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那天，我妈炒了一盘毒菌子。
我倒在地上抽搐，她揣了我的肚子好几脚。
“你男朋友以后就是你姐夫，这毒蘑菇给你长个记性。”
我被刨肚切胃，我妈不让医生打麻药。
同一天，表姐结婚了。
我妈说我是白眼狼，不去祝表姐新婚快乐。
可为什么我死了。
她又后悔到发疯了。
1.
婚礼后台。
林安玥穿着亮眼的婚纱，扑进我妈怀里。
“妈，小意真的不会来吗？我好怕她放不下我未婚夫。”
她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恶化的心脏病让她看起来更加可怜。
我妈心疼地摸着她的头。
“放心吧玥玥，她在医院做手术，麻药都没打，不会来打扰你的婚礼。”
“妈，我还是不结婚了，我不想让小意觉得我抢了她男朋友。”
林安玥好像很委屈，低着的眼睛里却满是算计。
“什么抢不抢的，她的命都是你给的，她所有的一切都要以你为先，你喜欢就是你的。”
林安玥咬着唇，许久才轻轻地点了头。
我妈放了心，转身却给我发了很多条微信。
“再给你说一遍，今天家里有事，你晚上不要回来。”
“玥玥没多少日子了，你要是回来让她受了刺激，别怪我们和你断绝关系！”
发完这些话，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回复，眉头紧紧拧着，表情很不耐烦。
“回句话这么难吗？我是你妈！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我妈脸色涨红，像被谁卡住了脖子。
可当林安玥回头，她又笑得慈爱无比。
看啊，她明明是林安玥的妈，怎么会是我妈。
妈妈才不会，这样对自己的孩子说话。
2.
婚礼要开始了。
我往大厅飘去，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小江，要是林如意发疯来找玥玥麻烦，该护着谁，你应该清楚。”
“必要的话，我们可以当没有林如意这个女儿。”
提到林安玥时，我爸的语气总是很温和。
可一说到我，他就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脸上全是嫌弃。
“当然。”
江阔点头，语气坚定：“林如意和玥玥没有可比性，我会护着玥玥，一辈子。”
我和江阔谈了八年的恋爱。
同样的话，他也对我说过。
无数次，他从身后抱着我，依恋地埋在我的脖颈。
“你那便宜表姐又来找我了，我告诉她，没戏，这辈子我都只爱林如意。”
不止林安玥，甚至我妈，也找过江阔。
当着我的面，她拿出一叠照片，哭得泣不成声。
“小江，你是个好孩子，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林如意虽然是我女儿，可她……配不上你。”
像个正义使者一样，我妈把我全部的罪孽都说了出来。
不服管教，道德败坏。
欺负弱小，虐杀动物。
甚至私生活混乱，多次打胎。
她把世界上最肮脏的话，全用在她亲生女儿身上。
那些合成照片，就是证据。
到最后，她擦掉眼泪，真诚地说：“玥玥从小就是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和林如意完全不一样，她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江阔把我护在身后，礼貌却坚决。
“不好意思，我只爱林如意，除非我死。”
甚至在昨天，他还躺在我身侧，说没我在身边，他睡不着。
我本以为他是被逼的，被逼和林安玥举行婚礼。
可现在。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说要护林安玥一辈子。
微信提示音响起。
是林安玥发来的。
“阿阔，我不该拆散你和小意，可我好爱你，我好想死啊……”
江阔手指快速翻动，最后还是着急地发了语音过去。
“别胡说玥玥，我和她八年没结婚，就是因为我爱的一直是你，我和她在一起只是为了能和你成为家人。”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冷意顺着骨髓爬满全身。
我靠在墙上，强撑着不让自己往下掉。
情到深处，我也提过结婚，可江阔说他是不婚主义者。
原来不是不婚主义，只是结婚的对象，从来不是我。
安抚完林安玥，江阔又拿起了手机。
这次，他发给了我。
“我熬了粥，你回家记得喝，老公回来给小意带礼物，乖乖等我。”
温柔体贴的表情，一如往常的语气。
看起来是那么真切，一点都不像作假。
可前后的变化，不过几秒。
我怔怔望着他，只觉得讽刺至极。
江阔。
你到底骗了我多少次。
3.
婚礼进行到一半。
司仪还在主持。
林安玥和江阔已经迫不及待地搂在一起，动情地拥吻。
现场鼓掌声一片，我爸接过话筒，清了清嗓子。
“我家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洗衣做饭从未碰过，你要是对她不好，老头子我要和你拼命！”
江阔又亲了一下林安玥，满目柔情。
“玥玥就算要我的命，我也会给她递刀。“
我站在一边，心里一阵钝痛。
林安玥从未做过家务。
在我三四岁的时候，我妈就会拿一个盆子，里面塞满林安玥的袜子，让我学着洗。
“驯化要从小开始，你是为了姐姐出生的，要把这些事刻进骨子里，以后才能无条件的为姐姐好。”
她把我关在卫生间，全部洗完才会放我出去吃饭。
有一次，我鼓起勇气反抗，我爸就把我绑在沙发上，抽出皮带。
“你的命都是姐姐给的，洗个袜子都不乐意，太自私了！”
一道又一道的疤，直到我死，都没消失。
如他们的愿，我被驯化得很好。
从上小学起，林安玥的衣服，家里的卫生全由我一人包揽。
我从未怪过，怨过。
可是爸爸。
你怎么能，把这当成炫耀的资本。
“老林，你家这女婿，我怎么记得是另外一个小娃娃的男朋友？”
有人好奇地问，我妈表情僵了一瞬，又扯起一抹并不自然的笑。
“那是我二女儿，她从小就不服管教，脸皮厚得很，见她姐夫长得帅，总爱缠着，让你们见笑了。”
“这样可不行啊，女孩子家还是要知道礼义廉耻，被人以为是知三当三就不好了。”
我妈的脸色瞬间变得很精彩。
她回头看向泪眼朦胧的林安玥，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许久才扬起声音。
“趁着大家都在，我也就直说了。”
“我二女儿是捡来的，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没少恶心我们，这不，她姐姐结婚都不来，白眼狼啊。”
台下一片哗然，我妈又给我发了消息。
“以后见了人就说你是捡来的，你姐身体不好，免得被人说是没爹妈的野孩子，知道了吗？“
浑身的力气被抽空，我至亲的妈妈，挖走了我最后一丝期待。
其实很正常，不是吗？q
我八岁那年，十一岁的林安玥掐死了邻居的小鸟。
有人找上门。
我妈为了保护林安玥的名声，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我腿上。
“你怎么这么恶毒！你不喜欢让开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害死它！”
那个邻居对我很好。
每次我被赶出家，她都会牵起我的手。
给我甜甜的糖果。
可是那天之后，我再也没吃过那种糖。
我从来不是爱的产物。
只要有林安玥在，我的死活，没人会在意。
之前是，现在更是。
亲手把我的生日变成忌日。
明明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妈妈。
4.
婚礼顺利结束。
林安玥握着我妈的手，眼里又蓄满了眼泪。
“妈，我今天好高兴，这是我最重要的日子，如果能得到小意的祝福，那我这辈子，就死而无憾了。“
我妈一顿，语气罕见地重了。
“不行，她就是个没良心的，你要是出点事，妈还怎么活？她不许来！”
江阔也不同意。
“玥玥，林如意根本没把你当姐姐，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一直嫉妒你，你别傻了！”
林安玥捂着胸口，咬唇咳嗽了两声。
我爸立马心疼地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抚。
“放心玥玥，爸肯定让她心甘情愿地祝福你！”
事情总是这样。
林安玥一句话，一声咳嗽，就能让爸妈改变原来的决定。
我一直是同学口中的野孩子。
初三那年，自尊心作祟，我在爸妈房间门口跪了一夜，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恳求他们能去参加我的家长会。
我妈同意了。
第二天，我拿着年级第一的成绩单，在门口盼星星一样等着她来，证明我不是野孩子。
可直到家长会结束，她才姗姗来迟。
跟在我妈身后的林安玥眼眶通红，对着我委屈地低下头。
“对不起小意，今天海洋馆来新动物了，妈不放心我自己去，你别怪我好不好？”
没等我说话，林安玥就拿过我的成绩单，语气羡慕。
“小意考了第一名啊，真厉害，我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
她说着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我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我妈红着手，指着我的鼻子怒骂。
“你这个害人精！为什么偏要刺激你姐姐，她哪里对不起你？我没有你这个恶毒的女儿！”
我永远忘不掉，林安玥被我妈带走时，眼底的得意。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午。
我妈找到一串没有名字的号码，拨了出去。
我开始期待，她要是知道我的死因。
会不会有一丝后悔。
5.
三个电话，无人接听。
我妈捂着心脏，那双看向林安玥时总是温柔的眼睛里满是愤怒。
她扯着嗓子，像野兽的嘶吼：“林如意，我是你妈！”
我妈身体止不住地抖，一句一句数着我有多不孝。
“因为她，我的身材变成这样，我哪里对不起她！”
“玥玥有的她都有，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们对她这么好，她就这么狠心，微信不回，电话不接，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爸皱着眉，拍了拍她的肩膀。
“早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姐姐的婚礼不来参加，现在连自己亲妈的电话也不接，没良心的玩意儿。”
我妈还在哭，林安玥也红肿着眼睛。
我爸一把拍在桌子上。
“够了！”
“玥玥大喜的日子，不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白眼狼染上晦气！”
林安玥突然扑到我爸怀里，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爸你们不要生气，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小意也不会这么狠心地和家里断联，是我抢了她的爸妈和男朋友，是我该死......”
果然，我爸立马心疼地摸着她的头，不停说着都是林如意的错。
都是我的错。
所以在林安玥和我男朋友结婚这天早上。
我妈特意来我的出租屋，给我一个人炒了很大一盘野生菌。
她说：“如意，生日快乐。”
她记得，她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好高兴。
虽然没有蛋糕，但没关系。
这是她第一次记得我的生日，我心里冒出一串幸福的泡泡。
菌子并不好吃。
但看着我妈眉眼含笑的样子，我又觉得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我以为，她是爱我的。
哪怕只有对林安玥的百分之一。
可很快，我开始呕吐，肚子里像有刀在绞，我痛得直不起腰。
蜷缩在地上，我拼了命地往她身边爬。
我向她求救，求她救我。
我好想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可我绝望地发现，我开始喘不过气。
我妈冷冰冰地站在我面前，没有任何反应。
“今天玥玥结婚，林如意，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谁让你的命是玥玥给的。”
“江阔的事就算了，你长个记性，以后有喜欢的东西先问问你姐，不许和她抢。”
“别装死林如意，这点蘑菇要不了你的命，起来！林如意……”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听见她没有起伏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我被送去医院洗胃。
疼，好疼。
我被身下撕心裂肺的疼逼醒，感受到肚皮被手术刀划开。
“这妈真是个极品，剖腹洗胃不打麻醉会疼死人的，她竟然说死了最好，这是人能说的话吗？”
“她女儿真惨，送来医院的时候脸上那么多巴掌印，身上全都是掐出来的印子。我刚才听见她接电话，语气那叫一个温柔，真是开眼了。”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医生的声音突然变了。
我飘在半空中，看见另一个我正躺在惨白的手术床上，血流满地。
“病人大出血，要下病危通知书！”
“家属为什么不在？家属去哪儿了！”
电话铃声响了。
我妈掏出手机，边咒我去死边开了免提。
“你好，这里是云市警察局，你是林如意的家属吗？病人已经去世了，请赶快来一趟市医院。”
6.
我想过无数次。
如果我死了。
他们会不会觉得可惜。
可惜养了这么多年的保姆没了，可惜林安玥没人伺候。
但没有。
我妈只是愣了一瞬，接着就捂着心口，呼吸急促。
“林如意你装什么装，你最好是真的死了，不然我打断你的腿！十分钟，给我滚回来！”
她大骂着要去挂电话，却在下一秒顿在原地。
屏幕上显示着，110。
他们去了医院。
林安玥说她身体不舒服，能不能不去。
第一次，我妈用一种近乎烦躁的眼神看着她。
“林如意死了，你要回家？”
“不……不是的妈，我是担心小意不想看见我……”
林安玥抓着我妈的袖子，眼睛里雾气横生。
她长得漂亮，大大的眼睛，就像琼瑶笔下的无辜女主角。
当她觉得委屈的时候，这种无辜会被无限地放大。
每次她这样，我妈就恨不得把星星摘下来送给她。
可现在，我妈只是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走进医院，有警察在等。
“警察同志，林如意是不是犯事了？怎么连你们都惊动了？”
我爸迎上去，有些急：“会不会留案底？对她姐姐的发展有影响吗？”
警察在他们身上来回看了看，表情变得很怪。
还没说话，一旁年轻的护士先一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家属！她都死了！”
她情绪有些激动，被同事拦了下来。
去停尸房的路上，医生说了话。
“手术进行到一半，病人醒来过。”
“剖腹洗胃，把上腹划开七八厘米，再一刀一刀切开胃壁，病人就是在这时候醒的。”
他声音很淡，却每一个字都不留情面。
“中毒到奄奄一息的人，又被身上的痛生生逼醒，醒来第一句话，她喊了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