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籍籍无名、葬礼轰轰烈烈——因为好弟弟而享尽哀荣的广成

伯虎奉天靖难 2024-11-28 12:07:05

大约在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的时候,被兄长马齐连累卷入了‘推选新太子’风波,导致‘察哈尔总管’官职被革去、世袭爵位和世管佐领也被一并革除、只是一个普通闲散旗丁的富察氏成员李荣保,在他二十五岁这一年得到了他的长子(很有可能是庶长子),后来取名为‘广成’(这个名字和他之后的九个弟弟都不太一样,名字中并没有带‘傅’字)。

而广成比他后来成就非凡、功业赫赫的幼弟(李荣保第十子),也就是将来赫赫有名的乾隆朝中前期朝廷首揆、保和殿大学士、领班军机大臣、一等忠勇公傅恒,足足大了二十五岁之多。

雍正元年(1723年),在父亲李荣保去世之后,身为富察氏家族分支(李荣保一支)长子的广成,在两位伯父马齐(时任首揆大学士)、马武(时任领侍卫内大臣)的眷顾和照看下,被选为实录馆(康熙帝实录)的誊录官,也就是‘抄书文员’,得以领一份微薄的俸禄,可以养活一大家子的内堂长辈、弟弟妹妹。这样略显拮据窘迫的生活,广成及其母亲长辈、弟弟妹妹一家,过了不长不短的四年。

雍正四年(1726年),广成十四岁的长妹富察氏被雍正帝选中(也有两位伯父马齐、马武不断推荐的功劳)、指婚给了皇四子弘历为嫡福晋,次年(雍正五年)正式成婚;而这件事,也是广成(及富察氏李荣保这一支)人生命运急速改变的开端。【伯虎42首发】

在雍正帝在位时期,虽然广成因为妹妹成为了皇子的嫡福晋,从而得以在仕途中获得逐步上升的机会(伯父马齐也有助力,而另一位伯父马武此时已经去世了),但总体来说‘进步’的时间还是比较缓慢的,也就是比普通的八旗子弟在官场和仕途上的拔擢晋升快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虽然史书中对广成的这一段早年经历并没有文字记载,但根据他其他的兄弟出仕后的过程可以推断——广成的官场历程,大致也就是从笔贴式-侍卫(銮仪卫)-内务府郎中等官职逐次升迁,最后熬资历、拼能力,或高或低外放一任,再返回中枢担任八旗各都统,假如没有犯过失、失职的话,他将在某个时间段退休致仕,也就是这样了。

但广成原本仕途上一切都将波澜不惊、按部就班进行的事情,在雍正十三年(1735年)起了巨大的变化——这一年雍正帝在圆明园驾崩,而广成的妹夫(之一)——皇四子宝亲王弘历则奉雍正帝的传位遗诏登基称帝,以明年为乾隆元年,弘历即乾隆帝。

乾隆帝登基后,追封已经去世了的岳父李荣保为‘一等承恩公’;而广成的亲妹妹、宝亲王福晋富察氏也被丈夫乾隆帝册立为中宫皇后,即孝贤(纯)皇后。

因为与皇家有了这一层紧密的关系,身为乾隆帝外戚、富察皇后长兄的广成(和皇后不同母),其原本平淡无奇的仕途也突然变得顺畅无比;乾隆初年时,四十岁左右、之前一直默默无闻、仕途不惊的广成就被妹夫乾隆帝简拔为太仆寺少卿,专为皇室管理、饲养、挑选、进献牛马羊驼等大牲口的重要职位(也就是超大号、有官品等级的次席弼马温)。

乾隆十三年(1748年),广成的妹妹富察皇后(即孝贤纯皇后)不幸薨逝于随乾隆帝出巡的半途中,而因为皇后的身后葬礼典仪事宜潦草失仪,乾隆帝大发雷霆,严厉处理了包括两位皇子在内的一大批宗室、满汉大臣、文武官员,其中丢了性命的也不在少数;一时间,满朝文武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生怕乾隆帝会迁怒到自己头上。【伯虎42首发】

但在这场暴烈的政治风波中,才具平平、官场智商也不很高的广成却没有受到一点儿的波及,还是安安心心、顺顺利利办差,地位稳如泰山;而富察皇后离世后,乾隆帝心中十分思念元配,感怀追忆之下推恩给皇后母家,身为皇后长兄的广成因此被提拔为大理寺正卿,成为了朝廷九卿之一(六部尚书加大理寺正卿、都察院左都御史、通政司通政使)。

乾隆十五年(1750年),广成调任为左副都御史(也许是才能确实不足,所以才 被乾隆帝小降了半级);但在第二年,也就是乾隆十六年(1751年),广成便被调任正黄旗满洲副都统(这也是韦爵爷当年曾担任过的官职),成为八旗顶级高官。

就在广成凭借外戚身份(以及乾隆帝追思皇后、推恩外戚)在官场上不断晋升的同时,他的幼弟、李荣保第九子傅恒(其实是第十子、因李荣保第七子幼年夭折,所以傅恒的行辈就提升了一位)也凭借着自己的真才实学、以及超强的政治才华,得到姐夫了乾隆帝的关注和重用。

乾隆十年(1745年)六月,年仅二十三岁的傅恒以户部右侍郎的身份进入了清朝最高权力机构——军机处内“学习行走”;从此后,傅恒在军机处一直待了二十五年,除了‘按制守孝’之外,他从未离开过这中枢重地。

乾隆十二年(1747年),傅恒再升任为户部尚书、兼任銮仪卫、议政大臣、殿试读卷官、会典馆副总裁、正总裁,成为了从一品朝廷大员。

此时,富察皇后尚在世,所以傅恒并不是因为乾隆帝‘追思皇后、推恩外戚’的理由被越次拔擢的,实在是因为他确实具有超强的能力和才华,从而才被重用。而身为傅恒长兄的广成,这个时候还在太仆寺当‘副总领弼马温’呐。

乾隆十一年(1746年),第一次大小金川之役爆发,在平叛过程中清军屡次失败,因此两任主帅:川陕总督张广泗、大学士讷亲都被乾隆帝下旨处死(或者赐死)。乾隆十三年(1748年)九月,年轻气盛、位高权重的傅恒自荐参赞军务,以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署理川陕总督的身份,由乾隆帝特派前往金川前线经略军务,并加授为保和殿大学士(这就是朝廷首揆了,而这一年傅恒也才二十四岁而已)。【伯虎42首发】

乾隆十四年(1749年)正月,金川土司莎罗奔在对抗清军的作战中久战乏力,再加上傅恒亲自督师攻下了金川多处险碉,实在无法继续坚持,于是畏死而主动乞降,历时近两年的(第一次)金川之役得以告捷。

乾隆十四年(1749年)二月,初出茅庐就全尽其功的傅恒胜利班师回京,因功被乾隆帝晋封为一等忠勇公,并赐宝石顶、四团龙补服,为傅恒建造府第于东安门内。

而欣慰于傅恒如此年轻却功业早建的乾隆帝,为了酬功及推恩外戚,于是为富察氏家族在京师东安门专门建立宗祠,命名为‘恪僖公祠’(傅恒及广成的曾祖父哈什屯身后谥号为恪僖),立三神主以祭祀孝贤皇后(以及广成和傅恒)的曾祖父哈什屯、祖父米思翰、父亲李荣保这三位‘追封一等承恩公’。

在如此背景下,作为孝贤皇后与保和殿大学士、一等忠勇公傅恒长兄的广成,于乾隆十三年(1748年)升任大理寺正卿、又于乾隆十五年(1750年)调任为左副都御史,那就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在弟弟妹妹的荫顾下,以及乾隆帝‘圣恩’的照看下,实际能力略有不足的广成在官场仕途上没有受到什么差事压力和敲打处罚,一直是顺顺利利的当官、安安心心的办差;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年过六旬的广成又被乾隆帝提升一级,任正黄旗蒙古都统,这已经是从一品的顶级官职了。

广成的卒年史书上没有确切记载,但从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其长子多罗额驸明亮被乾隆帝署任为正红旗满洲副都统,以及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其弟傅恒作为第四任征缅主帅率军出征缅甸来看,广成大约就是在这期间去世的,殁年大约在六七十岁左右(为什么这么说,后文马上有补充),身后得乾隆帝御赐谥号‘温勤’,意思就是表扬广成在世时性格谦逊温和、办事认真勤快的意思。

据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探花、清代著名大学者、史学家赵翼在晚年所著的私人笔记《檐曝杂记》中‘京官趋势吊丧’一篇中记载——

‘傅文忠公扈从热河,而其兄总宪广公成殁于京,文忠乞假归治丧。广公家受吊之期凡三日,已遍讣矣,其最后一日,则文忠到京日也,前两日遂无一人至者。文忠到,则各部院大小百官无不毕至,虽与广公绝不相识者,亦以文忠故致赙而泥首焉。舆马溢门巷,数里不得驱而进,皆步行入。’

赵翼的文章这里所说的‘傅文忠公’,就是指他当时写这篇文章时、已经去世了的前朝廷首揆、保和殿大学士、领班军机大臣、一等忠勇公傅恒;而‘总宪广公成’即傅恒的长兄、曾担任过左副都御史、当时也去世很久了的广成(总宪即左都御史的尊称;而广成生前只当过左副都御史,其实应该叫副宪;不过赵翼在笔记里将广成的官位叫高一级,也属于善意的尊称,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伯虎42首发】

整篇短文所表达的意思是——乾隆某年间(大约是乾隆二十九年左右),乾隆帝按祖制前往承德避暑山庄‘秋狝’,身为领班军机的傅恒自然也要随驾扈从、一同前往;就在这个时候,傅恒的长兄、乾隆帝的大舅哥(广成是乾隆帝孝贤皇后最大的哥哥,自然是乾隆帝名正言顺的大舅哥)广成不幸在京师去世了,所以在热河随驾的傅恒听到家中传来的讣告后,立即向乾隆帝请假、以便回家奔丧。

当时,广成的儿子明亮在父亲去世后,已经将讣告遍发京师内外,说明接受广成的诸亲眷同僚故旧前来吊唁的时间是三天以内,第四天就要出殡。另外,明亮在通知远在热河的叔父傅恒时,得到的消息是傅恒将在第三天赶回来吊唁兄长,这个事情京师内外的文武官员们也都知道了。

作为在任的正黄旗蒙古都统、又是孝贤皇后的亲兄、乾隆帝的内兄,实打实的顶级贵族兼皇亲国戚,广成的葬礼倒是办得非常隆重,气势很大,明亮认为,前来拜祭自己父亲的官场同僚故旧一定会很多。

但现实让明亮被狠狠地打脸了——讣告发出后的前两天,除了富察氏家族内部的亲戚、以及广成生前的若干亲近同僚,还有明亮自己的同僚姻亲故旧之外,满朝的文武官员居然一个人都没来!

对这么冷清的葬礼场面,身为孝子的明亮倒是很看得开,不来就不来嘛,等三天的葬礼典仪结束,就让父亲入土为安,也算是了结一件大事。

而为什么广成的葬礼在前两天居然没有多少人前来凭吊?赵翼在文章中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用看似轻飘飘的后续文字,已经为后人解释了原因——在第三天、也就是最后一天吊唁广成的时候,这天一大早,广成的宅院门口突然热闹起来,大批京师各衙门中的文武官员都争前恐后地在清晨天刚亮时蜂拥而至、前来拜祭和自己有着‘深切情谊’的‘广公’;广成家也一扫前两天的冷清寂静,变得人声鼎沸、热闹无比。

在这最后一天的吊唁时间中,从早到晚,京师各个衙门中有品级的文武官员们基本上都来了,另外一些宗室王公居然也‘纡尊’亲自前来拜祭广成,大家来到广成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灵堂,对着广成的牌位哭诉自己和‘广公’生前的深切交情,以及对‘广公’去世的无限悲痛之情。

而在广成家的大门外,还在络绎不绝赶来吊唁的各级官员的车马,将广成家所在的小小的胡同给堵的水泄不通,无法通行,再后来的官员们没办法只能步行,踩着地上被前行马车翻起的泥土,深一脚浅一脚地崎岖前进,有些人的身上和头上都因此被泥巴给糊满了。

这种诧异古怪的情形,让主持父亲葬礼典仪的孝子明亮在手忙脚乱接待上门吊唁的官员们时感到十分地尴尬和疑惑——虽然自己是多罗额驸、正红旗满洲副都统,在朝中也不算地位太低,总有些人际关系,但这些在第三天蜂拥而来吊唁父亲的文武官员们,自己却基本上一个都不认识(明亮认识的亲戚同僚故旧们,前两天早就来吊唁过了)!

其实原因很简单,就在明亮以及广成的其他家人们还在疑惑这些以往并没有什么人情往来、也并不认识的官员们为什么会在葬礼即将结束的第三天突然上门来吊唁时,他们家的大门口出现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朝廷首揆、领班军机大臣、保和殿大学士、一等忠勇公,同时也是明亮九叔的傅恒,此时已经赶回京师,在换了哀服后亲自上门来吊唁大哥了。【伯虎42首发】

原来,当远在热河的傅恒向乾隆帝请假、要赶回京师吊唁兄长的消息传出后,在京师的文武官员们便算好了日子,要在傅恒回京并上门吊唁兄长的时候,‘恰到好处’地也赶到广成家中‘吊唁致哀’,并‘顺势’与目前的朝廷首揆、乾隆帝驾前所受重用程度第一、权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傅恒见面并趁机显示亲近尊奉之意、表忠心献逢迎,以求将来在仕途官场上能得到傅恒的另眼相看、得到提拔和重用。

所以,这就是这些在广成生前和他素来没有什么交情的官员们,要在这个争先恐后地赶来拜祭吊唁‘广公’的原因所在了;他们哪里是来吊唁广成,明明是要做足姿态给傅恒看的;因此,广成的葬礼才会出现前两天门可罗雀,最后一天人满为患的诧异情形。

当然,明亮也是聪明人,在见到了亲自来吊唁的叔父傅恒、并看到前来吊唁的其他官员们对叔父的那种‘近乎谄媚’拜见态度后,明亮也很知趣地没有当场发怒、揭穿这些官员们的‘真实用意’——花花轿子人抬人,虽然这些趋炎附势的官员们前来吊唁父亲的用意不纯,但总归是带着丰厚的赙金礼物来的,而且也确实为葬礼增添了隆重齐整之气氛(满朝文武都来了,这个葬礼规格不低了,广成也算值了)。

并且,通过这次葬礼,明亮自己也算是和这些之前没有什么私下往来的官员们建立了交情,这在以后的仕途之中,也是重要的助力嘛。

所以,明亮在随后的主持葬礼过程中,除了和叔父傅恒亲切互动、做好晚辈的应尽礼仪规矩之外,还和那些来吊唁的官员们一一致谢、论交情、互连姻亲关系(旗人之间、七拐八拐总能联系上或远或近的亲戚关系的),为以后的官场进步、仕途擢升做好了预先人际措施。

就这样,广成的身后葬礼典仪,在一片热闹隆重、规格极高的熙熙攘攘气氛中,圆满地完成了;而前来吊唁‘广公’的官员们,也得偿所愿地借此与‘傅中堂’拉近了关系、小露了一脸,将来或可因此得利。

至于明亮,也在之后的仕途中,一路由领队大臣、副都统、副将军、成都将军、伊犁将军、协办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顺利晋升,虽然期间曾数次反复得咎、革职降爵,还被判处过‘绞监候’、‘斩监候’,但总能逢凶化吉、恢复官爵,最后以太子太保、三等襄勇侯的身份,于八十七岁高龄时善终,身后得赐谥号“文襄”、入祀京师贤良祠。【伯虎42首发】

不得不说,当年那场盛大隆重且高规格的(父亲广成)葬礼,给明亮在后来的官场前进过程中,所带来的无尽人情关系的好处,实在是太重要了(身为朝廷首揆的九叔傅恒,在这其中所起到的作用,那也是非常地大的)。

明亮的后续故事,下一篇文章继续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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