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君养士不识士

——新视角读《史记》之五十五

文/宋玉山

平原君赵胜，是“战国四公子”之一。他以善于养士著称，有食客数千人。但他养的士，比起信陵君来，可就差得远了。虽然也有像毛遂这样的贤才，但不是很多，大多数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有些甚至是残忍不法之徒。所以说，平原君养士，只是为了显豪富，并不真正认识贤才。

《史记》记载，赵胜先后担任过赵惠文王和赵孝成王的丞相，曾经三次被免，又三次官复原职。他三次任相，是因为和赵王关系不错，并非才干出众。平原君最有名的事情，是“毛遂自荐”的故事。

当时，秦国围攻邯郸，情况危急。赵王除了向魏国求救以外，还派平原君去楚国求援，打算订立盟约，联合抗秦。平原君准备从食客当中，挑选二十名最贤能的人一同前去，结果只选了十九人，就再也挑不出合适的人来了。食客中有个叫毛遂的自我推荐，平原君就充数带他去了。那十九个人互使眼色，暗中嘲笑毛遂。可见，这些所谓最贤能的人，素质也并不怎么样。

平原君见了楚王，从早晨谈到中午，说得口干舌燥，事情还没有决定下来。那十九个人怂恿毛遂上去，想看他的笑话。毛遂并不推辞，一溜小跑到了殿堂上，义正辞严地对楚王说：“订立盟约，联合抗秦，不是为了赵国，而是为了楚国。因为秦国下一个要灭的目标，就是您的楚国。您不会忘了吧，前不久，秦国攻打楚国，占领了您的国都，还烧毁了您先祖的坟墓。您的先祖在地下都不得安宁，这是多么大的耻辱啊！大王您难道不想报仇雪恨吗？您如果不想报仇，您的先祖们能答应吗？”

一席话，说得楚王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只得同意签约援赵。回国之后，平原君对毛遂说：“先生一张口，能抵百万兵。您在我这里三年，我都没有发现先生贤能，我真是不识人才啊。”

平原君对自己门客中的人才都不能发现，就更不识社会上的贤人了。当时，赵国有两个贤德之人。一个是毛公，藏身于赌徒中；一个是薛公，藏身在酒店里。信陵君在魏国时，就听说过两人大名，住在赵国以后，就想与他们交往。毛公、薛公却不肯见他，躲了起来。信陵君千方百计打听到他们的藏身之处，穿着平常百姓的衣服，悄悄步行前去拜访，这才得以相见。信陵君从此经常与两人畅谈，感觉受益很大。

平原君知道了这事，对夫人说：“你要好好规劝你弟弟，不要整天和赌徒酒鬼厮混。”信陵君听了，十分生气，说：“以前我听说平原君贤德，现在才知道，他与士人交往，只是显示富贵豪放罢了，并不真正认识贤才啊。像毛公、薛公这样的大贤，我去结交他们，还怕他们不理我呢。平原君竟然以为是耻辱。我要离开这里，不再与平原君为伍。”平原君赶快前去，向信陵君脱帽谢罪，把他挽留下来。

士人中真正的贤人不多，而且良莠不齐，什么人都有。平原君既然不识贤人，自然也分不出好坏，他养的食客中，有很多不是善良之辈。平原君的楼房，面对着下边的民宅，民宅中有个跛子，经常出来打水。平原君的小妾住在楼上，一天，她忽然看到跛子一瘸一拐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跛子大怒，找上门来，恶狠狠地说：“她敢取笑我，我要她的人头。”平原君急忙赔礼，教训了小妾，但并不想杀她。

有的食客劝他说：“一小妾何以足惜，您杀了她，可以得到不爱女色而重士人的美名，是很划算的。”平原君说：“因一小错而杀人，太过分了吧。”终究没有杀妾。过了一段时间，平原君养的士，陆陆续续走了许多。平原君感到奇怪，说：“我对待各位先生，不曾有失礼的地方啊，为什么离去的人这么多呢？”一个门客说：“那是因为您不杀小妾，所以士人纷纷离去了。”平原君无奈，为了自己的颜面，就杀了小妾，砍下她的头，自己亲自登门，将人头献给跛子。后来，离去的人又纷纷回来了。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士啊，简直没有人性！

当时，像这类的士人还真不少。廉颇也养了一些士，他被免职的时候，那些士走光了；等他恢复职务时，又都回来了。廉颇对此很生气，那些士们，却恬不知耻地说：“您怎么这么迂腐呢？您有权势，我们当然跟随您；您没了权势，我们自然就离开了。这本是很普通的道理，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廉颇听了，更加生气，把他们全都赶走了。

平原君养士，只是为了装潢门面，并没有得到贤人的帮助。所以，他三次任相，都是政绩平平，没有大的作为。特别是当冯亭要将上党郡献给赵国时，他目光短浅，看不到危害，主张接受，结果引发了长平之战，给赵国带来惨痛灾祸。

可见，只有像信陵君那样，做到自身贤能，才能识别人才，得到真正的贤士。

【作者简介】宋玉山，山东沂南人，1956年生，曲阜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中共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历任茌平县委宣传部新闻干事，农工部副部长，王老乡乡长，县委办公室副主任，聊城市委组织部科长，聊城市委办公室科长，茌平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县委副书记，聊城市统计局长，聊城市教育局长，甘肃省委政研室副主任，国家行政学院研究室主任，山东省委副秘书长、政研室主任、省委新闻发言人，山东省人大常委等职。获山东省优秀共产党员、山东省五一劳动奖章等荣誉称号，高校特聘教授。2019年退休后，撰写《新视角读二十六史丛书》，共13册、300万字，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发行。喜马拉雅平台将该书以“精读中国历史”为题播出，目前听众达2.1亿人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