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一州市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案件，

18岁少年陶乐被同班同学残忍杀害。

杀害他的四名杀人犯有三个畏罪潜逃。

十年后，

距离一州市七百多公里的江遥市连续出现了三起杀人案，

经过调查，三名死者正是当年那三名逃犯。

我在调查此案件时，本以为这是一场复仇行动。

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我渐渐察觉，案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1、

2015年夏，

江遥市西区爆发一起杀人事件，

健身教练杨硕在回家的路上遭到杀害。

其脸部被石块砸烂，两个耳朵都被割掉，生殖器也被削掉。

尸体被抛在路边的草丛中，把晨练的大爷吓了个半死。

致命的是他脖子上的纵深伤口，杀人者似乎用了十足的力气，差点将他的脖子捅穿了。

但是由于案发在郊区偏僻的地方，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证人。

在死者的身上也并没有提取到有价值的痕迹。

更为让我们头疼的是，

案发的时候暴雨如注，

所有的脚印和拖痕，都被大雨冲刷掉了。

显然，实施犯罪的人精心挑选了时间和地点。

我是接手这个案子的梁警官，

此刻正心情复杂的翻看着卷宗：

死者二十九岁，身高一米七五，身强力壮。

经过DNA比对，发现他的真实姓名是杨晓峰，竟是个杀人案在逃犯。

所以，曾经被他杀害的陶乐亲属很可能就是杀人者。

然而陶乐是独生子，他的双亲都已经五十来岁，怎么又会有力气去杀掉这样一个正是壮年的人呢？

刚开始调查杨晓峰被杀，另外一起失踪案又打乱了我们的步调。

这位失踪人员名叫钱赫，

是江遥市的无业游民，有天晚上跟朋友出去喝酒，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四天后，

钱赫的尸体在护城河河堤旁找到，

脸部腐烂，双耳和生殖器都被削掉。

致命伤依然是脖子上的锐器所伤，

通过钱赫尸体的DNA比对，我们发现，死者钱赫竟然也是十年前杀害陶乐的一名逃犯，当年他的名字叫钱壮壮。

看来，杀人者的脚步很快，似乎不想给我们留有调查的时间。

同时，嫌疑最大的，肯定是陶乐的双亲。

然而，当我们和陶乐父母取得联系时，他们没有任何的犹豫就答应和警方见面。

2、

在一州市，我们先见到的是陶乐的父亲陶行之。

人未见到，先闻狗声。

这是一家规模很大的吉祥狗场，打开大门的瞬间，我和搭档赵子涵真正体会到被几百只狗凝视。

“陶行之，我找陶行之！”为了盖过狗的叫声，我喊了一嗓子。

一个老年人从狗笼子里探出头：“我就是。”

头发花白，肩背佝偻，一身臭气，陶行之的形象确实很让我印象深刻。

在得知杨晓峰和钱壮壮都被杀之后，他先是一怔，然后大口喘气，眼中慢慢溢出泪水：

“梁警官，我知道说这个不合时宜，但，真的，我这辈子最盼望的就是这一天！可惜乐乐没能活着看到。”

“你知道凶手可能是谁吗？”明知道我可能问不出来什么，但我还是问了。

“梁警官，我倒是想杀了他们，但你看我这样子，行吗？”他无奈的笑笑，举起右手，悬在半空的手无缘无故的抖动。

“这是？”我不解。

“我五年前就得了帕金森，连喝水都会洒。”他叹了一口气，将盘子里带血的肉扔给了藏獒吃。

赵子涵在我旁边呕了一声，陶行之则抱歉的说：

“不好意思，两位警官，我这里条件太差了！”

赵子涵捂着鼻子问：“你当年是在一家大型国企做中层吧，为什么现在……”

陶行之坦陈：“那份工作早就辞了，当时……太过伤心，根本没有办法工作。”

当我问起陶乐的母亲在哪里时，他面色一暗：“乐乐的去世，让我们根本无法继续在一起。因为无论我们说什么做什么，最后都会拐到这件事情上，原本其乐融融的我们，竟然变成了彼此的地狱……所以，就离婚了。”

告别了陶行之，我跟赵子涵都觉得心情莫名的灰暗。

当我们见到陶乐的妈妈周彤时，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已经剃度出家，在江瑶市郊区的一家尼姑庵——季青庵做尼姑，法号空元。

整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

只有一双眼睛，依然明亮。

当得知杨晓峰和钱壮壮的死讯时，她既不惊讶，也没有如释重负。

反倒是说了一声：“阿弥陀佛。”

赵子涵多嘴问了一句：“阿姨，他们死了你不开心吗？”

周彤说：“每个人都有因果，陶乐一心向善，他死后一定是往极乐世界去了。至于他跟那四个孩子在尘世间的种种，我早就放下了。”

“恕我冒昧，两位死者都在江遥市，你为什么也在江遥市？你原本不是在一州市生活吗？”我上下打量着周彤，只见她身板笔直，身量清瘦，宽大的僧袍下看不清身体的线条。

“梁警官，我是五年前到季青庵的，因为主持是我的贵人。”她抬头望了我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不会因为我跟死者在一个城市，你就判定是我杀的吧？”

这时候，季青庵的主持汇智进门来，这是一个胖胖的很有福相的老奶奶。

“我可以证明，空元每天晚上都早早回屋休息，第二天一早不到五点就起床打扫庭院。”主持汇智说。

从季青庵离开后，

赵子涵深有感慨：“陶乐的父母看着都好凄惨，我看我们是白跑一趟了。”

我想了想，还是对她说：“你把尼姑庵附近的监控调出来，我们仔细查看一下。”

季青庵厅堂和附近路口的监控显示，果然跟汇智主持说的一样。

周彤每天早上五点多就准时到庭院打扫。附近路口也看不到她出门的影像。

这个人似乎就是以尼姑庵为家了，潜心修行。

而且更狠的是，在现代社会，周彤所有的事务来往都靠季青庵的一个公用的固定电话，她自己根本就没有手机。

种种迹象表明，这两起凶杀案不是她干的。

调查刚刚开始就进入了僵局。

正在我们四处打探寻求突破时，我接到了小迟警员给我打电话：“赶紧回来，杨硕的尸检有新发现！”

3、

尸检结果显示，杨硕体内有大量的利尿剂氢氯噻嗪，而这种药物虽然不致死，但是大量使用足够导致身体乏力。

如果本人不是因为身患疾病而服用的话，那肯定就是被人下药了。

但是这个事情有点过于奇怪，见过投毒的，也见过投迷药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投利尿剂的。

“如果是想害他，为什么不直接毒死他算了？”我的搭档赵子涵灵魂发问。

难道，下药人仅仅是为了让他难受一下？

我们在他家和办公场所力修健身馆进行了排查，最终锁定是他常喝的阿秀奶茶里，有利尿剂残留。

而在他丢弃的奶茶杯封口上，还有注射器留下的微小针孔，一般人不注意根本无法发现。

据杨硕在力修健身馆的同事说，他非常喜欢喝奶茶，没事儿就点阿秀奶茶喝。

得知奶茶里被人下药，奶茶店的小姑娘都快被吓死了。

面对警察的询问，慌得一批：

“我们的奶茶都是现做现销的，怎么可能被下药呢？”

在检查了奶茶店的设施和奶茶材料没有发现问题后，我们将调查的范围锁定在送奶茶的二十来个外卖员上——

在派送途中，同样也有被下药的可能。

一一排查之后，我们锁定了一名叫王思浩的外卖员。

在健身馆的一个角落，有他拿出奶茶偷偷背身不知道在做什么的监控影像。

我们抓住他时，他还在送外卖。

看到我们几位便衣朝着他走来时，他丢下外卖狂奔。

颇费了一些力气，才把他抓捕归案。

在审讯室，得知杨硕被杀，他痛哭流涕，不安的搓着手，说自己是一时糊涂：

“梁警官，杨硕经常欺负我，我，我，又打不过他，就想给他下点药让他难受难受，但我真的没想杀他！”

“你知道你给他下药的行为是犯法了吗？”我反问他。

“梁警官，我还真不知道，我是守法的好公民啊！我为什么给杨硕下药？因为他欺负我啊，有人欺负我们老实人，我就不能反抗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撩起衣服，指着肋骨上的淤青说：“我跟他是万豪职业学院的同学，打那会儿开始他就欺负我。我给他送奶茶时，稍微晚点他就揍我，要不是为了吃这碗饭，早就不想干了！”

王思浩的供词得到了力修健身馆工作人员的证实。

根据调取的监控，在杨硕被害的那天晚上，他确实还在市里跑外卖，是没有作案时间的。

我们也筛选了他最近半年的通话记录，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时候，一个叫廖崇恩的人突然进入我们的视野。

他宣称自己是当年陶乐案的知情者，但是行为却透着种种诡异。

4、

看到廖崇恩时，他正蹲在警察局门口，拎着一瓶二锅头，就着台阶上的二两花生米，在自斟自饮。

目测这应该是一位重度的酒精成瘾患者，说话时候喷出的酒气，能把我熏死：

“我请求人民警察保护我，我可以对当年的陶乐被杀案提供新线索。 ”

在我们再三表示，证人作证时不能喝酒时，他才恋恋不舍的把酒瓶子放下。

根据他的陈述，当年陶乐被害之后的后续徐徐展开：

陶乐被害案牵涉到四名青年，都是当年在万豪职业学院的同班同学。

其中三名是主犯分别是杨晓峰，钱壮壮，李大成，参与了直接杀害陶乐，另外一名是从犯，叫焦翔，负责放哨。

三名主犯，在犯罪后结伴逃走。

这些年来，这三人先后去过很多地方。

因为罪行恶劣，后来即便是风声过去，也不敢回家。

他们五年前在距离一州市很远的大城市江遥市定居下来。

他们之间有一个约定，就是如果谁发现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要及时通知另外两位。

三年前，李大成婚之后离开了江遥市，逐渐失去了联系。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问道。

他打着酒嗝说：“五年前我就在江遥市啊，是他们三个来投奔我的。”

“你说的都是案发后的事情，对于陶乐被杀案，你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提供给我们？”

“就是当年的陶乐案，还有第二个被害人。”廖崇恩说着，目光闪躲，竟然不敢看我。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