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弄村的人都知道,巫冬九最讨厌的人就是巫慈。
她时常弄坏巫慈的蛊器,事后却笑得灿烂,“怎么?小小的蛊器,我们未来伟大的大巫师一定不会生气吧。”
然巫慈每次都面色温和,“我知道阿九是无意的。”
但这可不会让巫冬九心软,之后只会是变本加厉地捉弄和欺负。
*
后来巫慈果然成了哀弄村的巫师,但谁也没有想到巫冬九被选作圣使。
“我不要!”
巫冬九第一个反对,成为圣使就意味着她必须和巫慈成亲。
她恨得牙痒痒,“谁知道巫慈要怎么欺负回来。”
巫慈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默认了巫冬九的话。
*
新婚之夜,巫冬九仰躺着,伸手狠狠扯住巫慈垂落的头发。
她嘴上不饶人,压抑着自己的喘息,“巫慈你个涑蔴转世的……”
巫慈笑着从巫冬九手中解救那缕头发,转而与她十指相扣,“是,阿九说的都对。”
*涑蔴:书中哀弄村很忌讳的巫邪。后来发展成骂人的话。
阅读指南:
1.年上,年龄差三。
2.男女主身心唯一,同姓但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3.主感情流,酸甜。
4.全架空,全编造。
5.不涉及灵异神怪,不要迷信。
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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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东方亮起一抹浅浅的红,林间弥漫着薄雾,缥缈得宛如流动的云烟。
本该是悦目的美景,可巫冬九却讨厌得不行。
先不提晨间的水雾会打湿她的裙衫,谁会如此早下山——她甚至都还没听见村里传来鸡鸣声。
天将将亮出微光,巫溪秀便把巫冬九从床上拉起来,说巫慈已经在屋外等着她。
这时巫冬九才迷迷糊糊想起来,前一夜巫慈告诉她,卯时他来接她。
她怎的就答应了……巫冬九脚步慢下来,她真的好困倦,巫慈那么早下山到底要做什么。
似乎察觉到巫冬九落下,巫慈转身问道:“阿九,怎么了?”
巫冬九眼神微闪,干脆直接原地坐下,也不去管裙衫会不会被露水打湿。
“我累了,走不动。”
巫慈当然知道她是装的。
以往巫冬九白日里在巫山和顺河镇间往返,夜里还能爬上树掏鸟蛋。
可他还是蹲在她面前,温声道:“那我背阿九。”
巫冬九笑得狡黠,没有一丝犹豫地答应:“好啊。”
她就是在等巫慈这句话。
巫冬九几乎是跳到巫慈背上,但巫慈还是将她稳稳当当地托着,身子甚至都没有晃。
“巫慈,那么早下山你要去做贼吗?”巫冬九紧紧扯住巫慈脖间的银饰。
巫慈腾出一只手捉住巫冬九,示意她松一点,“想什么呢。”
“祭祀所需要的一样东西只有山下的放蛊婆才有,而……”
巫慈突然感觉到肩头一重,扯住他银饰的手也缓缓垂落。
“阿九?”巫慈身子微僵,侧头看见巫冬九闭着眼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啊。”
巫慈心下松气,嘴角扬起笑,让她起得实在太早了。
*
巫冬九醒来的时候,船只就要靠近岸边,她拿开身上的衣服,起身走出船篷。
湖面弥漫着薄薄的水汽,就如一层轻纱,将湖面映得宛若仙境。远处重峦的山峰隐没在雾气中,轮廓若隐若现,增添一份朦胧感。
雾漫五溪,人间仙境。
巫慈站在船边,宽大的衣袖和乌黑的长发随风轻摇,他垂头瞧着湖面不知在想着什么。
听见声响,他视线寻来,瞧见是巫冬九后笑道:“睡醒了饿吗?”
巫冬九避开他的视线,眼神落在远处的山峰,“什么时候到镇上。”
“半盏茶。”
船刚靠岸,巫冬九就迫不及待地跳下去。然而还没等她走两步,巫慈已经扣住她的手腕。
“阿九,该走这边。”
巫冬九转动着自己的手腕,想要挣脱开,“我是去喝香饮子。”
巫慈的手顺势下滑,直接牵住巫冬九,“现在还未开,晚点去。”
巫冬九挣扎得更厉害。
巫慈停下脚步,他转身将另一只手举到巫冬九面前。
“阿九,阿蒙说你若是想偷跑,便直接将它放入你的体内。回村后再帮你解开。”
巫慈指尖有一只小如沙粒的蛊虫。
“你敢威胁我!”巫冬九气急,可下一瞬她又恢复平静。
她抬起两人相握的手,“我不跑,我只是不想你牵我。”
巫慈顺从地松开巫冬九的手,“那走吧,先吃早饭。”
坐在馄饨摊上时,巫冬九还在想,她或许可以等巫慈和那个什么放蛊婆谈话时偷偷溜走。
“多谢。”巫慈接过馄饨。
巫冬九来了兴致,“放蛊婆是什么样的人?”
巫慈用勺子轻轻翻着碗里的馄饨,“我也不知。”
巫冬九冷哼道:“还有未来大巫师不知道的啊。”
等到馄饨没有那么烫,巫慈将它端给巫冬九。
“我只知道大多数放蛊婆爱用年轻男子炼蛊。”
巫冬九眼睛一亮,“那你——”
巫慈一眼就看出巫冬九在想什么,他垂眸轻笑:“我自有办法。”
等巫冬九吃完馄饨,两人便前往放蛊婆家中。
途中巫慈还安抚巫冬九,“阿九不必紧张,万事我在。”
巫冬九撇撇嘴,她只紧张怎么从巫慈身边逃走。
至门口,巫慈敲了三下门,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人来开门。
巫冬九无聊地卷着一圈又一圈丝带,直到这个动作重复了三四遍,她终于不耐烦。
她皱着眉道:“到底还要我……”
正说着,木门被人从里打开,巫冬九倏地一愣。
“失礼了,奴来迟。”
开门的是一位长相妖艳还年轻的男子,他松松穿着月白色长衣,乌发被一根簪子别住。
瞧见巫冬九一直盯着自己,他娇笑道:“小娘子,奴脸上可是有东西?”
巫冬九这才缓过神来,她下意识往巫慈身边靠,嘴里嘟嚷,“谁会瞧你。”
她还以为放蛊婆会是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没想到是这般艳丽的男子。
巫慈自然地牵起巫冬九的手,“浪琶年纪小不经事,请您勿怪。”
“浪琶!”放蛊婆神色突然一变,“你们两人是夫妻?”
不止是放蛊婆震惊,就连巫冬九也抬起头看向巫慈。
然巫慈捏了捏巫冬九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言。
“欸——不对,”放蛊婆柔弱地倚在门上,他的手指着巫慈,随后又移到巫冬九身上,“小娘子的表情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呢。”
巫慈神情自若,“还在生我气呢。”
他又将巫冬九搂进怀里,垂头在发间落下一吻,声音里还含着笑。
“年纪小,脾气大。”
放蛊婆冷哼了一声,随后步履轻盈地朝屋内走去,“进来吧,记得把门带上。”
直到在屋内坐下,巫冬九的脑袋都还是一片浆糊。
她明明在门口就可以否认和巫慈的关系,然后趁机溜走。但是她就像是被人定身咒一般,什么也没有说。
巫慈牵她、抱她,甚至是亲她,她都没有反应。
一定是那个放蛊婆的问题,巫冬九想。
“小娘子——”
巫冬九的思绪终于被拉回来,她环顾一周,却没发现巫慈的影子。
放蛊婆撑着头瞧她,“你与他何时成亲?”
“我……”巫冬九答不上来,她扬眉睨着他道,“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放蛊婆靠近巫冬九,手指一点点卷着她的发梢。
“看来小娘子对他感情不深啊,不如跟在奴的身边。”放蛊婆引诱道,“奴叫息略,最喜欢小娘子这般乖巧……”
不等息略将话说完,巫冬九抬手将他拍开。
“那真可惜。”巫冬九站起身,不等息略反应,一脚踢开他的凳子,“偏生我是最不乖的那一个。”
息略一脸无措地摔倒在地。
巫冬九弯腰笑看他,眼神却没有丝毫温度,“让你失望啦。”
巫冬九直起身抱臂站在一旁,息略则从地上爬起来靠在墙边。
他满目委屈,“小娘子未免太粗鲁了,将奴弄得好疼。”
巫冬九歪头笑盈盈道:“方才不是夸我乖巧吗?”
“也罢,”息略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小娘子不怜惜奴,奴还是自行离开的好。”
话落,息略便从巫冬九身边走出去。
巫冬九皱眉瞧着息略的背影,这放蛊婆可真怪异,而且他身上有一种异样的香,似乎是为了掩盖蛊臭。
她这时才忽地想起,阿曼曾告诉她,放蛊婆是巫神的叛徒,多数以蛊咒人。
巫冬九眉头皱得更深,真是恶心。
哀弄村有两个禁忌,一是以人炼蛊,二是以蛊咒人。
以人炼蛊从记载开始就无人成功,蛊人不是在制蛊期间死亡,便是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以蛊咒人,则是将炼好的蛊放入白丁体内,通过控制蛊虫来折磨白丁。施蛊人会受到反噬,身上带着一股腥腥的蛊臭味。
息略走后,屋子里只剩巫冬九一人。
这正是她溜走的好机会,然而才刚跨出一步,一条小白蛇便从她的袖口滑下。
“圆圆?”
小白蛇直起身冲着某处呲牙,一副攻击的模样。
巫冬九神色微变,“出来!”
然而从暗处角落里出来的却不是人类,是一只棕色的獴葛。
“原来是獴葛吗……”看来是她多疑了。
可下一瞬巫冬九眼瞳骤缩,“圆圆!”
獴葛速度极快,如影子一般跨步便将白蛇咬住。
巫冬九连忙上前踢开它,獴葛吃痛,松嘴将白蛇扔到墙上。
“你这死物。”巫冬九拾起白蛇,眼神发狠地盯着獴葛,“绝不会放过你。”
说着,她的袖口弹出一把小银刀,穿过獴葛身子后又被巫冬九收了回来。
这一幕,正好被回来的巫慈和息略瞧见。
息略一脸沉痛地跑到獴葛身边跪下,“葛儿,你怎么了!我可只有你,你死了我该怎么活。”
他甚至还抬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巫冬九嫌弃地瞧着,息略这人可真恶心。
“它咬伤我的蛇,该死。”
息略故作失望地看向巫冬九,声音哀痛,“我的葛儿平日里最是乖巧,从来不会主动攻击,一定是你的蛇做了什么。”
“你!”巫冬九见他厚颜无耻,袖中的银刀已经收不住。
可是息略还沉浸在他的思绪中,“小娘子可得想好怎么赔我,不然这场交易……”
巫冬九被他的无耻气得心口发疼,银刀已经从袖口探出刀尖,然而巫慈却伸手拦住了她。
“巫慈!”
巫慈将她的手压下,暗中勾住她的尾指。
这是许久以前两人的约定——若是两人生气,勾住对方尾指,就是要和好的意图。
多久以前呢?大概八九年前。
巫慈垂下眼眸,“阿九去外面转转吧。”
巫冬九抬头怒瞪着巫慈,刚想说些什么,脑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却让她愣在原地。
记忆中一名蓝衣少年勾住她的尾指,“阿九,我们和好吧。”
巫冬九记不起他的脸,但是印象中他的声音是温柔而又清朗的。
“阿九。”巫慈又唤了一声。
巫冬九冷哼,这才一脸不满地走出去。
“欸——”
息略探头想要拦住巫冬九,然而巫慈在他面前蹲下。
“有什么和我说便是。”
息略看见巫慈面上挂着温和的微笑,眼睛却沉如寒潭,一眼望去深不见底。
他明明是放蛊婆,心里却对巫慈莫名犯怵。
“好啊,是奴的荣幸。”
巫冬九气冲冲地走到屋外,愤愤然地在河埠头上坐下。
她心里知道巫慈为什么要拦下她,毕竟只有那个放蛊婆身上才有祭祀需要的东西。
可是,巫冬九垂头看向躺在自己手心、伤痕累累的白蛇,她真的好心疼圆圆。
团团和圆圆都是巫冬九亲手养大,对她而言,它们不是灵宠亦不是蛊物,而是她的同伴。
“对不起。”巫冬九将白蛇放在脸颊旁,而白蛇支起头轻轻蹭着她,似乎也是在安抚着她。
动作一出,巫冬九的眼泪倏地就收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她心里既有对圆圆的愧疚还隐隐带着对巫慈的埋怨。
默默地哭了一阵后,巫冬九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连忙抬手擦干眼泪,又恢复成骄纵嚣张的模样。
巫慈在巫冬九身旁坐下,将手伸到她的面前。
巫冬九余光中瞥见黑色的衣衫,她将头转到一边不愿去理会他。
“做什么?”
“阿九,我给圆圆上药。”
这时巫冬九才有一点点反应,她垂头将圆圆放在他的手心。
“你记得轻点。”
“我知晓。”
白蛇在巫慈手中并不安分,它挣扎着呲牙要咬巫慈。
可是真当獠牙触上他的肌肤时,见巫慈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它又默默收起獠牙,安顺地躺下,等待巫慈给它上药。
巫慈笑看着白蛇,“圆圆很像你。”
巫冬九冷笑一声,没有回应他,满目关心地瞧着白蛇。
巫慈的动作很轻柔,在给白蛇上药的同时又道:“阿九,有时候做事勿冲动。
“法子很多,何必事事亲为来脏自己的手。
“你这般聪颖,定能懂我的意思。”
他将白蛇归还给巫冬九,手却没有收回,“给我瞧瞧银刀。”
巫冬九迟迟没有动作,巫慈也没有催,最后她还是不情不愿地递给他。
巫慈从怀中摸出方巾,细细地擦掉银刀上面的血迹。
“衣袖呢?”银刀上沾着血迹,收回银刀时衣袖肯定也被染上。
巫冬九将白蛇放进蛊盒中,侧身取回银刀,刻意地不去瞧巫慈,“你好烦。”
巫慈也不勉强巫冬九,他站起身,“走吧阿九,方才屋里发生的事想来能让你开心。”
巫冬九不动身,她抬头看向巫慈。
虽然是仰视,眼底却嚣张得不行,“除非是那什么婆亲手杀了那只死物。”
巫慈蹲下,和巫冬九平视,“或许呢,阿九不如亲自去瞧瞧。”
巫冬九眼神微闪,心里的埋怨似乎在某个瞬间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