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无忧像是没事人一般,收回劈天尺后问莫问:“你说,堂堂鬼族之主,他为何要抓你?”
莫问见戚无忧端坐不动,一招劈了四人,大吃一惊,本想上前助他们一臂之力,却被聂天行拉住,轻声嘱咐:“此地不可擅动灵力。”莫问对聂天行言听计从,果然不动,此时听戚无忧问他,拱手道:“阁下好厉害的手段。”
聂天行解释说:“能入天牢者,至少也有圣力境修为,只是对上大名鼎鼎的笑面人屠,终究是死路一条。”莫问如乔峰一般,对聂天行道:“老奴久居深山,与外界少有联系,倒未曾听过笑面人屠的名头。”聂天行怕戚无忧又要发飙,当即转过话题,并称戚无忧为先生,对莫问说:“夜南天为何会抓你,说给戚先生听听,我也是很好奇。”
莫问不敢违拗,答道:“掌柜的六百多年前消失,如同人间蒸发。我在百多年前才听说此事,那时都在传掌柜的被人拘进了天牢。于是我多方打听天牢所在,想救掌柜的出这牢笼。可是跑遍了八荒九地,始终没有天牢的任何信息。于是,我便做了三件事。”
戚无忧问道:“你做了哪三件事?会让幽冥王亲自出手拘你!”他似乎对莫问为何被夜南天所拘,有很大兴趣。莫问转头答道:“回戚先生,幽冥王拘我,只为一件事,而非三件。”
莫问说完又面对聂天行,继续道:“十多年前,我惊闻魔域发生动乱,便去了趟神惶沙漠。原本那些人听说掌柜的被拘进天牢,以为掌柜的必死无疑,便有了争夺魔主之心。不过慑于掌柜的往日余威,一直不敢妄动。等了几百年始终不见掌柜的现身,他们以为掌柜的已然毙命,终于按捺不住发难了。我赶到‘神惶大殿’时,少主已被人按在地下,曲中求与直中取两兄弟正往高台上走去。我知道多说无益,他们又不认得我是谁!因此主动出手,与两人斗了起来。经过一番激战,这才擒住二人,救下少主,并扶助少主当了魔主。我怕曲直两人会再次捣乱,便将两二人囚禁了起来。”
“哼,”聂天行尚未说话,戚无忧嗤笑一声,对莫问说道:“吹什么大气,曲直二怪即便单个对上你家主人,也是不遑多让。何况曲中求与直中取,虽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二人心意相通,另有一套合击之术大年轮,即便聂老怪对上都要退避三舍。就凭你擒住二人,还囚禁起来?”莫问也不分辩,回答说:“戚先生说的是。”
其实戚无忧的话,也正是聂天行想说的,不过戚无忧说了出来,他也没有必要再讲。于是说道:“霄儿修为低微,即便有你扶助他做了魔主,但不足以震慑那些牛鬼蛇神,你一走怕是又要祸乱丛生。”莫问答道:“正是有鉴如此,所以我又做了第二件事。”戚无忧又嗤笑一声:“什么事?我看你还能吹出什么花来。”
“不敢。”每次戚无忧说话,莫问都要转头回答,然后再面对聂天行,继续道:“我也知道少主修为,不足以服众,我又要寻找掌柜的,不能长时间呆在魔域,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提升少主修为。于是我就去了趟鬼族,破了夜冥的‘万鬼噬魂’大阵,取了‘九幽之水’,助少爷提升到念力境,并将修为稳固下来,然后才离开。”莫问话音刚落,戚无忧霍的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右掌推出,跟着五指虚张,想要握掌成拳。
乔峰虽然离戚无忧数十丈,在戚无忧抬掌时,也明显感觉到周边气流涌动。自己身体亦渐感僵硬,真气运行不畅。聂天行见状,一只手搭在他肩头,这才好过些。乔峰知道戚无忧又使出他的‘禁锢之力’,当时他从穹顶落下,感受过一次,真是惊为天人。此时距离颇远,依旧被那股力道囊括,不禁心生感慨:异世武学,当真是出神入化。他自付以降龙十八掌之威,恐怕也不能及远几十丈。随后想起聂天行不止一次说过,想要进入天牢,皆有圣力境修为为。
莫问却怡然不惧,转过身来面对戚无忧,语调仍旧轻缓,叫道:“戚先生息怒,戚先生饶命。”莫问一边说,一边左打一拳,右拍一掌,间或踢出一脚。霎那间戚无忧推出的劲力,在莫问周身堆成一堵圆形墙壁,离莫问有三尺距离,禁锢之力始终挨不到莫问身上。戚无忧把灵力催到极致,本就雪白的头发更加苍白,本来还算红润的脸庞,在慢慢变得干枯,而他虚张的五指,却始终难以握成拳。
乔峰发现莫问在说话时,一直低眉顺目,就是个不起眼的小老头。可转身动起手来,刹那间气势凛然,有宗师风范。也不见他有何特殊手段,只是拳打脚踢间,把戚无忧推过来的‘禁锢之力’,尽数拒挡在三尺外。那堵气流劲力形成的圆形墙壁,也越来越变得实质化。而莫问原本乌黑的头发,也染上了点点灰丝。
乔峰很是奇怪,为何动手的两人都在急速老去?一掌耗费两百年光阴,到底是何意思?他看埋在荒骨中的四人,这一会功夫,已经老得不成人形,皮肤褶皱干枯。估计用不了多久,也将成为尘埃。他想等有机会,还是问下聂天行的好,免得一不小心着了道儿,自己可没有两百年光阴来虚度。
聂天行对于莫问的话,也是多有不信,因此没有阻止戚无忧出手,他也想看看,莫问到底有何本领。这时见莫问能挡住戚无忧的‘禁锢之力’,似乎还游刃有余。当下便信了莫问的话,知他所言不虚。便对戚无忧劝解道:“老妖怪,你想死么?敢在这天牢里全力拼斗。天下有本领的人多得去了,你不服气又能如何?难道还要一个个的去拼过?”戚无忧脸上已经皱纹深陷,听了聂天行的话借机收掌,一屁股坐到地下,有些气喘地说:“‘禁锢之力’,可禁天,能封地,禁力只是小道尔。待我神功大成之日,再来与你斗过。”
戚无忧一收手,莫问一拳击碎眼前灵力屏障,仍是谦卑地回道:“不敢。”聂天行则问他:“‘万鬼噬魂’大阵,万魂为绝阵,千魂是杀阵,百魂算困阵,不知你破的是几魂?”莫问回道:“万魂。”
聂天行又问:“魂是何品?”莫问有问必答:“皆为灵武境!”嘶的一声,聂天行倒吸一口凉气,虽不如之前那般惊讶,可表情显得更加难以置信。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接着问道:“那你做的第三件事,又是什么?”莫问语调一直不疾不徐,回答说::“我帮少爷稳固修为后,又去了趟南山,我知道定教周之舟,是掌柜的一块心结。所以便抓了他,将他与曲直二人一同囚禁,也算替掌柜的出了口气。”
莫问话音刚落,戚无忧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放屁,放你妈的臭狗屁。周之舟何许人也?定教之主,统御南山,岂是你说抓就能抓的!放屁放屁。”戚无忧不停地叫骂着,状如疯虎,似乎神志不清。莫问仍是低三下四的样子,戚无忧每骂一句放屁,他便回一句戚先生骂的是。戚无忧一连骂了十多句,他便说了十多句。
最后戚无忧看着聂天行,却指着莫问说:“聂老怪,你说他是不是放屁?”聂天行未及回答,莫问开口道:“戚先生,掌柜的为人好客厚道,还请口下留情。”语调竟然一反常态,变得甚为严厉。戚无忧愣了下,莫问的意思很明显,你骂我不要紧,说掌柜的便不可以,哪怕只是一句口头禅也不行。不知戚无忧是骂累了,还是有所忌惮,真的住了口。本想讽刺一句:就老魔头还好客厚道?也哽在喉中。
聂天行趁机问道:“你抓了周之舟,即使夜南天不来为难于你,也会有人要拘你进天牢。”莫问回过身,正对着聂天行说:“这正是我要的结果,否则又到哪里去找天牢所在?唯有用这个办法,才能见到掌柜的。”聂天行有些讶异:“哦?如此说来,你是故意要进天牢?为何要这么做?”
莫问说得很坚定:“我想看看有无可能,救掌柜的出去,如若不能,愿与掌柜的一同赴死。”聂天行一声叹息:“唉,你又何苦如此?两千年前,我们已经恩怨两消了。”莫问诚恳说道:“对小石头来说,掌柜的只有恩,没有怨。”聂天行沉默不语,戚无忧也默不作声。乔峰看着莫问,他无法评判莫问的举动,是愚忠还是愚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