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中国第一个写情诗给茶花女的男人,侠胆柔情的“冷红生”

万卷研球 2022-11-17 16:07:54

1897年的一天,闽江的水泛着金色的鳞光荡漾开来,满是波纹的江面上飘着一艘小船。船内,一位留法归来的学者正手捧小仲马的《茶花女》原著,边看边口述给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听。

年轻人耳聪手疾,展纸挥笔,古文功底十分了得,他几乎与口述者的声音同步完成对原著的翻译。此年,恰逢书生的爱妻病逝,他翻译的时候郁郁寡欢,不经意在译文中添加了对亡妻的思念之情,文风优美凄婉,令人动容。

也正因他用情至深,此译文在两年后一经出版,瞬时“洛阳纸贵”,风行海内外,诸多文学大家对此推崇备至。

这译本就是蜚声艺林的《巴黎茶花女遗事》。而白面书生是译界泰斗林纾,留法学者则是林纾的好友,晚清被誉为“诗书画三绝”的王寿昌。

林纾

林纾是翻译界的特殊存在,因为他不懂外语,所有译本都是在别人口述,他用文言文记录的情况下完成的。

世人都知道他的翻译成就,却并不知道他对情谊和信仰的坚守有多么执着。

晚清鸿儒写给茶花女的情诗

林纾为《巴黎茶花女遗事》特意撰写了“冷红生”这个笔名,取自唐代诗人崔信明“枫落吴江冷”之句,名字契合书中“哀感顽艳”的氛围。中国自古以来的爱情小说,都是传统的[佳人爱才子]题材,结局往往是俩人要么好了,要么死了(如[张生与崔莺莺]。

林纾翻译的《巴黎茶花女遗事》不同于中国当时任何一部小说,他是第一个在故事中赋予女性选择权的男人,他曾说“天下女子性情坚于夫”,并且毫不避讳地写出女性内心的痛苦,甚至让女性作为独立的个体出现,不依附于传统伦理道德本身......中国新女性意识的觉醒和形成,受《巴黎茶花女遗事》的影响很大,犹如经历了一场情感洗礼。

融入了真情感悟的写作,可以为读者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而深刻的感悟往往源自现实生活的失去与收获。

[苍霞精舍]念亡妻

林纾家庭照

林纾是一个用情至深的人,他与妻子刘氏定居在福州苍霞洲,故将爱巢定名为“苍霞精舍”,足见他对夫妻之情的珍视。

1897年,刘氏突然病故,林纾痛苦异常。一次,他在宅邸的窗边意外发现亡妻用过的一根残针,针孔还穿着线,好似妻子刚刚用过一样,林纾仿佛瞬间被针刺穿了情感的堤坝,悲痛得不能自已。

妻子的离去与林纾后来翻译小仲马的《茶花女》具有难以忽视的关系,他对刘氏迸发出的思念之情,使其对《茶花女》的选择具有了偶然中的必然性。

坚定而执着的情感观念,是一个人对抗命运不公的良药,会构成一个人的生命底色。

“狂生被酒带剑行”

林纾少年时被乡人称为“狂生”,说明他自幼便侠肝义胆,拥有不被世俗观念浸染的真性情。诗人林述庵为人豪爽仗义,与林纾是莫逆之交,他曾作诗赠予林纾:“一生狂叫一生哭,拼掷头颅报知己。”

然而,二人的友情只维持了几年,林述庵便英年早逝,林纾强忍悲痛,亲自为他入殓,并收养了他11岁的儿子林之夏,视如己出,传尽毕生所学。

林纾的另一位好友是王微庵,二人是发小儿。王微庵在林纾最困难的时候曾鼎力相助,令林纾没齿难忘。不幸的是,王微庵30岁就身染重病,撒手人寰了,他的妻子伤心过度,欲自缢殉夫,恰被及时赶到的林纾救下,他不但亲自将亡友入土为安,还靠卖文卖画所得银两,不遗余力地资助王微庵的家人,养育其儿女12年,并为其女置办嫁妆送出阁,极尽所能地为朋友完成了身后事。

林纾用侠胆柔情践行了“以不负人为第一义”的君子之盟。

热忱满腔,古文祭酒

林纾自幼嗜书如命,曾用7年时间阅尽2000余卷古籍善本,他一生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自己的古文。但世人大多只知道他以翻译著称,却少有人知道他仗义豪侠的真性情,以及他在新文化运动时期,坚决维护古文的忧虑与苦心。

1915年《新青年》同人率先向古文发难,宣布要完全摒弃传统价值,斩尽杀绝传统文化,用白话文彻底取代文言文。

在这场纷争中,林纾是最奋起、最动情、最持久的古文辩护者,他提出了“新学旧学并行”的观点,指出文化蕴含着当下人们的情感价值和个人需求,扼杀旧学,本身就是践踏自由,文化是有连贯性的,没有旧文化,就没有新文化。他以笔为刀,写出《论古文之不宜废》一文,剑心直指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们,毫不留情地抨击他们用专制手段禁锢自由。

自此,林纾彻底遭到《新青年》同人乃至整个社会的口诛笔伐,一时之间,批“林”成风,有人将他作为封建余孽,甚至将他最为人称道的译著成就统统抹杀。

林纾深知古文的雄伟深沉,他担心文言体系随时代而覆灭,便以一人之力,与整个时代冲撞抗衡,他没有审时度势、见风使舵,惟用满腔热忱化作守护古文的执着与决心。

林纾在那个“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年代,有一种独具前瞻性的文化危机感,这种危机感迫使这位老人以身载道,要为中国数千年的文化保存一丝元气。

1924年10月,林纾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在离世前一天,用食指在儿子掌心写道:“古文万无灭亡之理,其勿怠尔修。”这位老人直到死都没有放弃对古文的信仰和坚持。

敬重古文不代表刻板陈腐,古人事迹中饱含着古道热肠,仁侠仗义。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严复和林纾

在福州北郊的马鞍山上,有一处叫白鸽笼的地方,那里水丰树茂,环境静美,林纾的墓就修在半山腰。他的墓碑正中刻着“清莲塘村畏庐先生之墓”,墓门两边是林纾的自撰:著述徜沾东越传,功名早淡北山文。这是林纾生前给自己的盖棺定论!

一个人的坚守和信仰是不会被岁月泯灭的。

当我们拂去历史的尘埃,冲破某个时代背景下强加评判的桎梏,绕开功名,只从人性最本真的“情”去重新审视过往,赫然发觉,林纾——这位晚清鸿儒才是那个时代的“领路人”,他是操守贞洁的雅士,品行端正的文人。

译界泰斗,义薄云天,无愧此生,泽被后世。

人的一生苦难重重,总会遇到沮丧、孤独、背叛、不公正的待遇......纵使你会遍体鳞伤,可那些受过伤的地方却会变成你身上最强壮的部分。只有把自己立成帆,才能随风扬起。那些经历和功过,就留给时间去辨其是非吧。

不管你现在的境况怎样,在读完林纾的故事之后,都希望你能坚持做个温暖的人,坚守自己的信仰,带着对未来的灼热期盼,坚定勇敢地走下去。就算往后的日子还有大风大浪,就算你只是一丝微光,也请相信微光能够吸引微光,凝聚成一股力量,终会把前路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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