农村青年，毛永明在山东平度县住了四个月，跟着老乡学挑粪、犁地，晒脱两层皮后终于掌握农民特有的佝偻步态。电影上映后，全国观众记住了他那个挠着后脑勺的憨笑——据统计，该片累计观影人次达5.7亿，相当于当时半数中国人进过电影院。

1988年的上海华亭宾馆，34岁的毛永明在婚庆公司开业现场剪彩。这个做出租车司机、卖茶叶蛋都试过的喜剧明星，试图在市场经济大潮中分一杯羹。彼时上海人结婚讲究“三转一响”，他别出心裁推出“明星证婚”服务：每场婚礼加收200元，就能请到《烦恼的喜事》剧组演员到场祝福。

现实远比剧本残酷。当毛永明在《失踪的女中学生》片场赶戏时，他的婚庆公司因拖欠鲜花供应商货款被告上法庭。1992年公司破产清算那天，会计拿着账本苦笑：“毛总，咱们最大的单子居然是给梁波罗老师儿子办的婚礼。”

1995年的虹桥机场，41岁的毛永明把女儿抱在怀里最后一次合影。刚签完离婚协议的他，行李箱里装着前妻朱延芹手写的纸条：“做生意你不如梁波罗，演戏你超不过郭凯敏。”这对曾在上影厂食堂分吃一碗阳春面的夫妻，终究败给了柴米油盐的消磨。

移居美国后的毛永明，在旧金山华人社区找到新舞台。他组建的“海鸥剧社”专演沪语话剧，最轰动的是改编自《喜盈门》的《旧金山往事》。2019年演出谢幕时，台下华侨观众集体用上海话喊出他在电影中的经典台词：“阿姐，屋里厢事体总归好商量！”

2022年的某个凌晨，68岁的毛永明在抖音上传了第一条视频。画面里他戴着老花镜研究美颜滤镜，操着沪普嘀咕：“格个磨皮功能结棍咯！”令人意外的是，这位曾创造5亿人次观影纪录的演员，如今最受欢迎的作品是教外孙女包馄饨——那条“三秒捏褶”教程播放量突破300万次。

在最新动态里，毛永明带着外孙参观上影博物馆。当孩子在《喜盈门》剧照前驻足时，他指着年轻时的自己笑道：“这是外公的黄金时代。”镜头扫过展厅玻璃，映出他鬓角的白发与眼角的皱纹，仿佛两个时代的对话。有网友留言：“看着您的视频，就像读完了半部中国影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