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欲观古帖,先观字法、刻手,次观搨法,纸墨色泽末也。若不能识字法、刻手,审其墨气可矣。色坚如漆,手揩不污者,真古也;微抹之而满指染黑者,伪搨耳。凡帖以北纸、北墨为佳。北纸用竖帘,其质松而厚,不甚渗墨,以手拂之,如薄云之过青天,犹隐隐见纸白处。又北用松烟,墨色清淡,不和油蜡,故色淡而纹绉,非夹纱作蝉翅搨也。凡北碑皆然。南纸坚薄,极易搨,墨用烟和蜡为之,故色纯黑,而面有浮光。此南北纸墨之辨也。淳化阁帖虽为黄、米掊击,而今之书家莫不祖之。其澄心堂纸,李廷圭墨,而无银锭纹者,初搨也,绝不易得。余向见止第七卷、第十卷、二册,字法、搨法,精神极胜。有银锭纹者,有墨淡、墨浓之分,而墨浓者觉胜。总之,价尚不下百千,故临江、泉潭皆可蓄也。元美以绛为淳化嫡子,太清楼为介弟。太清楼尝见之,独绛帖不曾见。
宋搨兰亭定武本有五:未损本,初榻也,损本,绍彭所留也。不损夲,定武再刻也;定武本,阔行古刻也。复州镌损本,真定武本,重模也。鉴家当辨以心目。损本,谓湍、流、带、右、「天」五字损也。宋榻敕字本十七帖及临江二王帖、集书圣教序,俱山阴之嫡嗣也。
钟、王书定当以宣示、力命、兰亭、乐毅、东方先生赞为冠,虽模搨失真,风韵殊胜他刻。

凡是想要鉴赏古代法帖拓片,首先要观察字的笔法、镌刻者的水平,其次看拓印的方法,纸张和墨色的色泽属于次要方面。如果不能辨别字的笔法和镌刻工艺,审视墨色的气息也是可以的。色泽像漆一样坚实,用手擦拭不会沾染污迹的,那就是真正的古帖;轻轻一抹手指就沾满黑色的,那是伪造的拓本。
凡是法帖,用北方的纸张、北方的墨来拓印的为好。北方的纸张使用竖帘制造,质地疏松且厚实,不太渗墨,用手轻轻拂过,就如同薄云飘过青天,还能隐隐约约看到纸张白色的地方。而且北方使用松烟墨,墨色清淡,不掺和油蜡,所以颜色浅淡且有纹理褶皱,并非是用夹纱做出像蝉翅那样的拓本。凡是北方的碑刻拓本都是这样的。南方的纸张质地坚硬且薄,极其容易拓印,墨是用烟和蜡调制而成的,所以颜色纯黑,而且表面有浮光。这就是分辨南北纸张和墨的方法。
《淳化阁帖》虽然遭到黄庭坚、米芾的批评指责,但如今的书法家没有不以它为源头的。用澄心堂纸、李廷圭墨制作,并且没有银锭纹的,是最初的拓本,极其难得。我以前只见过第七卷、第十卷这两册,字的笔法、拓印的方法,神韵气息都非常好。有银锭纹的,存在墨色淡、墨色浓的区别,而墨色浓的感觉更好一些。总之,价格还不下百千钱,所以临江、泉潭等地的拓本都值得收藏。王世贞认为《绛帖》是《淳化阁帖》的嫡传,《太清楼帖》是它的弟弟(意思是稍次一等)。《太清楼帖》我曾经见过,唯独《绛帖》不曾见过。
宋代拓印的《兰亭序》定武本有五种:字没有损坏的本子,是最初的拓本;字有损坏的本子,是薛绍彭留存下来的;未损坏本,是定武的再次镌刻;定武本,是行距较宽的古刻;复州镌刻的有损坏的本子,是真正定武本的重摹本。鉴赏家应当用心眼去分辨它们。所谓损本,是说“湍”“流”“带”“右”“天”这五个字有损坏的本子。宋代拓印的带“敕”字的《十七帖》以及《临江二王帖》、《集书圣教序》,都是王羲之书法正传的代表。
钟繇、王羲之的书法,必定要以《宣示表》《力命表》《兰亭序》《乐毅论》《东方先生画赞》为最杰出的,虽然经过摹拓有些失真,但神韵风采远比其他刻本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