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跟着他去那个地方,考察那些神秘的事情的。那是千年的无人区,是天地之间一片广袤无垠的荒废区,不说我们要考察的那些神秘事情,就拿那片土地本身的存在来说,就是一个千古之谜。那地形的复杂与千般万化,我都怀疑那里是火星的一部分。我不知道去那里考察会获得什么,或者有什么意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说去那里,我就欣然地跟着上路了。
我们的车是一辆不太好,也不算太差的面包车。车里装了各种科学仪器和各种野外生存工具以及各种生活用品。那些仪器我不知道都是干什么用的,更不知道怎么用。其中我能用的只有那个豪华的变焦照相机。他之所以要领我的原因也是那个照相机——他非常欣赏我的摄影技术。我最讨厌的一件事情就是,跟其他人出去旅游,我给别人拍的照片都很好,而别人给我拍的照片永远都是我的不满意。
出发后刚开始的两天很顺利,每当行驶三个小时,就停下来休息半个小时,路况也很好,沿途还能看见一些村镇,能吃到一些热乎的食物。行驶两天以后,我们离人间烟火越来越远了,渐渐地进入了无人的虚空里,天地之间只有我们两个人,前面的路不知道该不该叫路,车颠簸得差点让我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这样艰难地又行驶一天后,被一群风蚀堡挡住了前方的路。它们大大小小形状各异地分布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有的像古城墙,有的像硕大的蘑菇,有的像宫殿,有的像柱子。这景象非常壮观奇特,再加上我们到这里时,正是傍晚时分,巨大的夕阳照射在没有植被的荒漠上,使整个大地都变成了金红色,那景象,那种沉静的色彩,让我终生难忘。那些风蚀堡,像古代军营一样密集而又错落有致地排列在那广袤的地域里。我们的车是过不去了。
第二天,我们决定把车放在这里,人徒步去穿越那神奇的风蚀堡群。
我们带足了水和食物,各种防寒保暖用品,一些野外生存的各种工具,一人背了一个超大的背包,天蒙蒙亮的时候出发了。
走了三个小时后,坐下来吃了点儿东西,喝了些水。此时阳光充足,但也不太热,天空深蓝辽阔,没有云,也没有风,那种辽阔,美丽,纯净的风光,让人怀疑这里不是人间。我们计划如果天气一直这样晴好,中午之前咋也能再走十五公里。然后,以这样的速度走三天就能穿过这片地。再返回来也就用一周的时间,我们带的食物和水足够了。
然而世上的事情,变化总是先于计划。这里不仅地形千变万化,天气更是千变万化,变化的速度可以用秒来计算。就在当天下午,响晴响晴的天边突然变黄了,不一会儿身上就有了风吹的感觉。我以为天边竖起来的那面风沙的墙壁,离我们还很远呢。他却非常着急,让我马上停下来,在一个形如城堡的风蚀堡的迎风那一面支起了帐篷。我说为什么不在背风的那一面呢?他说如果不想被埋葬在这里就听他的。
我们支好帐篷,刚钻进去把帐篷的拉链拉好,外面已经鬼哭狼嚎一样了,风劲地拍打着帐篷,有好几次差点把帐篷掀翻。
紧接着气温剧烈下降。我从包里翻出防潮垫和睡袋铺好,这时才发现他的包里竟然没有睡袋。我沮丧到极点,明知风餐露宿为什么不带睡袋呢,在这样的地方走,就算忘记了带脑袋也不应该忘记带睡袋啊!好在我还有一个好习惯,无论何时,去何地旅行,都会带很多保暖用品。我从包里翻出夹棉的披肩,羊毛大披肩,防风羊毛围裙,毛毯等,一个一个没好气地扔给他。平常在其他地方,这些东西还算保暖且多余,但是,今天在这里,它们就像纱巾一样了,保暖功能早已荡然无存。看着他瑟瑟发抖的样子,我想起来我的睡袋也能装下他。原因是我从网上买的是单人睡袋,商家因失误,给我发了个双人的,因为以小换大,再加上着急用,我就没有退换。没成想今天还派上大用场了。看来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我们钻进睡袋里,把其他所有的东西都盖在上面,抱团取暖这个词描绘的场面与温度,真真切切地展现在我的体会里。
平常虽然他从不把我当女人看待,我也从不把他当男人看待,但是,这样的近距离接触,还是第一次,多多少少心里有些不自在。刚开始他告诉我要少说话才能保存体能与体温。后来他自己忍不住先说开了。
“后悔吗?”他说。
“谈不上后悔。大不了陪你一起去见阎王,黄泉路上两个人一起走,正好也不孤单。说不定咱俩的肉身还能化蝶呢。”
“去你的吧。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知道,我是个好摄影师。”
“谦虚点儿行不行,你以为整个H市就你一个好摄影师啊?”
“好摄影师多得是,但是,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肯跟你来这外星上。”
“这倒是。”
外面的风劲儿地拍打着帐篷,又一次差点儿把我们吹起来。
“你说,这风会不会把我们连人带帐篷一起卷到天上啊?”我吓得把头缩进帐篷里问他。
“不会的,只要你心里相信,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它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这是度过任何一种难关的好办法。”
“哦”我应了一声后,两个眼睛睁不开了,至于外面天塌不塌跟我无关了。我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风和日丽,大地沉浸在一片祥和安宁里,昨晚那鬼哭狼嚎的风仿佛是我的一场梦一样。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我们所在的地方,离我们的车只有三十来米远的地方。昨天我们离开车子后明明走了大半天的路程,怎么大半天只走了三十米呢?
他的解释是我们昨天下车后就迷路了,在这里一直原地打转。我的猜测是昨晚的风把我们连人带帐篷给刮回来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车就在眼前,我们必须应该返回人间了。
不管经历了什么,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我永远不把他当男人,他永远不把我当女人,必要的时候可以一起去探险,一起赶一赶去往那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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