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州城西有一片广袤的原野,史称西原。宋祥符三年(1010年)、元至正年间,因有陨石降落又称落星原、星原。

西原东傍沮河水,俯瞰耀州城。西环赵氏河,隔涧望沟西。北依牛耳山,连接稠桑地。南抵张家坪,亘延盘龙湾。纵长三十里余,横宽十五里多,由北向南,地貌特征明显。北段坡缓埝多,中段地平坳坦,南段岭阔坪展。东西原畔,遍布沟壑。西原土肥地沃,物阜民丰。耀州形若白菜,西原号称“白茶心心”。

西原历史久远。赵氏河东岸分布有前申河、后申河、安河、查河新石器遗址,沮河西岸分布有王崖、洼里新石器遗址,从这些遗址发掘的大量泥质陶片证明,远古时期,西原两侧已有人类滨河繁衍生息,正所谓古人“择河而居”也。在前申河、那那坡、丁家沟西周墓群中发掘的铜戈、鼎、贝币、陶器,在安河、查河遗址发现的不少商周陶片,在丁家沟遗址发现的西周铜器窖藏都在证实一个事实:商周时代,这里已生存有大量的人类群体。在夏侯堡遗址鱼池村,曾发掘出珍贵的“五珠”、“半两”铜钱及铜流柱、残铜渣、板瓦和烧土说明,秦汉时代,这里已建造起一定规模的铸钱作坊。据《唐书》记载,唐武德八年(625年),高祖李渊亦曾“入宜州;校猎于西原”。又据《清一统志》记载,夏侯堡 “一名鱼池堡。元末州治毁,尝移治于此。明嘉靖二十五年复筑堡城”。夏侯堡相传为西汉夏侯婴居住地。西原遍布古墓群,如:后申河、唐北堡汉唐墓群,柳沟、儒柳村、中西村、野狐坡、肖家堡唐代墓群,以及左佩玹墓、辛伯子夫妇墓、张琏家族墓、郭超家族墓等大量明清墓葬,可见,西原亦是风水宝地。


西原至今还能看到的遗迹,北有玄武帝庙,南有泰伯庙,西有北魏延昌寺塔,东边眺望的当然是耀州古城了。玄武帝庙位于野狐坡村北小学院内,现标为“大佛庙”。笔者与友人实地考察时,发现庙内墙壁上镶嵌着一块碑石,为“大清嘉庆二十五年岁次庚辰春二月”勒石,上面清楚地记载着当年玄武帝庙翻修的经过,其首句:“玄武帝庙由来久矣,考前碑所载,建自元代多历年,所迄今不知几经重修焉”,而且在这次修缮竣工后,“又在城南路口建立乾元庙一座”,撰文、书丹、助缘、督工者有名有姓,显然,大佛庙是在岁月的长河中演变而来,无论信众多少,无论香火多旺,都改变不了曾经是玄武帝庙这个事实。泰伯庙位于陈坪村南,正殿左室供奉泰伯。泰伯为亶父长子,其三让天下、开发江南、建立吴国的至德高风,为世人敬仰。民众祭祀泰伯,衍生为拜太白神,室内绘制壁画《祈雨图》,栩栩如生地展现了民众祈雨的全部过程。正殿右室供奉孙思邈。孙思邈医术精湛,医德高尚,他一生悬壶济世,所著《千金方》《千金翼方》在民间广为流传,人们亲切地称他为“药王爷”。室内有根据民间传说绘制的《坐虎针龙图》。泰伯庙每年六月十五前后和年关时节立会,也有伏旱祈雨风俗,“陈家捎话,老天就下”,这是民间流传的一句谚语,可见祈雨之灵。一庙三祭,诸神护佑,反映了老百姓对幸福生活的强烈渴求!延昌寺位于赵氏河东岸,为北魏孝文帝延昌公主修行之地。延昌公主“天性独悟,厌居欲海”,遂隐居山泉,结草为庵,“手塑佛像万尊,以祁幂佑”,“万佛寺”而得名。延昌公主圆寂后,魏宣武帝赐寺额为“延昌寺”。原有石塔迁至药王山博物馆,现留存宋塔一座。延昌寺北五里有玉皇阁,建于明之前,现玉皇阁失去往日的风采,其残垣断壁淹没在水库当中,唯一能够看见的是一处孤零零的土丘。此外,还有存于药王山碑林博物馆的《张僧妙法师碑》。这通珍贵的石碑为北周建德三年(574年)所刻,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出土于西原文家村东南的崇庆寺遗址。碑文楷书,共1038字,以书法健美而著称于世。古耀州有三大名刹:延昌寺、崇庆寺、龙华寺。其中两大名刹就在西原,可见西原影响之大。

西原人口集中。明朝始行里甲制:十户为牌,十牌为甲,十甲为里。据明嘉靖年张琏《耀州志》记载,耀州编户“里,初有十八,成化十八年并仁厚里,弘治五年并姚峪、榆林二里,十五年并神水里,今十四里:在市、孝家、石人、安雷、官庄、中高、鱼池、华原、凉泉、七保、香坡、延昌、长命、孝义云”。其中,西原含石人、中高、鱼池三里,共管村十六个。又据清乾隆年汪灝《耀州志》记载,“崇祯元年,州人宋师襄更疏请裁去二里。国朝顺治八年,知州刘汉卿报荒减赋,并十二里为六里。东曰市孝,西曰中华、曰保义,南曰鱼庄,北曰人安、曰泉香。” 俗称“六里百姓”。西原北部八村归辖西乡中华里,南部八村归辖南乡鱼庄里,居户达一千七百多户。雍正七年耀州建社仓十一处,西原野狐坡、中高堡、唐家埝设有社仓。为防御匪患,西原村村先后修建城堡,多处城堡有雅名,如金汤堡(文家村)、永宁堡(平老村)、毓秀堡(陈坪村)、永安堡(下郭村)、永盛堡(上郭村)、上义堡(上高埝)、天从堡(玉皇阁)、夏侯堡(鱼池村)等,可谓星罗棋布,蔚为壮观。民国十八年(1929年),耀县划东、南、西、北、中五个区,西原东南部辖于南区,西北部辖于西区。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推行保甲制,全县编为十个联保,西原南部辖于南孝联保,北部辖于北信联保,东部及中部辖于西仁联保。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改联保为乡,南孝、南敬合并改称南中乡,西原南部辖于南中乡,其余变化不大,一直延续到解放。

西原人才辈出。有朋友建立西原文化交流群,让我写句话,以为勉励。我寄语:星陨一时,光耀千秋,群星闪烁,故里生辉!不是吗?清代为民请命的知县郭毓秀、郭杞父子,武林高手郭从志;蒋、冯、阎中原大战时,担任过西北民众讨逆军第八支队司令的刘峨山;民国早期传播革命思想的进步人士刘景三;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投身革命的郭兴,参与领导“两当起义”、后壮烈牺牲的刘林圃,陕甘红军游击队第七支队队长张占虎;解放前誉满三秦的秦腔名角杨荫中;建国初全县第一个组建农业互助组和农业合作社的老劳模杨钰,全国教育模范马希超、刘天民;还有为航天事业做出突出贡献的张杰,奋斗在石油战线的马骥祥等等。他们一代代,一辈辈,在西原的历史上构筑起一道靓丽的文化风脉。改革开放后,西原更是精英荟萃,有在党政军界担任重要领导职务的,有在科技领域取得重要研究成果的,有在文化教育界硕果累累者,有在医疗卫生界影响广泛者,有在现代农业生产方面成就显赫者,当然也有在市场经济大潮中的弄潮儿。特别令人怀念的是那些为建立新中国、建设社会主义而献身的人们。据《耀县志》载,西原烈士,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有张海忠、郭汉川、张振亭、张来付、张五斤、张志军、张英斌、武振海、安玉成等;抗日战争中有何玉明、吴焕娃、杨楼等。此外,还有国民党抗日阵亡将士白珪成、刘新才、赵德功、张思功、刘全才、成仁义等;解放战争中有党尚逵、党云章、何为庄、李耀春、田万兴、文建军、文川娃、杨红等;建设时期有杨振有、成档处、肖日义、何平义、杨克信等,正是这些年轻的生命,用鲜活的青春绽放出一道道人性的光芒,用殷红的血液谱写了一曲曲时代的壮歌!

西原人崇文尚武,不畏强暴,身上有着强烈的反抗精神。清咸丰年间,上高埝就有武举人,后又传入红拳。辛亥革命爆发时,西原刀客积极响应。1918年农历正月,长期匪祸绥远的卢占魁部被编入靖国军,驻军耀县。卢部军纪败坏,以筹军饷为名,横征暴敛,拉票勒索,奸淫妇女,作恶多端,人民忍无可忍,奋起反抗,自发组织“硬肚团”,公推名医封赞化为团总,西原组成南乡、西乡分团,田家沟人田均、申家河人杨福林分别为团头,楼村、小丘亦成立分团,闫党六、祝老二分别为团头。1919年农历正月十六日,卢部发起突袭,他们依靠骑兵,将“硬肚团”包围在中高埝一带,这些农民武装那里是长期在枪林弹雨中走南闯北的土匪力量的对手,一时,西原中高埝、下高埝、任家庄一带尸橫遍野、血流成河。“硬肚”武装最终一败涂地,但他们为保卫家园、敢于献身的牺牲精神气贯长虹!民国初期,文家堡人刘峨山,曾在三原师范读书,思想进步,回乡后参与在耀县建立国民党县党部,组织农民协会,发动群众开展抗粮、抗款、抗税,反对军伐战争的斗争。民国十八年(1929年)冬,为声援甄寿珊“西北民众讨逆军”,刘峨山在耀县成立第八支队,并担任司令,率部活动于同、宜、耀三县毗连山区,在焦坪,瑶曲等地处决劣绅和恶霸地主,没收其粮食数百石,分给贫苦农民。这一时期,有许多年轻的共产党人曾在这支队伍里活动过、历练过。

西原也是一块革命浪潮翻涌的土地。五四运动后,受新文化思想的影响,耀州一批有志青年相继赴上海、西安等地求学,寻求救国救民真理,接受马克思主义,如何尚志、张邦英、曹雯等,这其中,就有西原刘家河人刘林圃。1927年6月,农民运动在耀县蓬勃开展,西原农民为求生存,与华里坊坳、小丘原的农民,自发组织起来同封建豪绅地主做斗争。1928年11月,受中共陕西省委委派,张邦英、曹雯回县与共产党员冯宏儒一起,在西街面坊建立耀县党小组。1931年6月,中共耀县党支部在杨家河村成立,12月,更名中共耀县特别支部。支部成员宋子岐、张仲良以教书为名,分别到西原野狐坡、石人堡秘密发展党员,建立党的组织,领导农民进行抗粮、抗税、抗捐、抗债、抗租斗争。宋子岐在野狐坡发展郭兴、郭克义、郭开泰入党。1932年4月,阿姑社、野狐坡支部和王益村特别支部建立,郭兴任野狐坡党支部书记。5月,中共耀县特别支部发动和组织了声势浩大的“交农”运动,西原和楼村、小丘一带数千名农民群众肩扛木杈、扫帚、锄头、撅头等农具,潮水般涌向县城,焚烧西城门楼,迫使县府减免粮税,停建兵营。10月,中共耀县县委在泥阳堡关帝庙成立,配合渭北游击队在西原、华里坊、让牛村一带活动,并建立西原特别支部,组织群众分粮抗苛捐杂税。刘志丹、谢子长率领陕甘边游击队来到照金后,野狐坡郭兴家建立了地下联络点。1933年春,在分粮斗争中,西原特支和王益特支因暴露而遭到破坏。7月,王泰吉率国民党第十七路军骑兵团在耀县起义,野狐坡郭兴、郭克义参加张邦英、张仲良领导的耀县游击队,转战照金。后经组织安排,郭兴、郭克义回到地方,分别负责党的“地下”工作和耀县到照金的交通。1935年3月,县委负责人宋子岐调离耀县,后在陕北肃反中被错杀,中共耀县县委工作中断。1937年3月,中共陕西省委“老范”(范世华)整顿恢复中共耀县工作委员会,“老范”先来到野狐坡,通过“老交通”郭克义,与地方建立联系。遂在王堵村以办杂货店为掩护,开展党的工作。5月,“老范”带领耀县党组织负责人陈景番和野狐坡的郭克义、郭文雄赴云阳参加中共陕西省委党代会。6月,中共耀县工委恢复重建,下设野狐坡、阿姑社两个区委,并辖7个支部,其中西原有野狐坡、上高埝两个支部。8月,依照省委指示,撤销耀县工委,重新成立耀县县委。1939年10月,国民党掀起第三次反攻高潮,白色恐怖日趋严重,耀县党的工作基本处于“睡眠”状态。1945年夏,张仲平回耀,进行“唤醒”和整顿“地下”党组织工作。在阿子故贤村重建耀县工委。为突破国民党对陕甘宁边区的严密封锁,我党建立多条交通线,其中一条交通线就是从边区最南端故贤村出,经西原西沟畔南至富平庄里镇,然后坐火车去西安。1946年9月,李先念等中原军区领导一行,在耀县工委武工队的护送下,回到边区,就是从富平米家堡经耀县西原到边区故贤村,再经柳林回到马栏的。郑位三、戴季英等也是经过西原回到边区的。期间,有无数西原人为边区政府传递情报、运送物资、保护干部,默默无闻地支持革命事业。当时,西原虽为国统区,但这块土地深深地浸润着红色的基因,西原的革命文化与耀县的红色历史乃至中国革命的历史紧密相连。

西原自然条件相对较好,但总归属于渭北高原,依然靠天吃饭。建设时期,西原人战天斗地、苦干实干,努力改变家乡面貌。1958年10月,西原人沿赵氏河东岸原畔堙沟夯坝、开岭凿洞,历时四年,建成长达13公里的跃进渠。并在赵氏河上游陈村河、吕村河交汇处双岔河筑起滚水坝,河水被自然引入后申河、前申河、安河、玉皇阁、赵家坡、张家坡、田沟、鱼池、陈坪等村落,不仅解决了牲畜饮水问题,而且使原畔变成水浇田,灌溉面积1730亩。一时,渠岸林木茂盛,鸟语花香,牛羊遍地,骡马成群,更是少不了年轻女子淘菜洗衣的美丽倩影和孩子们玩耍嬉闹的欢声笑语,满满的人间烟火!跃进渠修成后,沿途多村又新建抽水站,引水上塬,造福更多的百姓。遗憾的是,跃进渠早已废弃,流经的村落大多迁到原上,其破败的景象让人伤感!1959年11月,三原县开始在赵氏河谷修建玉皇阁水库,主要灌溉马额、陵前田地三万亩,可库区占据赵氏河谷大面积良田,西原人并不受益,只能做出巨大牺牲。这不由得让人想起历史上曾经发生的一件事情。据《乔志》记载:“浊谷河在陈村岭西,涧谷河在岭东,岭狭甚,号‘三步岭’。浊谷下流入三原溉田,涧谷经陈村南入富平,所经地皆高阜难井,率以河水为命。嘉靖初,三原人欲穿陈村岭引涧谷水入浊谷,益多溉楼底以下田。事下府官核议,知州陈维抗言:‘岭狭易崩,更开洞窟,恐益崩陷断人行,且山川之势,天地自然,安有隔山引水为利者。’事遂寝。”时隔三百多年,三原人这一“痴心妄想”还被清光绪年间耀州知州顾曾烜赋诗调侃:“甲池浊谷向南趋,却与诸渠支派殊。欲凿陈村三步岭,越山引水计诚迂。”三原人在封建社会被讽刺为不切实际的想法,却在社会主义的新中国实现了。三原人真是有幸啊!西原人的胸怀亦可谓大焉! 1969年7月,桃曲坡水库及干渠工程破土动工,西原人多次投劳,参加工程建设,特别是1975年11月,参加水库剩余工程大会战,民工们在山坡上挖窑洞,睡草铺,吃粗粮,就咸菜,每天参加重体力劳动。经过不懈努力,1980年,桃曲坡水库正式蓄水受益,灌溉面积三十多万亩,福及耀县、富平等地。期间,西原人又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平整土地,修建渠道,西原终于变成了水浇田,成为耀县名副其实的粮仓。此外,西原人积极响应政府号召,支援国家建设。上世纪五十年代,投劳参加咸榆公路金锁段的修建、耀柳公路“九里坡”的修建;1958年10月,山西侯马至西安铁路开始施工,西原人投劳参加修建;1959年10月,高尔原水库工程动工,西原人投劳支援;1969年10月,南起咸铜铁路支线梅家坪车站,北抵黄陵县七里镇,以运煤为主的梅七线开工建设,西原人投劳参加工程大会战。凡此种种,举不胜举,其大局意识,令人津津乐道!上世纪六十年代,西原村村通上电,七十年代,西原队队打机井。回想当年,从陈家坪到野狐坡,一条大道纵贯南北,与耀县通往小丘的“耀小公路”交叉为“十字”坐标,各村道路以此为参照纵横交错成网格状,道路两边是一排排耸入云天的“钻天杨”,紧跟的是一片片茂密的青纱帐,那可是一派生机勃勃的田园风光啊!


西原的快速发展是从改革开放开始的。1982年,西原各村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从过去单纯的劳动者变成既是生产者又是经营者,农民有了土地的经营权,种什么,怎么种,农民说了算。个人付出与收入直接挂钩,农民生产积极性得到极大的调动,农村生产力一下子解放了。其实,在这之前,囿于体制的束缚,西原人也曾困惑过、尝试过,或贩卖粮食,或倒卖中药材,或编制荆笆,亦有进城揽工做小买卖的,但这些行为常常被冠以“投机倒把”不务正业的罪名,免不了受整挨批。说实话,西原虽号称耀县粮仓,可公购粮任务重,加上人均占地面积不多,很难想象,一个产粮的地方,老百姓却常常面临缺粮的窘境。迫于生计,人们抗争过、拼搏过,无奈之下,有的村落便有了“一把车子一杆秤,青岗岭上弄革命”的“壮举”,成为人们饭后茶余的侃资。这虽曾有损西原人的名声,但并不能掩盖西原人勤劳善良、奋发有为的个性和品质,只能算作历史的笑柄。长期被压抑的劳动力,一旦适逢良机,其释放的能量是不可低估的。于是,砖瓦厂、石沙厂、造纸厂、预制厂、面粉厂、建筑队、运输队等纷纷兴起,苹果、葡萄、桃、杏、梨等水果大面积种植,奶牛、山羊、猪、鱼等养殖业大力推广。“村村都有小卖部,队队盖起二层楼,家家走上致富路,力争当个万元户”,西原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活力。特别是2000年,在果业部门的关怀下,陈坪村引进种植大樱桃,面积已达6000余亩,年产值1亿元,不仅带动了鱼池、田家沟、赵家坡、平新、野狐坡等周边各村大樱桃的栽植,而且辐射到西原各个村落,栽植面积达1.18万亩,产量0.97万吨。以海升集团、陕果集团、神农生态农业有限公司为代表的各类果业公司、合作社也应运而生。大樱桃已成为西原农业的主导产业和农民收入的主要产业。作为全市一个农业产业品牌,这带来的自然也是一场关于现代农业观念的革命。

1993年11月,经陕西省人民政府批准,铜川市在耀县西原建设铜川新区。1995年7月1日起,西原行政管理机构下高埝乡整体移交铜川新区管委会管辖。自此,西原进入城市化建设的新格局。1998年12月,铜川市人民政府迁至新区办公,2000年12月,中共铜川市委机关迁至新区办公,西原成为铜川市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经过三十多年的努力,新区已是一个人口集中,经济发达,文化繁荣,科技兴旺的市级城市。那昔日桃曲坡水库主干渠成为城市的供水途径。在原双岔河滚水坝一带新建的龙潭水库,也成为补充城市供水的又一源泉。西原核心区域的大量土地已被征用,一座座高楼正在崛起,一条条大道正在延伸。面对波涛滚滚地时代浪潮,西原人又一次毫不犹豫地做出了牺牲,义无反顾地支持新区建设。遗憾的是,在新区开发建设中,若能保护并开发利用好古村落,当是一件功在当代、福及子孙的事情。因为,古村落是文明的标志,是历史的“活化石”。看来,这件事情,也只能寄希望于那些有着乡土情怀的决策者们高瞻远瞩、手下留情了。但愿,我的这些文字为西原,为我的故乡留下一段段支离破碎的记忆!

我是西原人。我是吃这里的粮、喝这里的水长大的西原人。我知道,我的西原,已经被现代文明生吞活剥。我无力拽住时代的列车,唯有寄托无尽的乡愁,抚慰时时作痛的伤口。我怀念那一座座绿荫掩盖的村落,那里收藏着父老千百年来的喜怒哀乐。我怀念那一处处果树飘香的园林,那里储存着乡亲千百年来勤劳的汗珠。我怀念那一眼眼蔓延绿洲的机井,那里浇灌过我童年的快乐。我怀念那一条条弯弯的小路,那里踏过我不知往返多少回的脚步。我怀念那羊圈里弥漫的膻腥,因为它激活过我麻木的神经。我怀念鸡窝里那枚温热的鸡蛋,因为它添补过我买不起铅笔橡皮的自尊。我怀念灶火前的缕缕薰烟,因为它是妈妈泪水腌制的味道。我甚至怀念那一片片草坪覆盖着的墓地,因为那里有永远迁不走的魂魄!

啊,西原,我亲爱的故乡!我愿做你古遗址蔓开的青苔,纵使千人踏万人踩,我依然会挣扎着泛起翠绿。我愿做你崖畔渗出的殷红,纵使风吹雨淋,我依然会保持本色。我愿做你禾苗上闪耀的晨露,纵使瞬间蒸发,我依然会以雾的形式回归你的怀抱。我愿做你地下深埋的石头,纵使默默无闻,我依然会吸纳你的气息感受你的心跳。我愿做你路边拱出的小草,纵使雪压霜欺,我依然会绽放成花的风貌。我愿做你天空中飞翔的小鸟,纵使飞得再高再远,我都会在你的身边筑上巢窠。我愿做你古槐下的落叶,纵使腐烂成泥,我依然会以肥料的姿态让你茁壮。我甚至愿做你墓地里流动的一片磷火,纵使幻灭,我依然会努力地自燃,用最后的气力为你闪烁。啊,西原,生我养我的故乡啊!
2024年7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