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莱州知府李密收到朝廷快件，三日后当朝宰相王大人要来视察莱州的民情，考察修建莱州大桥的事情。

李密刚从边关调到地方任职，除了知道这王大人欺男霸女，占人田地，坏事做尽。却极善溜须钻营，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外。一点不熟悉王大人的嗜好。幸亏有师爷为他指点，师爷告诉李密，这个王大人除了贪财和好色外，更喜欢美食。他的绰号就是“吃鬼”意思就是说做了鬼，美味佳肴对于他来说也是最重要的事。

李密听了很高兴，问师爷“偌大莱州，厨师近千人，谁可担此重任呢？”

“我看非水师傅不可。”师爷拍着胸脯和李密保证。

这个水师傅住在城郊，50多岁，被同行们尊为师祖。据说他的手艺是几代人的秘传，到了水师傅这一代，又进一步丰富了祖传的手艺。他年轻时就在莱州城里最大的酒馆里当大厨，两年后因与掌柜的闹矛盾，遂辞去大厨一职。自己另立门户，开了一家水师傅酒馆。生意做得如火如荼时，水师傅却莫名其妙地关了酒馆，远走他乡。从此杳无音信。正当大伙差不多忘记他时，他居然又孤身一人回到了莱州，那些有头脸的大户人家操办个大事小情的，都邀请水师傅去给帮厨，水师傅是来者不拒，只是从来不收人家给他的答谢银两。

给宰相吃的菜肴必须是绝佳的，丝毫马虎不得。李密亲自去拜访水师傅。

水师傅见李密亲自到访，忙上前请安施礼。

李密忙扶起水师傅“水师傅，不必如此。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便把请水师傅为宰相王大人烹制美味佳肴的事说了。

水师傅笑了“请李大人放心，我定能让宰相大人满意。”

水师傅挽留李密在他这用过餐再走，他先做两道拿手的家常菜请李密尝尝。

水师傅做的第一道菜是“玲珑鸡蛋”。他先是退去生鸡蛋硬壳，把只有薄薄一层软膜包裹的鸡蛋放在托盘里，再兑上几种彩色的汁，把鸡蛋在这些汁里滚上几滚，放在笼屉上蒸。三分钟后，鸡蛋出锅，从外观看，那简直就是个玲珑的大翡翠。吃第一口是葡萄味，第二口居然就是苹果味，第三口才是鸡蛋的鲜味。

李密冲着水师傅竖起了大拇指，真是名不虚传呀，普普通通的鸡蛋竟然能做出水果味。

水师傅做的第二道菜是“游龙过江”。水师傅把一张煎饼切成细丝，放入锅内的沸水内，然后调好味道，把一条活蹦乱跳的泥鳅鱼放入锅中，盖上锅盖。几分钟后，掀开锅盖，那些细条煎饼覆盖在锅底很像淡黄江水里的细沙，更神奇的是那条泥鳅居然还活着而且在水里自由地游来游去，真的很像一条游龙。

李密尝了一口泥鳅鱼，肉质异常鲜美，香气扑鼻。这是怎么回事，泥鳅鱼已经煮熟，怎么还活着。

水师傅笑了，那是因为事先在鱼的嘴里灌了黄酒和蜂蜜。煎饼里又加了醋和冰糖。所以，纵然沸水猛煮，泥鳅鱼也能活上两个时辰。

真是闻所未闻，李密又夹起了煎饼丝，入口甜香鲜，一直香到胃里。

李密拍手大笑，此等绝佳手艺。别说宰相来，就是万岁爷亲临，我也不怕了。

可否再展示几道菜？李密看着水师傅问。

“今日只能到此。我今日下午去高府帮厨，答应人家的事不能返悔。”水师傅面露难色。

李密知趣告辞。

三天后，宰相王大人准时来莱州视察。李密率领属下出城迎接。王大人身体微胖，天又很热，王大人略显疲惫。李密把王大人请到驿馆休息，中午为他接风。

安排完王大人，李密派师爷火速去城郊请水师傅。要他立刻准备好给王大人吃的菜肴。

水师傅不慌不忙，早已成竹在胸。他让师爷转告李密，一切都已准备停当。

当天中午，在李密的率领下，莱州城里有名望的人都来了，他们恭敬地给王大人请安，还带来了戏班子的演员。准备了几场特精彩的表演。落座后，王大人看着李密说道“李密，我这人不喜欢这热闹的花架子，我最喜欢美味佳肴。我可听说你为我请了一个高手艺的大厨，不知他啥时露面呀？我肚里的馋虫可要爬出来了。”说完，笑了。

李密忙吩咐师爷，告诉水师傅马上开席。

不到一刻钟，下人们就把一道又一道的精美的菜肴摆到了桌上。除了那日李密尝到的“玲珑鸡蛋”和“过江游龙”两道菜肴外，其他的菜名，李密就叫不上来了。王大人喜笑颜开，最先吃的就是“玲珑鸡蛋”和“过江游龙”。吃过后，乐得满脸开花，竖起大拇指连说“好，好，真好！”

“李大人，把高厨请上来吧，我要重赏。”

李密传令下去，请水师傅上来。

“老师傅的手艺真是一绝呀，我要重赏你。”

“多谢大人，我还有绝活未曾展示。”水师傅面无表情地说“只是那绝活须当着大人的面才能完成。”说完，水师傅用手捂着衣服口袋凑到了王大人面前，眼睛里闪现着杀气。

李密急忙上前按下水师傅的手“今日，王大人已酒足饭饱，你那绝活留到明日在展示吧！”

水师傅挣了一下，没挣脱李密的手。只得答应着退下去了。

晚上，李密悄悄来到水师傅的住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绝活就是要王大人的命吧？”

水师傅看了李密一眼，并不显得多惊慌“不错，我就是想要他的命。为此，我隐居了许多年。今日，若不是你阻拦，他的人头此刻已经拿到我手里了。既然你已知晓此事，是杀是寡，愿听候你发落。”

“水师傅，你千万不可意气用事。此人是当今万岁爷身边的红人，他说的话，万岁爷言听计从。而且他身上带着万岁爷给莱州修桥的15万两白银。你若杀了他，莱州会有成百上千的人因此而丧命。”

水师傅听完，当时就愣在那了，脸色蜡黄。过了半晌，他拉住李密的手，老泪纵横。

“李大人，你杀了我，把我的心献给宰相吃。不然，你们都会因我的牵连而丧命。”

“水师傅，你赶快逃走吧。”李密急切地说。

“你不杀我，我也活不了几日了。这些天，我一直服用祖传的毒药，此药无解药，毒性大。服后十日后人亡尸烂。”说完，水师傅掏出衣服口袋里的尖刀，扎进了自己的心脏。

李密抱着水师傅的尸体，悲痛不已。

第二天用餐时，下人端上来一道特殊的菜。盘子里居然装着水师傅的心。李密把筷子递给宰相“王大人，您请用。”

“你这是？”王大人不解地看着李密。

李密拿出一把锋利的尖刀说“水师傅试图刺杀大人。被下官预先发现。所以杀其人烹制其心，给大人享用。据说人心是天下第一美味。请大人仔细品尝。”

王大人听后哈哈大笑“言之有理，此等恶人的确该受到惩治。”说完，夹起盘子里的一块心，放进嘴里。王大人一边吃一边说“这叛贼的心怎么是苦的，虽苦却异常好吃。”

李密佯装疑惑“莫非大人已经猜出他的身份。”

王大人又吃了几口盘子里的心“十多年前，我亲率军队消灭叛党。听说他们有个高厨，能烹出人间第一美味，便乔装成一送货商人尝过他的手艺。十多年，那美味记忆犹新。今日，再次尝到他的手艺，当然知道是他了。”

李密听后，慌忙跪倒“请大人恕罪，下官失职，让叛臣混到了大人身边。”

“昨日，你拼命阻拦他，我还误以为你们是同谋呢。没想到你居然用这种办法处置了他，好，有新意。”说完，宰相放声大笑。

几天后，王大人走了。又过了几天，听说王大人中毒而亡。皇宫里的御医为他诊脉居然没能解得那种毒。王大人死时，全身溃烂，臭不可闻。

李密跪倒在水师傅的坟前大放悲声。原来，李密的父母亲十几年前也反抗过王大人的暴行，被王大人杀害致死。李密一直想为父母报仇都没合适的机会，想不到这仇最后让水师傅给报了。

李密哭过后，朝着水师傅的坟地深深地鞠了三个恭“水师傅，你可以安息了。那15万白银已经用在修桥的工程上了，桥修好了，远近的百姓交通就方便了，受灾的民众在不会因为拿不起车船钱而饿死在乞讨的路上了。”

一阵风刮过，轻柔恬淡。好像是水师傅在微笑。

原载2009年1期《小说月刊》

（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