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被家暴的少年,接连惨死。
利刃割喉,一刀致命。
凶手留下字条,说这不是杀戮,而是“解脱”。
是吗?
我好像也越来越这样觉得了——
我这双用来替死者伸冤的手,这次也该换个用途了......
——
六七月的傍晚,小区门口三三两两坐着吃完饭出来活动的居民,有的支了个小木头桌子,上边摆着象棋,有的只是坐在一起说说闲话。
我穿着一身白大褂,站在老人身后看着他们下棋,酣战之时,不知道谁说了句什么,开始聊起退休前都在做什么事。
“小顾呢?看你这年龄也不算多大,一直学医?”
我愣了一下,最后冲提问的老者露出一抹笑。
“我以前是个警察。”
会议室里,我皱着眉头看着会议室投影上痕检科的细化照片,手里拿着薄薄两张报告揉着太阳穴。
太干净了。
痕检能搞出来两张纸的报告已经出乎我意料,多半都是些没用的常规勘察结果,连一点指向性的抓手都没有。
“顾尘,说说你们法医那边。”显然专案组组长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也知道不怪痕检这边报告简单,而是现场没有任何多余痕迹可以提取。
我点点头,把尸检照片投影在墙壁上。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死者马玥,男,17岁,市一中高一学生。”
“尸表可见多处淤青,陈年旧伤较多。具体在报告上,我先说几点重要情况。”我把手里厚厚一叠报告分发至个人手上,做完这些顿了顿又接着正色道。
“致命伤在颈部,一刀致命。下刀没有试切创,没有犹豫,非常果断。刀口干净,没有卷瓣,从伤口深度大小推断,凶器应该是手术刀。”
“而尸体后脑部有多处头皮血肿且皮下有出血,面部肿胀,左右两耳部有不同程度鼓膜破裂,甲状软骨上角和舌骨大角有轻微损伤痕迹。这系扼颈,扇耳光等徒手暴力行为造成的损伤。死者身上有多处防御性挫伤,但没有找到任何反抗性痕迹,甚至指甲内也找不到皮肤碎屑。”
“那就奇怪了。”警员皱眉说到:“有防御性伤痕就意味着死者当时并不是没有反抗能力,一个17岁的小伙子,而且据走访调查又是个小混混。这种情况下不可能不做反击啊。”
“有约束伤么?”
我摇摇头:“没有。这就是我刚刚一直纠结的一个点。痕检那边可以确定这是第一案发现场么?”
警员把PPT播放到案发现场,也就是死者家中的全景图片。图片中除了地板中央偏下方有一系列喷溅状血迹外,整个客厅干净有条理。
“从血迹的喷溅状态来看,这里绝对是割喉现场没错。但死者家中除了日常生活痕迹以外没有任何打斗痕迹,所以施暴现场应该不是在家里。”
“据死者父母所说,直至下午两点夫妻俩去上班,死者仍是在家里没有出门一步。”
我揉着太阳穴,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你是想说,凶手先是把死者拉出去打一顿,再把人带回家一刀杀了他?”
“太多余了吧?”
我总觉得有哪点不对劲,刚做完高强度尸检的脑子又突突地疼什么也想不起来。
“监控呢?”
“老旧小区,快要拆迁了,监控全他妈摆设。”
讨论了半天也整不出来个结果,我揉着太阳穴挥了挥手:“调查道路附近监控,公共的私人的一并查,筛选可疑人物。”
拿起外套,我对警员说道:“我有事出去一趟,顺便复勘现场。”
查案的事情上,我向来是孤狼型玩家,除了在解剖室和会议室里,基本上找不到我的人。然而这种无组织无纪律带来的结果却是相当高的破案率。
我没有直接去现场,而是轻车熟路地把车开到一个心理研究室楼下。
那是我在翻马玥近期的通话记录时,无意间看到的近一个月前他拨出的一个号码。
这个号码太熟了,几乎是看到的那一刻我就能判断出来。
那是陈淼的号码。
省厅法医科长同心理学家的配对听起来好像有些无厘头,但我和陈淼的的确确就这样安安稳稳谈了整整四年,直到陈淼不知为何提出分手的那天。
“好。”我摁灭了手中的烟,暗处若隐若现的火光照亮了陈淼苦笑着的颜。
我没问为什么,陈淼的表情告诉我,她并不想让我知道。
无数次不用出勘现场的夜晚,我都会开车到陈淼工作的大楼楼下停一会。窗边的灯有时会开有时会暗,但那是陈淼一天呆的地方。
这样,她的世界里,我还没缺席的彻底。
阔别一年,我看着自己握着门把还在颤抖的手,暗骂着自己没出息。
陈淼还是那副样子,并没有什么改变,一贯的井井有条,身上穿着的是去年分手前我送她的米色大衣,大衣的衣角有些污渍,看起来还没来得及处理。
“要出门?”声音落入耳的一瞬间陈淼甚至以为自己过度劳累产生幻听。猛然抬头就看到我半倚在门旁的身影。
“没…没有。就是有点冷,刚刚才套上…”
“有事吗?”
“你觉得以我的性子,没事能这么坦荡地来见你?”我也不寒暄说什么场面话,抬了抬下巴指着陈淼平时会客用的沙发。
“方便我进去坐坐么,正事。”
陈淼愣愣地点点头,下意识地伸手给我倒了杯刚磨好的咖啡,二分之一奶球不加糖,我一贯的口味。
我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看着陈淼的动作,心头一软忙偏过头去,生怕这个心理学变态一眼看出来什么不自然的情绪。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毕竟是心理学出身,陈淼调节情绪的速度甚至比我还要快。说到正事,我自是把这点儿儿女情长丢到一边,抿了口咖啡正色道:“你认识马玥么?”
陈淼明显的顿了一下,似是在回忆。
“嗯,我知道那孩子,曾经来找过我。”也就一瞬间,而后陈淼轻轻点头:“怎么了么?那孩子犯什么事了?”
我抓住了重点:“你为什么会认为是马玥犯事?”
“他…怀疑自己有心理病症,来我这看过。”
“事实上呢?”
陈淼走到资料柜前翻出一本病历,上边清秀少年的照片我看着很是熟悉。毕竟几个小时前,我刚刚在这张脸上下过刀子。
“只是他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的判断。”陈淼把病历翻到最后一页,上边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清秀字迹:“并没有事。”
我皱着眉头想了半晌,坐在一旁的陈淼下意识地把手伸向我的额头。平日里我总爱皱着眉头,每当这时候陈淼都会伸手抚平,连着我挺容易烦躁的心情也一并安抚去。
指尖停在我的额头前。
对望,诧异,后知后觉的尴尬。
我踉跄起身,又着实舍不得片刻地温存,犹豫间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帮我做了决定。
“顾科长,木华小区A单元楼下,出警。”
告别的匆忙,我抄起桌上的报告就往诊所外走。终是没能忍住转头看向还呆在原地的陈淼。
“我被你一枪毙得不明不白。”
“有时间出来坐坐,给我出份死因报告吧,小淼。”
夜色笼得很深,车灯在昏暗路灯下亮的有些刺眼。陈淼透过百叶窗被他轻压下一片扇叶的缝隙,往楼下我停车的方向看。
动作熟练的像是做了太多次,不用寻找就能锁定我平日停车的位置。
我扯开警戒线,放下勘查箱拿出橡胶手套戴着,嘴上也没闲着向先到现场的警员询问细节。
死者车希,16岁,现场在室外,女孩死的很蹊跷,穿着单衣躺在冰天雪地里,旁边还有带着些许折叠痕迹的单薄裤子,仍是一刀割喉。
“强奸?”警员勘察完了现场,雪天道路条件不好,加上雪覆盖脚印,提取不到任何有价值可供判断的痕迹。
我自是见得多,摇了摇头看向那可怜的小女孩:“反常脱衣现象,搞不好是冻死的。”
反常脱衣现象是冻死死者的生前行为特征,因为冷热中枢的麻痹,会出现炎热的幻觉,从而开始脱除自己的衣物。也是法医判断冻伤死的最直观方式。
例行对尸体进行简单的尸表检查,我看着车希身上明显的陈年棍棒伤后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把法医科的那几个人叫过来让他们把尸体运回去先解剖。另外让人把马玥和车希的家长全部给我拘进局里。”
“他妈的一群畜生,一句话都不说。”
警员一头雾水。
“不是?啥情况?”
我咬牙:“家暴。”
我站起身:“马玥是个学生混混,他身上的徒手暴力陈伤我先入为主地以为是打架斗殴形成的,但车希身上的棍棒伤后完全推翻了。同样是一刀割喉,造成尸表损伤的是他们的家长,最后补上的喉咙的致命伤才是凶手。”
“通知局里,直接并案。”
连环案件判定三要素,被害人类型,犯罪惯技,犯罪标记,全部浮出水面了。
顾不得顾忌太多,我在手机拨号页面飞快地拨了那个早就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陈淼软糯的声音。
“马玥觉得自己精神有问题的原因,是因为家暴吧?”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陈淼的沉默已经是默认,她知道以我的专业能力和性子,判断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为什么这么巧,不偏不倚地找到你?”
陈淼笑了。
“马玥的同班同学焦虑症,来我这治疗。心理沟通时我把我的事跟他说了。”
“可能他同学觉得我跟马玥同命相连吧,就把人介绍到我这了。这些你都能去查,如果时间紧就省了吧,我没必要骗你。”陈淼搅拌着杯里的咖啡,是我急急忙忙走时没有喝完的那杯,对着我喝的杯口轻轻吻了一下。
“我没怀疑你。还有…”
“…少跟别人说。”我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揭开伤口给别人看你自己也不舒服。”
“都过去了,听话。”
陈淼的笑容凝在唇角,半晌才喃喃低语。
“我在暗里,自是不想让别人也进去。”
陈淼小时候被家暴的事鲜少人知道。除了和她坦诚相见过的我,没人见过她伤痕满布的后背。
所幸学了心理学,陈淼可以平静,但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当作没有发生过。
“什么时候有空?”陈淼生硬地岔开话题。
我的脸上浮上一层无奈,陈淼的性子看似软,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她骨子里的执拗有多可怕。
“案子进僵局的话,后天吧。时间不会长。”
“给你做个死亡报告,足够了。”瓷勺碰向杯壁的声音,脆生生地落入我的耳中。
我低笑。
“好。”
“怎么样了?”推门进了会议室,对整个房间烟雾缭绕的状态习以为常,我拉开一把椅子随意坐了下去。
负责审讯的警员带着几分佩服的神情看向我:“两家都招了,正在做笔录。”
“车希这个天在外边,是不是他们强行要求的?”翻阅车希的尸检报告,大体上没有任何疏漏。法医科的几个小年轻也是自己带出来的,目前的专业素养让我很是满意。
“对。”负责调查的侦查员吸了一口烟,眉眼里是没能及时敛去的愤怒:“这么冷的天让穿这么薄跪在冰天雪地里,这他妈还是人么?”
我拍了拍侦查员的肩膀。
“这些事既然出来了,法律自然会审判他们。现在不是同情的时候。”
“我们得先把那个一刀封喉的凶手给找出来。”
我话音刚落,就觉得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变得不对了起来,几个猜想在脑子里来回打转,短短几秒,我就反应了过来。
“你们的意思是,自己人?”
警员低下头,有点咬牙切齿又无奈的意味:“车希半年前来报过案。”
“当时身上并没有太多明显伤痕,约了做伤情鉴定的时间,说是要回家一趟就再也没来过。当时值班的兄弟以为是青春期小孩的恶作剧,只留了点记录,但是自己人是能查到的。”
“马玥去看的那家心理研究所是和公安同时备案,加上之前你所说的手术刀凶器和干净利落的手法…”
“今晚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有权限的,尤其是技术部门的兄弟全部接受调查。”
“…“
“车希的死亡时间是…?”
“我们赶到现场的前两个小时。”
我皱眉回想了一下,陈淼的诊所距现场并不远,自己那时候应该是在往诊所去的高架上。
伸手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递给旁边一脸尴尬不知如何开口的侦查员:“车上行车记录仪开着,我当时应该在坪云路的高架,监控去调。”
“就他妈这么等着么?”警员不甘道。
“还能怎么样。”我抬头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Y市的夜景我已经太久没有心思欣赏过了。
“只能等着。”
一个人的脸在脑海浮现,我坐起身子。
感觉凶手就是像他们一样收到过家暴的人,让我开个会员一探究竟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遇到家暴我们一定要利用法律手段
明明还喜欢对方为什么要放手,难不成是女主就是凶手,赶紧充个会员继续看
明明都来警局报警了,为什么不好好调查,居然断定为小打小闹,太不负责了
自己被家暴过才会更感同身受吧,也许当时她也想过解脱
自己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居然还家暴,他们简直不配为人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