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01
好好洗个澡,
这件再简单不过的小事,
对很多人来说竟是奢侈。
02
凤凰网采访了一位“00后”女孩陈欢欢,
“助浴师”这个职业,
再一次走进大众的视野。
“助浴师”顾名思义,是帮助人洗澡的,
他们帮助的对象,主要是失能老人。
陈欢欢说过一件事。
她曾接到一位身在异国的客户的请求,
去给他卧床多年的父亲洗个澡。
拖着各种设备,
她来到客户家中。
在此之前
她想象过老人的卫生状况糟糕,
却从未想过糟糕成那样。
因为长期没能好好护理,
老人背上生褥疮,都快烂光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
却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老人躺在脏乱不堪的床上,
绝望而痛苦。
那一幕带给她的震撼,
时时冲击着她内心。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
衰老和疾病是最残酷也最公平的,
曾经风光无限也好,
曾经平凡普通也罢,
当一个人失去行动能力,
苦苦地吊着一口气熬日子,
就连洗澡这种最基本的需求,
也成了奢望。
尊严和体面在他们身上荡然无存。
03
一位助浴师说,
自己入行以来,
遇到时间最久的老人,
10年没有洗过澡。
大部分起码一年多没洗过,
炎热的夏天,
身上出了一点汗
都黏糊糊的不舒服,
难以想象,卧床多年不能洗澡,
被困在汗液、体味、饭菜气味的老人,
会是怎样一种难受?
对很多老人来说,
他们羞于向家属表达需求,
也害怕麻烦子女,
尤其是隐私部位的清理,
只能让不嫌脏不嫌累的同性来,
很多老人
只能选择长年累月的沉默。
而助浴师的出现,
很好地解决了之前的困境和尴尬。
唐博加入助浴师团队已经3年,
帮助过形形色色的老人。
一位老奶奶,
脑梗手术后再没泡过澡,
常年躺在不通风、不采光的房间。
她临终前的愿望
就是干干净净洗个澡。
助浴过程,
老人一直很激动很兴奋,
双眼大大地睁着,
发出满意的哼声。
“她太渴望洗澡了,
把洗澡当成一种奢望,久旱逢甘露。”
助浴师金启峰也说过,
一位患病瘫痪的老太太,
生病前爱说爱说,喜欢玩,
生病瘫痪后,变得沉默寡言,
眼神空洞,
常常呆呆地看着窗外。
老伴儿年纪大,
没法儿搬动她洗澡,
老太太就总是睡不好,
变得很焦躁。
第一次上门助浴时,
老人对陌生的助浴师很抵触,
也不愿多说一个字。
当女性助浴师给她测体温、血压时,
不停和她聊天,逗她开心。
随着身体越来越干净,
老太太松懈下来,
脸上也有了久违的笑容。
此后每到约定的时间,
老太太就像陷入恋爱的少女,
期盼着助浴师上门。
还有的失能老人忘记了女儿的名字,
却能准确地叫出助浴师的姓氏。
助浴不仅是一个搓和洗的动作,
更是一场修补破碎尊严的仪式。
04
据最新数据统计,
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有2.97亿,
其中失能(失智)老人总数5000万左右。
光是北京户籍人口中,
就有26.6万重度失能失智老年人,
90%的老人会选择居家养老。
但如此庞大的人群,
愿意给老人选择上门助浴服务的,
少之又少。
而自己在家给失能老人洗澡,
难度很大,
需要特殊设备,
需要几个人合力,
准备工作都要做很久,
所以大部分都是选择擦拭,
或者干脆不洗,
一些老人的“老人味”
就是这么来的。
“可依助浴”创始人李民花说,
一开始以为
这个行业是一片蓝海,
但经过他们铺天盖地的推广和宣传,
一年仅仅只服务了300多人。
尽管创业两年多以后,
客源逐步稳定,
但也只为3000多人
提供过上门服务。
这意味着
还有几十万重度失能老人,
他们的需求没能被重视,被满足。
助浴服务一次,
价格在200~400元左右,价格不菲,
大部分助浴是由子女出钱,
但掏钱的时候需要看子女脸色。
大部分子女觉得,
不让老人饿着,
不让老人冻着,
就已经尽到孝道,
至于是不是活得体面,
有没有洗澡的需求,
能不能彻底清洗,
不在考虑范围内。
05
助浴行业还有一个内幕,
很多子女在老人活着的时候,
不愿意花钱给老人洗澡,
但在老人弥留之际,
一定会找他们
给老人洗得干干净净。
一位助浴师说,
她遇到过最无法接受的请求,
就是一位给临终老人洗澡。
老人一看,
就是平时没被家属好好护理,
可他的身体已经不适合被折腾了。
洗澡对他来说就是痛苦。
但面对助浴师的质疑,
家属不以为意地告诉她:
反正墓地、棺材都定好了,
你洗得差不多就行了。
这种虚伪的孝顺,
让她一边忙碌,
一边为老人落泪。
这种客户,
是很多助浴师所不齿的。
生命的最后关头,
这对老人来说根本不是享受,
而是受罪。
可是家属为了面子,
为了虚伪的孝顺,
宁愿折腾一个濒死的老人。
这才是最大的不孝。
孝子床前一碗水,
胜过坟前万堆灰。
在他们活着的时候,
尊重老人的需求,
满足他们的情感,
就比任何仪式都重要。
06
为什么我今天要写这篇文章呢?
因为透过“助浴”行业,
我们可以看出
什么是真正的孝顺。
在我的老家,
有一位80多岁的老人瘫痪在床。
儿女谁也不想跟她一起住,
将她挪到老房子里。
老房子里有台电视,
就整日整日开着,
让老人听个响。
没人陪她说话,
没人带她出来晒晒太阳,
没人跟她聊聊村里发生的大小事,
更没人帮她洗澡。
子女每天三顿轮流送个饭,
放到桌上就走,
下一顿再把上一顿的碗收走。
就算饭菜都剩着,
儿女从不多问一句是不是不舒服。
我曾去过老人的房子,
还没到门口就臭气熏天,
她身上散发一种难以入鼻的气味。
而她的日常,
就是坐在里面茫然地看着电视,
浑浊的眼睛里失去所有光彩。
那一刻我悲哀地想到,
这样活着,还有意义吗?
连作为人的尊严和体面完全没有。
她的儿女所做的,
仅仅是给碗饭给口水,
老人被迫困在
粪便味、体味、饭菜味
各种难闻气味混杂的空间里,
绝望地等待生命的终章。
而她一把屎一把尿
把5个子女拉扯大的意义,
又是什么?
07
听过《一只麻雀》的故事吗?
一对父子坐在宅院内的长椅,
风华正茂的儿子在看报,
垂垂老矣的老父亲安静坐在一旁。
这时,
一只麻雀飞落在眼前的草丛中。
父亲喃喃问了一句:
“那是什么?”
儿子抬头看了一眼,
随口答道:“一只麻雀。”
父亲点点头,
看着麻雀在草丛中颤动着树叶,
又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儿子不情愿地再次抬起头,
不耐烦地回道:
“爸,我刚才跟你说了,那是麻雀。”
说完继续自顾自看报。
父亲的视线跟着麻雀起落,
他好奇地一欠身,
又问:“那是什么?”
儿子烦躁起来,合上报纸,
对父亲吼道:“麻雀!一只麻雀!”
老人没看儿子,仍是盯着麻雀,
不紧不慢地继续问:“那是什么?”
儿子彻底抓狂,
他愤怒地朝父亲大声嚷嚷: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已经说了这么多遍了!
那是一只麻雀!
摸-啊-麻!七-跃-雀!麻雀!”
父亲沉默着,
拿出一个小本子,
指着其中的某段给儿子看,
说道:“念!”
儿子照着念起来:
“今天,我和刚满三岁的小儿子
坐在公园里,
一只麻雀落到我们面前,
儿子问了我21遍‘那是什么?’
我就回答了他21遍‘那是一只麻雀。’
他每问一次,
我都拥抱他一下,
一遍又一遍,
一点也不觉得烦,
心里想着我的乖儿子真是可爱……”
儿子读着读着,
就哭了,他张开手臂搂紧父亲……
父母在我们很小的时候,
可以很有耐心,
很有爱地对待我们,
但子女很少
会回报同样的耐心和尊重。
08
台湾作家刘墉说,
“爱总是向下流动的”。
在我们小时候,
父母总是尽量满足我们的需求,
饿了、渴了、冷了,
都会及时关注到。
而等到我们长大,
这些爱却自然流动到下一代,
我们会在儿女身上付出大量心血,
却很少有人看见父母逐渐老去,
看到父母被爱、
被呵护、被重视的需求。
爱就像一个单箭头,
从父母,到我们,
再到我们下一代,
却没有回流到父母身上。
知乎博主@李大琳,
从事临床医疗工作,
看过无数老人的现实生活:
有的大小便失禁在裤子里,
干了湿湿了干,
结成粪板都没人给换;
有的白内障严重到失明,
依然每天摸摸索索下地干活;
有的因为过度劳累,
弯腰驼背痛到睡觉无法躺平;
有的子女不在身边,
无法自理在家死亡好多天后,
才被人发现;
…...
如果你在现实生活中
见过这样的老人,
你会见识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太苦了,
苦在生而为人,
且以人的生命形态活着的每一天。”
09
《你在天堂里遇见的五个人》中
有一段旁白:
“他们向前走。他们向远处走。
那些曾经让他们
感到自身价值的东西:
母亲的赞同,
父亲的点头,
都已经被他们
自己取得的成绩所替代。
直到很久以后,
当他们的皮肤变得松垂了,
心脏变得衰弱了。
他们才会明白:
他们的故事
和他们所有的成就,
都是基于父母的经历
建立起来的,
就像生命之河里的石头,层层叠叠。”
时代不断发展,
别忘了回头看看父母,
看看那些慢下来的人。
去听听他们的呼声,
关注他们的需求。
他们佝偻的腰,
曾扛起一个家庭
和社会的重担。
他们无力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