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是残忍的源泉,而暴力则是其表现形式,即便是圣贤人也无法避免受它的奴役和凌辱。
在日本作家吉田修一著作的文学小说《怒》里,便描绘出一个年轻男人受愤怒驱使,而犯下震惊社会凶杀案的故事。
在炎热盛夏的东京郊外, 一对年轻夫妇惨遭陌生男性的杀害,而凶手山神一也在作案后仍在屋内逗留长达六小时之久,并在逃离案发现场前,还用受害者的鲜血涂抹在走廊,留下触目惊心的“怒”字。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对素不相识的尾木夫妇痛下杀手,亦不知他在屋内留下的“怒”字痕迹有何用意,内心究竟承载着多大的愤懑与怨恨,便至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杳无音讯。
而在一年过后,经过微整容的山神一也依旧在逃。
与此同时,三地出现了三个来历不明的男子,他们都与山神有着相似吻合的外形与特征,与电视新闻公布的几幅假想通缉画像似乎别无二致。
这亦使得他们身边亲近的人不由产生怀疑,内心信任与恐惧的天平摇摆不定,无法当下立断做出相应的抉择。
整部故事虽然以“怒”作为导火索,但是全篇却少有对这一情绪的细致描写,相反“信任”与“爱”成为贯穿小说的线索,将那些零碎的情感和故事编织与支棱起来,道出各地三人深藏在背后的经历与不曾向外界诉说过的心声。
02父亲洋平和女儿爱子,在充斥着鱼腥和海潮味的港口小城滨海相依为命。而在四个月前,女儿却突然失踪,杳无音信。
等到父亲洋平再次找回不见多日的女儿时,却从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口中得知,爱子在失踪的这段时间内一直在歌舞伎町工作,成为男人的玩物。
伤心疾首的父亲马不停蹄将女儿带回老家。小镇不大,流言蜚语却能在一瞬卷席,爱子免不了他人背后的闲言碎语。
而此时,应聘洋平工作渔协的临时工田代走入爱子的生活。他平日虽有沉闷,但在与爱子独处时却偶尔浮现爽朗的笑容。
年龄相仿的人自然会互相产生情愫。
对女儿的选择,洋平心中不悦。田代来历不明,且薪酬微薄,他不确定这个男人能否给女儿幸福。
“像我这样的人,也没办法啊”。面对质疑,女儿给洋平的回答如此揪心。但心里似乎默认着这个说法。
真的还能有普通人接纳爱子吗?或者当从救助站接回爱子的那刻,身为父亲的洋平便对女儿的未来无法给予信任。
因此当山神一也的通缉画像出现在滨海小镇时,洋平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爱子充满坎坷和不幸的人生。
在他的迫使下,使得爱子内心产生动摇,最后向警局举报了深爱的田代。
而调查后的反馈正如田代曾说的一样,他受父亲债务问题的连累逃窜到这座城镇。因为爱子的告发,又再次踏上流浪的旅程。
知道真相后的爱子哭得歇斯底里,而洋平也瘫软地坐着地上。因为他们的不信任与背叛,致使田代的离开。
其实从最初开始,洋平便认为自己的女儿无法得到幸福。对于一个父亲而言,将从社会边缘徘徊的女儿拉回始终饱受压力。
他深爱着自己的女儿,但也无法信任着爱子。殊不知她身为大人,能学会成长,做出独立的判断,争取到自己想要的人生。
而田代的全盘托出换来的是爱子的背叛,最终上演这出闹剧。
无论是洋平、爱子,还是田代,他们都从始至终没有直面问题。父亲无法信任女儿,女儿无法信任爱人,田代无法面对黑社会蛮缠的讨债。只能日复一日的逃避,不愿直视眼前的生活。
但是人人都有争取幸福的权利。令人难过的问题不会因为一时避开而不复存在。相反你越在意,越是远离,它越能扰乱你的心神,令人陷入无法自拔的泥沼中。
03真正的爱情是否能用时间来衡量?
一想到同床共枕的人隐瞒着自己的身份,长久以来欺骗自己的感情,优马额头便不由冒冷汗。
同性恋者优马在不入流的澡堂遇到了同类的直人,在粗野的交融中互相认同彼此,直人也因此住进自己的屋内。
最初只是当做消遣的肉体伴侣,但随着长期同在屋檐的生活,优马心境不由发生变化。
相较优马的洒脱自由,直人显得略微拘束无趣。平日的直人总是显得安静沉闷,无法猜想他的内心想法。
而在优马工作的时间内,他也不知道去向何处游荡。听闻朋友说道有人打着同住的幌子,做着偷鸡某狗的事情,不由让优马心生戒备。
但同时他内心也纠葛矛盾,不愿往坏的方面去着想。优马单刀直入向直人说道“我把你当贼防着呢”,换来的却是直人的嗤笑。
跟怀疑的对象在说“我在怀疑你”,其实就等于跟对方说“我相信你”。
直人似乎融入到优马的生活,会去医院帮忙照料优马时日不多的母亲,陪伴老人谈心事。会和哥哥嫂子们共进晚餐。
就连向来生活态度自由的优马,都多次考虑着二人之间的关系。两人还会说笑着将来死后葬在同一处。
但是某日直人突然从优马的生活中消失。朋友诉说着发生在身边的室内盗窃案件,电视又播放着关于山神一案的新闻。
彼时恰巧有警署的电话拨到优马的手机,当对方问道是否认识直人时,懦弱的优马还是说出不认识的话语。随着这通电话的拨响,怀疑的思绪又涌上心头。
但他不知道的是,直人早已在化为冰冷的尸骨。一直以来,他向优马隐瞒着自己的病情和过往,便是不愿将真相说出时迎来关系的终结。
得知背后事实的优马不由得痛哭流涕。直人如此信任他,优马却连在电话中与他相认的勇气都没有。
故事的结尾,优马将直人葬在与母亲同一处公园内,便是未来逝去时能再次相伴。
哥哥曾在优马做出决定前提出反对的意见:“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们只在一起生活半年啊。”
“假设友香跟你结婚半年后死了,你会怎么做?”优马反问,“直人之于我,就相当于友香之于你。”
爱情从不以身份和时间作为衡量,优马与直人都同为同性恋者,不为社会大众广泛接受,但他们却仍爱得纯粹,在最后都给彼此之间足够的尊重与信任,度过一段值得回忆的日子。
04故事始于“怒”,终于“怒”;始于“信任”,终于“信任”。
大兵凌辱了花季少女泉,一同陪伴而去的好友辰哉懊悔不已。
为何自己要邀约泉,又在她面前喝酒买醉逞强?致使心上人在独自拿行李的路上,遭遇如此羞愤之事。
他深感自责,愧疚和悔恨的情绪填满辰哉的心,他与泉约好不向任何人提起当晚发生的事情。
在当辰哉心里的堤防逐渐崩溃时,田中出现了。
他从外地而来,是靠零碎散工维持生计的“荒岛怪人”。友善风趣的田中与泉和辰哉相交甚好。
在一次坦诚交谈中,辰哉和田中都吐露关于泉当晚的事情真相,一直深感自责的辰哉受到田中的奋力鼓舞。这也使得原本处于绝望的辰哉获得喘息的机会,他有了共同战线的好友。
两人彼此间感情愈发好,拥有绝对的信任,仿佛是亲密无间的兄弟般。
但是在偶然间,辰哉在田中居住过的荒岛断壁残垣上,发现了田中歪扭涂写、看后令人感觉恶心的“怒”字。
在杂草的地上划出的痕迹文字,更是将田中深埋遮掩的野兽一面撕开。田中就在泉被欺凌的现场,但他不仅没有出手相救,更是发表作呕的变态感想。
霎时间,辰哉感到深深的背叛,曾经对这个男人感激涕零的情感转化为阴郁的愤怒。在不知道田中其实是潜逃的山神的情况下,趁其不意杀了相伴多日的“战友”。
“因为我相信他,所以才无法原谅他。”
这是辰哉被逮捕后重复的供词。他不在乎田中是否为残忍的罪犯,也不仅是为朋友出气而复仇,只是他的信任换来背叛,这令辰哉愤怒不已。
山神可能至死,都无法料到人生会以这种荒唐的方式落幕,但这也似乎意外适合他。
他杀害对他给予信任的尾木夫妇,纯粹的恶意又传染至辰哉,最终因果相报,苦果终究落到自身。
人因信任而联系,最终又因背叛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