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求你，就当帮帮我，我保证以后每个月给你租个好点的房子，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她跪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像一根被抽空的芦苇，风一吹就摇摇欲坠。2008年的短信提示音“嘀嘀”两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那是催债公司发来的，提醒她今天必须还款。她不敢看父亲的眼睛，那里面有失望，有愤怒，还有深深的疲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那是老房子特有的味道，也是她童年记忆里最熟悉的味道。

父亲背对着她，佝偻的背影像一座风化的山，沉默得让人窒息。阳台上那盆枯姜的茉莉花，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如今也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枝干，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她知道，父亲攒了一辈子的钱，才买了这套老房子，这是他最后的依靠，也是他晚年唯一的保障。

她不是没想过其他的办法，可是那些高利贷就像跗骨之蛆，越滚越大，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她也知道，自己不该把父亲拖下水，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了。她想起昨天，应该是前天，不对，是上周，她记不清了，催债的人把她堵在公司门口，威胁她，恐吓她，甚至还动了手。她害怕，她真的害怕了。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声音嘶哑而绝望。“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赌的，我不该借那么多钱的，可是现在已经晚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哽咽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地落在地上，晕开一朵朵灰色的花。

她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是把她抱在怀里，给她讲故事，给她买糖吃。那时候，父亲是她心中的英雄，是她最信任的人。可是现在，她却成了父亲的负担，成了他最失望的人。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罪人，一个不孝的女儿。

父亲终于转过身来，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浑浊而黯淡。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心疼得像被刀割一样。他知道女儿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受了很多委屈。他也知道女儿的性格，从小就倔强，不肯服输。可是这一次，她真的走错了路，而且越走越远。

“起来吧，”父亲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地上凉，别跪坏了身子。”他伸出手，想要扶起女儿，可是他的手却在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她摇了摇头，固执地跪在地上。“爸，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如果父亲不肯帮她，她就真的完了。

父亲叹了口气，走到窗边，默默地抽着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脸，也模糊了他的思绪。他想起老伴临走前，拉着他的手，嘱咐他一定要照顾好女儿。他答应了老伴，可是现在，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知道，卖掉房子，就等于失去了最后的保障。可是，他又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逼上绝路吗？他不能，他做不到。他想起女儿小时候，生病发烧，他抱着她跑遍了整个村子，才找到一个医生。那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救女儿。现在，他依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帮女儿。

“好吧，”父亲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而疲惫。“我答应你，我卖房子，帮你还债。”

她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起头，看着父亲，眼泪再次夺眶而出。“爸，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父亲点了点头，走到女儿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是真的，爸答应你，只要你能好好的，爸什么都愿意。”

她再也忍不住了，扑到父亲的怀里，嚎啕大哭。她知道，父亲为了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她也知道，自己欠父亲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她开始四处奔波，寻找买家。老房子地段不好，年代又久远，很难卖出去。她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身心俱疲。她想起以前，总是抱怨父亲的唠叨，总是嫌弃老房子的破旧。可是现在，她却无比怀念那些日子，怀念父亲的温暖，怀念老房子的温馨。

有一天，她偶然翻开一本旧相册，看到一张她小时候和父母的合影。照片上的她，笑得天真烂漫，依偎在父母的怀里，幸福而快乐。她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罪人，一个不配拥有幸福的人。

她找到了一家房屋中介，中介的人告诉她，房子最多只能卖到三十万。她心里一沉，三十万根本不够还债，可是她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父亲听后，沉默了很久。他知道，三十万根本不够，可是他也不想让女儿失望。

“没关系，”父亲安慰她说，“能卖多少就卖多少吧，剩下的，爸再想想办法。”

她看着父亲，心里充满了愧疚。她知道，父亲已经尽力了，她不应该再让他操心了。

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家。老房子里，充满了她和父母的回忆。每一件家具，每一件摆设，都承载着他们的故事。她舍不得离开这里，可是她知道，她必须离开。

她整理出一个泛黄咖啡渍的离婚协议，那是她和前夫离婚时签的。想起那段失败的婚姻，她心里充满了苦涩。她曾经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可是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空。

卖房子的事情，很快就办妥了。她拿着卖房子的钱，还清了大部分的债务。剩下的钱，她给父亲租了一间小小的单间，虽然简陋，但是也算干净整洁。

她把父亲安顿好，心里却充满了不安。她知道，父亲一个人住在这里，肯定会感到孤独。可是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她必须努力工作，挣钱养活自己，还要照顾父亲。

她开始拼命工作，每天都加班到深夜。她不敢休息，不敢放松，她害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被债务压垮。

有一天，她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父亲在电话里说，他想她了。她听后，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也想父亲，她也想回家，可是她不能。她必须坚强，她必须撑下去。

她答应父亲，等她忙完这段时间，就回去看他。她挂断电话，擦干眼泪，继续工作。她知道，她必须为了父亲，为了自己，努力活下去。

一年后，她终于还清了所有的债务。她辞掉了工作，回到老家，陪伴父亲。她发现，父亲老了很多，也瘦了很多。她心里充满了愧疚，她觉得自己亏欠父亲太多太多。

她开始照顾父亲，给他做饭，给他洗衣服，陪他聊天，陪他散步。她想尽一切办法，弥补自己对父亲的亏欠。

有一天，她带着父亲来到阳台上，看着那盆枯姜的茉莉花。她突然想起母亲生前说过，茉莉花只要用心呵护，就能开出美丽的花朵。

她决定重新种植茉莉花，她相信，只要用心，就能让茉莉花重新绽放。她也相信，只要用心，就能弥补自己对父亲的亏欠，就能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开始学习园艺，她每天都给茉莉花浇水，施肥，除草。她像照顾孩子一样，细心地呵护着茉莉花。

几个月后，茉莉花终于开花了，洁白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把茉莉花放在父亲的房间里，父亲看着茉莉花，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知道，她终于找到了救赎之路。她要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自己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一个值得被原谅的人。她要用自己的努力，让父亲过上幸福的生活，让茉莉花永远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