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厂花妻子出轨后,我果断选择离婚创业,厂花却哭着求我原谅她…

七方繁星 2025-02-18 16:29:37

和厂花结婚后,我放弃大好前程工作机会,留在家包揽了一切家务照顾她,生怕让她劳累半分。

可到头来,她却说我是个只会干粗活的糙汉,配不上她。

看到她投身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我果断踹开她独自创业。

多年后我功成名归来,厂花悔疯了…

……

“厂长,我报名参加厂里援西队伍。”

刘厂长皱眉看着俞南,

“去参加西部建设少说一去三五年,你跟孙念珍同志商量好了吗?”

厂二车间主任孙念珍,俞南的妻子。

“去的话下周就得出发,小俞你刚出院身体状况行不行?要慎重考虑,毕竟你和孙主任还没有孩子…”

刘厂长想劝两句,俞南语气低沉却满是坚定。

“厂长援西是国家需要,先大家后小家。”

“请您尊重我个人选择。”

刘厂长看着面前这个隐忍的男人,一声叹息,

“也好!”

“孙念珍确实越来越不像话了!整天跟在她那个鳏夫师父屁股后面…”

又在俞南惨白的脸色中堪堪闭嘴。

“小俞同志援西光荣,我让厂里给你举办欢送会!”

俞南赶紧摇摇头,

“不用惊动大家,也请您帮我保密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念珍…”

走出厂办俞南把介绍信郑重收好,厂长跟他说等他凯旋归来。

可只有俞南自己知道,他再也不会回这个伤心地了。

回到家俞南郑重将七天后的日历折了一下。

刚掏出自己的介绍信,孙念珍却突然回了家。

俞南心里一惊,赶紧把信塞回兜问到。

“你怎么回来了?”

这几天杨援朝住院,孙念珍一直在医院照顾衣不解带。

杨援朝年轻时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也是孙念珍进厂时的师父。

更是深插在他们婚姻中的一根刺。

此刻孙念珍凌乱的发丝满是疲惫,一如既往没好气,

“我回自己家还用跟你汇报?”

她拔下暖壶塞想喝水却发现里面一壶凉水,搪瓷杯子也落了一层灰。

孙念珍生气的把杯子磕在桌面上,

“家里一层灰不知道擦?!”

“什么事儿就非得等我回家做?!”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师父家这么脏!都一样是男人怎么就你懒得生蛆!”

其实孙念珍但凡动一下脑子就能发现端倪。

自打结婚俞南从没舍得让她干过半点家务,大冬天满手冻疮也要把她衣服洗的干干净净。

俞南向来干净利落怎么可能放任家里这么大灰。

除非他这几天也不在家。

可孙念珍的心思全在杨援朝身上,匀不出半丝给俞南。

“赶紧去给我煮碗面,再蒸一碗嫩嫩的肉末鸡蛋羹一会儿我给师父送过去。”

孙念珍扔下一小块新鲜的猪肉催促。

“动作麻利点!”

回来的路上俞南还听人说供销社今天没卖肉,

看着眼前的肉俞南皱眉,

“哪来的猪肉?”

“家里不是没肉票了吗?”

他前阵子生日想要做一碗肉丝面,却发现孙念珍早就把肉票给了杨援朝。

“我师父家栋梁你见过,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一个大男人跟孩子抢口粮要不要脸!就这么馋?!”

肉票、粮票要均出来给杨援朝家,多少年的习惯了。

为了让孙念珍吃饱,俞南多少次只能自己灌井水充饥。

肥皂票煤球票也要匀出来给杨援朝,冬天冻得俞南十只手指生烂疮。

但只要他稍微表示意异,孙念珍就会大发雷霆。

“我师父一个男人带个孩子多不容易!”

“俞南你就这么小肚鸡肠没有一点奉献精神吗?!”

如今面对肉的来源,孙念珍回答的依旧理所应当。

“我叫供销社老刘特意留的,用双倍布票换的。”

“我警告你别打这肉的主意!必须都给我师父剁到鸡蛋羹里!”

一听布票俞南觉得周身的血都翻滚起来,

“孙念珍!你动了家里的布票?!”

“那是我外公的!你凭什么拿走!”

第2章

俞南是外公养大的,外公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一直不好。不善言辞的小老头牙缝里扣出的口粮,跟人家换了些布票,加上自己攒了一年的布票一起交给俞南。

“小子,你结婚的时候只顾着媳妇,自己都没做件新衣服。”

“拿去给自己做件衣服,剩下给我提前置办出套衣裳,等我没得那天路上也就不冷了!”

那是外公要暖暖和和上路的布票,现在却被孙念珍给杨援朝换了一顿肉!

俞南第一次这么声嘶力竭的跟她喊,孙念珍一愣然后直接把搪瓷杯子往地上摔。

“你有什么脸喊!什么你的我的!”

“你跟我结婚了,你的就是我的!”

又把一包脏衣服砸到俞南身上,

“这里面是我师父换下来的衣服,有贴身的衣服我一个女人不方便,你先做饭我给师父送去,衣服洗干净送到我师父家里,再好好跟我师父道个歉!”

包裹散开,脏内裤臭袜子扑了俞南一脸。

他眼底温热,抓起桌上的猪肉扔到孙念珍身上。

“去把布票换回来!”

孙念珍慌张接住自己费劲换来的猪肉,一巴掌打在俞南脸上。

“你疯了!你敢砸我!”

“娶进门就不珍惜了?!俞南你信不信我跟你离婚!”

俞南脸颊迅速肿胀起来,他盯着眼前的女人。

这是她第多少次用离婚威胁自己,已经数不清了。

俞南攥紧拳头,一声自嘲的轻笑。

看着眼前俊朗的男人,孙念珍的掌心红肿发涨,自觉有些过火,但她觉得自己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主任,怎么能在一个普通工人面前低头!

就算他是自己丈夫,也绝不能惯他这种大男子主义!

孙念珍依旧硬着声音。

“活该!”

“谁叫你惹我!”

“再说要不是你,我师父也不会住院!”

俞南被这话气的浑身发抖,她竟然还有脸说!

一周前厂里评选个人先进,孙念珍到厂办公然宣称俞南欺负杨援朝。

“要不是你给杨师父故意搞破坏,他会比不过你?!”

“明知道杨师父身体不好,还故意跟他调夜班!”

但明明是杨援朝自己说早晨起不来,想要跟俞南换的!

孙念珍像只高傲的孔雀,

“而且俞南根本就不配这个先进!我是俞南的妻子,可以证明他对自己丈母娘不孝!连自己小家都不爱护的人,又怎么会爱护厂子这个大家庭!”

当着全厂领导,孙念珍指着俞南的鼻子义愤填膺,

“俞南!你用下作手段争这个先进,就不觉得脸红吗?你怎么配!”

“我什么时候不孝顺…”

俞南想解释,但手里的奖状被一把抽走,锋利的纸张在掌心划出一道口子,血淋淋的又疼又痒。

血染边的奖状,被孙念珍温柔的送到杨援朝的手中。

杨援朝又把奖状往俞南手里塞,

“小俞,念珍就是太孝顺了,从小过惯了苦日子,看不得人对她娘不好,她说话不中听,我这个当师父的说她!”

“你可千万别生气,更别回去跟她打架斗气,摔盘子摔碗的了…”

那语气杨援朝和孙念珍才是“自己人”。

而他,孙念珍名正言顺的丈夫反到是个不懂事的外人。

杨援朝最会绵里藏刀,多少次俞南和孙念珍吵架,本来没有多大的事,在杨援朝三言两语的“劝和”中变成一次次引爆的炸弹。

将他们的婚姻炸的分崩离析。

“师父!您别搭理他!”

“自己做错事!还不叫人说?!再炸刺,我跟他离婚!”

俞南觉得塞回来的证书脏的像垃圾,不想接往后退两步。

杨援朝却像是被拽了一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还不住的说着,

“没事儿!是我自己没站稳,不怪小俞!”

孙念珍一把将俞南狠狠推倒地上,粗粝的地面直接把他膝盖擦破一大块皮。

“俞南!有脾气你冲我!动我师父干嘛!”

“别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血肉混着尘土,像是他和孙念珍这两年的婚姻一样狼狈。

“孙念珍,我没拉他…”

“我腿…”

俞南觉得小腿像失去知觉一样阵痛,脸上瞬间涌出一层豆大的汗珠。

第3章

孙念珍也没想到俞南会朕的被自己推倒,脸色一怔刚想过来扶他。

那边杨援朝咝咝啦啦捂着腿,

“念珍!小俞心里不舒坦有火气也正常,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嘶!你别管我,先去哄你男人…”

“我这条腿反正也是伤腿,老毛病了…”

孙念珍刚进工厂时搬货没扛住,杨援朝挡在他身上自己被砸了腿。

这话一出,孙念珍不由分说搀着杨援朝就往厂医务室走,从俞南身边路过时横眉立目,

“俞南装什么!别以为装可怜能混过去!你必须跟我师父道歉!”

“不然我就跟你离婚!”

离婚,又是离婚。

每次孙念珍用离婚威胁他的时候,他大都会忍气吞声,但这一次俞南听进了心里。

名存实亡的婚姻,的确该放手了。

如今感受着肿胀的脸颊,俞南如坠入寒冰。

他声音凄凉,

“孙念珍,你要离婚那就离吧。”

孙念珍心里一慌,却还是嘴硬。

“离就离!连个孩子都不能给我!你算什么男人!”

结婚两年,两人一直没有孩子,孙母不止一次当面骂过俞南不是男人。

可就连孙念珍都不知道,不能生育的是她自己,这么多年是俞南舍了自己的名声维护了她。

而且就在她日夜照顾杨援朝的时候,俞南也在医院。

孙念真只记得杨援朝为她伤过腿,却不记得一年发大水俞南为了救她硬是挺着被撞碎的膝盖洞一声不吭的背了她七个小时。

看着面前绝情的女人,俞南忍下眼里的温热。

“好,明天我等你一起办手续。”

说完俞南走的头也不回。

路上的寒风吹的俞南周身透凉,那天再次重伤的膝盖此刻还在隐隐作痛。

当时医生皱眉斥责,

“你就不怕落下终身残疾!简直对自己太不负责了!”

“你家属呢?!”

俞南听到隔壁房间孙念珍的声音。

“医生!你好好给我们看看!腿可是大事!”

“用最好的药!我不怕花钱!”

那边医生笑道,

“同志你别紧张,你爱人就是磕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孙念珍没有反驳爱人这个称呼,只是执着的要住院。

“他腿有旧伤,医生您就让我们住院观察几天吧…”

俞南听得心里发苦,刚结婚没两个月赶上麦收。

俞南自己白天上班,晚上走二十里地回村去给丈母娘割麦子。

他舍不得孙念珍吃苦,可后来才知道孙念珍竟去顶着太阳帮杨援朝割麦子。

麦收一连半个月俞南累的发起高烧,躺在床上浑身滚烫起不来,让孙念珍给他拿点退烧药。

忙着出门的女人啧一声,

“哪有那么娇气!”

“我没空跟你矫情!师父今天夜班我得去替他,让他回家照顾栋梁。”

“你多喝点热水捂上被子发发汗就行了!”

俞南烧到四十度腿软的站不起来,求她给自己倒杯水。

但孙念珍已经摔门而去。

那时俞南还单纯的以为孙念珍只是敬重她师父。

后来偶然听厂里老职工说,孙念珍以前有心想嫁杨援朝,迫于杨援朝是鳏夫,孙母坚决不同意才勉强做罢。

结婚两年,俞南被折磨的筋疲力尽。

那天在医院,听着隔壁自己的老婆对别的男人嘘寒问暖,自己却想喝杯热水都没有时。

俞南终于死心了。

出了院他就去找了厂长。

走,走的远远的。

和孙念珍吵完,俞南夺门而出,出了宿舍正赶上下班高峰期,工友们三三两两回来。

“小俞回来了?”

“身体好些了没?”

俞南侧着身点头,不愿被人看到脸上的掌印。

就连普通工友都知道他这几天去住院了,可本该跟她最亲近的妻子却一无所知。

“你什么时候住院了?”

“你怎么了?”

第4章

身后突然传来孙念珍的声音,手里还拎着那块刺目的肉。

俞南不想在大家面前跟她吵,只能摇摇头低声回答,

“小病,都好了。”

等他离开这里,一切就都好了。

孙念珍皱眉看他,

“没什么大事儿就不要去占用医疗资源!”

又不由分说挎住他胳膊,

“刚刚是我话重了,你这么大人也别耍小孩子脾气了,跟我去师父家做饭道歉。”

“他刚出院身体虚,食堂吃的没营养。”

俞南挣脱不开女人的依靠,边上的工友还以为小夫妻起腻,打趣他们,

“孙主任这就对了!放着这么好的男人可得看住了!”

“两口子就得劲儿往一块使,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毕竟能同意把房子让给别人,跟你住宿舍的男人可不多!”

孙念珍脸色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的应付了两声。

又皱眉看俞南,

“你以后少在这些人面前说家里的事儿,一个大男人学的这么老婆舌!”

俞南都被气笑了,全厂谁不知道孙主任“大公无私”把好不容易分到的房子借给了杨援朝,哪里还用的着他说。

但只要涉及到杨援朝,孙念珍就会天然的把罪名按到俞南头上。

俞南挣不开孙念珍,硬生生被拽到了杨援朝门前。

杨援朝十二岁的儿子杨栋梁,欢天喜地的接过孙念珍手里的肉,

“妈!念珍姑来了!”

又看向俞南,

“你怎么也跟着到我家?一定是想蹭念珍姑给我爸买的肉是不是!”

“还拉着念珍姑的手!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栋梁!”

这下连孙念珍都听不下去,语气有些严肃。

用外公的布票换的肉,在自己让出去的房门前被一个孩子骂不要脸,谁也忍不了。

俞南冷漠的甩开孙念珍,

“明天记得办手续。”

说完就想离开这些叫他作呕的人,却被从屋里追出来的杨援朝拦住。

“小俞!这小兔崽子从小没娘欠管教!”

“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这个当爹的,替他跟你道歉!”

杨援朝竟要给俞南鞠躬,可脚下“踉跄”两步跌到孙念珍身边。

“师父!你腿还没养好就别乱动!”

孙念珍一把扶住杨援朝,又很不耐烦的跟俞南说,

“你一个大人跟孩子计较什么!赶紧去做饭!我师父得需要补补!”

杨栋梁眼珠子一转,过来拉俞南的手。

“俞叔刚刚是我不对,您别和我生气。”

“我爹常说要是没有念珍姑,我们这日子还不定过成什么样呢!”

这句话说到了孙念珍心里,她自己是寡母长大吃了很多苦,潜意识把杨援朝父子当做了早年间的自己和母亲。

总觉得孩子缺人疼爱。

孙念珍搀着杨援朝进屋,杨栋梁拽着俞南去厨房。

刚走到拐角无人处,杨栋梁突然用力抓了俞南的胯下一把。

恶狠狠的力道极大。

“你干什么!”

俞南一把将人推开。

半大孩的孩子脸上却是不符合他年纪的淫笑,

“都是老爷们你装什么!”

“我爹说了,只要是念珍姑的东西,我想要什么都行!”

“你是念珍叔的男人,我摸摸看看谁大谁小怎么了?!”

边说杨栋梁边往前凑,

“他们说年轻男人有时比女人还有意思!你让我玩玩看看有没有意思!不然我叫念珍姑跟你离婚!”

哪里是孩子,活脱一个流氓犯!

杨栋梁说着一双指甲盖里都是泥的手,就往俞南裤子里伸。

第5章

“放手!”

俞南情急之下用力甩了杨栋梁一耳光,把人推到一堆锅碗瓢盆里。

嘈杂的动静立刻引来周围的邻居。

杨援朝赶紧过来扶自家儿子,孙念珍脸色发黑质问俞南。

“你怎么连个孩子都欺负!”

俞南脸涨红到耳尖,

“这混小子耍流氓!他…”

“小俞!”

杨援朝厉声打断他的话,

“小俞,我儿子是调皮了些,他刚刚对你不礼貌,我也跟你道过歉了。”

“你心里有怨气只管对我这个当爹的来,他一个孩子知道什么,你给他扣这么大的帽子!是想毁他一辈子吗?!”

“再说他一个男孩还能对你个大男人耍流氓?!无稽之谈!”

倒在地上的杨栋梁更是哭的冤屈,

“我没有!”

“是俞叔骂我,说我有娘生没娘养!占他家的房还吃他家的肉,让我给他磕头叫爹…”

“我磕了他又嫌不响,还骂爹…骂爹是老牛吃嫩草…勾引念珍姑…”

“后来他又说除非让我脱了裤子给他玩玩!”

周围一片指指点点的议论中,俞南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你还敢扯谎!分明是你…”

孙念珍一巴掌扇到他嘴上,

“还敢说!俞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丧心病狂!对一个孩子干这种事!”

“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马上向栋梁道歉!”

俞南眼底满是憋屈的猩红眼泪,他盯着孙念珍说的清楚。

“事实我都说清楚了!你爱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报警!”

杨栋梁一听报警吓得往杨援朝怀里钻,

“爹!救我!”

杨援朝搂着儿子,满脸气愤。

“小俞,我知道你是看不惯念珍照顾我和栋梁。”

“我今天就把房子还给你,你不是要我儿子磕头叫你爹吗?!”

“孩子小没力气,我这个当爹的给你磕!”

“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非得这么狠心的害我儿一辈子了!”

杨援朝说着竟然真的跪下要磕头。

孙念珍赶紧拦住,

“师父!您这是干什么!”

“你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和栋梁!”

“俞南!你三番五次的欺负杨师父现在连孩子都不放过!”

“你今天要是不道歉!我就以车间主任的名义向厂里汇报把你这种毒瘤败类开除出厂!”

俞南心里一惊,如果现在孙念珍闹到厂办,那很可能他去援西建设的事儿就要暴露。

虽然援西是个人意愿,但他现在和孙念珍还没离婚。

如果孙念珍恒横加阻拦,那他还真不一定能离开。

只要忍过这一周,等到了那边办清关系,孙念珍就再也不能左右了。

小不忍乱大谋,俞南咬紧牙关在孙念珍威逼的目光中低了头。

“对不起…”

邻居们一顿感叹,

“怎么会有这样的畜生!”

“为了污蔑一个孩子连脸都不要了!还想对孩子动手动脚!十足的臭流氓!”

“要我说也是不容易,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女人对另一个男人这么好,还是个鳏夫…”

声声议论中,杨援朝红了眼眶朗声道。

“我虽然是鳏夫,可我这么多年行得正做的端!”

“欺负我行,可要是欺负我儿子,我就是拼了命也不能让他得逞!”

说着又对孙念珍说,

“念珍,你顾及师徒情分可怜我们爷俩,我这个做师父的知足。”

“但请你以后别再照顾我们了,省的你丈夫又多心,我没关系,可栋梁还小,我实在是不敢拿他的前途儿戏…”

第6章

杨栋梁哭的满脸鼻涕眼泪,抱住孙念珍的腰。

“念珍姑我舍不得你!我从小没娘遭人白眼,是您保护我,给了我温暖,让我长大孝顺爹…”

“您放心就算以后您不管我们,我也会拼了命的撑起这个家的…”

“您别为了我和我爹,再让俞叔生气了…”

父子俩哭的孙念珍心都碎了,她怒气冲冲的瞪着俞南,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要团结互助友爱,可你呢!”

“刚刚都逼得杨师父给你下跪了!”

“自私自利,满脑子只有自己!你这样的男人,这么低的觉悟,怎么配做我这个主任的丈夫!”

“还不给我滚回家去好好反省!”

“我回去之后要看到你写的万字检查!而且你必须在全厂大会上公开对杨师父和栋梁念检讨道歉!”

孙念珍一手扶着杨援朝,一手揽着杨栋梁进屋,留下俞南在原地。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

“真是不要脸!”

“要我说孙主任就是太给他留脸面了!一个吃软饭的男人就在给他立好规矩!看他再敢软饭硬吃!”

“欺负个孩子!呸!也不怕遭天谴!”

“怪不得孙主任不爱搭理他!这种畜生留在家里早晚是个祸害!”

字字句句扎进俞南的脊梁骨。

没上学的小孩子流着鼻涕听着大人们的议论,不知哪个孩子先捡起一颗小石头扔到俞南脚前。

“欺负人!大坏蛋!打死你!”

剩下的一小群开裆裤们纷纷效仿,半大不小的石子落到俞南身上羞辱大于疼痛。

俞南皱眉看向那帮孩子,立刻被大人呛声。

“看什么!!”

“没本事留住自己老婆,有本事欺负孩子?!”

有了靠山,孩子们越发肆无忌惮。

一颗石子偏差扔到杨援朝家的玻璃上,一个尖利的石子落在俞南额头。

玻璃碎开花,额头划出一道血口。

伤口虽小但深,血滴滴答答往下流。

围观众人见了血,赶紧拽走自家孩子,生怕被赖上。

怒气冲天的孙念珍冲出来,

“哪个不长眼的小兔崽子!再不看好了我统统抓去保卫科!”

看着俞南捂着额头,孙念珍啧一声,

“要你回家你不回!现在你自己被打了罪有应得,连累我师父玻璃都碎了!”

“现在玻璃多不好搞…”

直到看到血顺着指缝留出来,孙念珍才闭嘴。

孙念珍让俞南去厂卫生室,俞南说不用,她却皱眉。

“你这样从我师父家门口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师父欺负你了!”

“就知道给人添麻烦!”

一路上孙念珍走的飞快,俞南跟在身后,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是啊从认识的第一天孙念珍就走的这么快,从来不会等他半刻。

他原以为孙念珍是习惯,直到后来她看到孙念珍在杨援朝身边亦步亦趋满脸含笑,才知道她只是不想等自己而已。

伤口需要缝针,孙念珍皱眉。

“有这么严重吗?敷点药还不行?”

“大男人哪有那么娇气…”

正交涉时,传达室大爷突然冲进来叫俞南。

“小俞!你村里来人说你外公摔了!”

第7章

外公今早上山挖药,一脚踏空滚了下来。

村长叫人来给俞南送信儿,正巧厂长听到。

“岁数大了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

“俞南!赶紧开着厂里的拖拉机去!”

村子离这儿三十里地,俞南心里急的冒火用力抡着拖拉机,孙念珍也不断的安慰他,两人刚出厂子,骑着自行车的杨援朝慌张扑到。

“念珍!栋梁刚刚在家说受不了别人这么污蔑他!”

“孩子想不开喝了药了!”

“念珍!救栋梁啊!他才十二啊!”

杨援朝家到镇卫生院骑车只要十几分钟,俞南看着摇摆不定的孙念珍。

“念珍…我求你了!”

“我只有外公这么一个亲人了!”

“三十里地,我走过去肯定晚了!”

“我外公对你掏心掏肺…”

孙念珍额头冒汗左右为难。

杨援朝跪在拖拉机前,哭天抢地,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拉扯个孩子好不容易长大了!又被人逼死了!老天爷啊!别要我儿子的命!你要我的命啊!”

“栋梁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

说着杨援朝竟然要往拖拉机上撞,孙念珍赶紧跳下去把人扶住。

又对俞南说,

“先叫我师父用拖拉机送栋梁去镇医院!很快!”

“你骑我师父的自行车往外公那赶,我跟他们送完栋梁就去追你!”

俞南急的眼眶通红,语气又是哀求又是愤怒。

“念珍!我才是你丈夫啊!”

“生死攸关!你不管自己人死活要去帮别的男人吗?”

杨援朝嚎啕一声,

“俞南!要不是你给我儿子造谣,他也不会想不开!”

“我儿子要没了,我也不活了!我们两条人命都背在你身上!你背的起吗?!”

“念珍!栋梁从小没娘,他可是拿你当亲娘一样孝顺!你不能不管他啊…”

俞南不肯松开方向盘,

“拖拉机是厂长借给我的!”

“你要去陪杨援朝你自己去!把拖拉机给我留下!”

孙念珍听这话,皱了眉。

“借给你?!要不是我这个主任做贡献多,你一个普通工人有这么大面子!”

“俞南!你别在耽误时间了!”

“我说了先送栋梁就去找你!你再拖就是想拖死栋梁拖死我师父拖死你外公!”

说罢孙念珍不由分说,竟直接把俞南从拖拉机上踹了下去。

滚滚浓烟中,俞南额头上的血混着尘土狼狈不堪。

他抹脸爬起来要去骑车,被一个女人带着个半大小子拦下。

“哎哎哎!是你的车吗你就骑!”

“这是我们胡同杨援朝的!他那会儿就跟我说让我儿子把车给他骑回去!”

杨援朝的车是孙念珍给买的,最时兴的永久。

又新又亮,多少人都羡慕的想要蹬上几圈。

不管俞南怎么解释,怎么挣扎,都没能抢过几个大小伙。

车子被夺走了。

俞南绝望的痛哭,却连哭都没有时间,咬牙起身决定先往回走。

刚刚恢复的膝盖还在疼的钻心,又惊又惧又着急,脚下无根整个人都发虚。

迎面过来一辆军绿色汽车,他都好像没看见。

一声刺耳的刹车音。

第8章

坐进汽车里,俞南浑身颤抖,他双手合攥在一起紧张的摇动。

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如来佛祖…

能想到的神仙都求了一遍,求求神仙让外公有惊无险。

“阿俞,张爷爷那么善良,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身边穿军装的女人一边安慰俞南,一边拍拍前边的座椅。

“再快点!”

司机狠踩油门,利落回答

“是!韩团长!”

韩琳,俞南一个村的发小,十几岁去当兵没想到今天会遇到。

一路疾驰颠簸,二十分钟后俞南终于赶回家。

却见院子里三三两两的乡亲,村长蹲在门口嘬着烟袋,满面愁容。

“阿南回来了,赶快!”

“再去看你外公最后一面吧…”

俞南像是被雷霆万钧劈在原地。

外公从山上跌落,磕到了后脑。

村长当即就兵分两路,一路去找俞南一路去请医生。

医生说要是早点回来车送到镇上引血,也许还有的救。

俞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进的门,直到看到炕上躺着的外公,眼泪哗哗下落。

“阿南!可不兴哭!”

同村叔叔大爷拽他,

“趁着你外公还能听见,快叫人!”

俞南咬紧牙关憋回眼泪,声音发颤,

“外公…我是南南啊…”

“外公,我回来了…”

他跪在炕边,握着外公干瘦的手。

乡亲们说外公听说挖药能换粮票,他想着多攒一些。

“以后我外孙媳妇万一要是生孩子,我想提前给她预备出点红糖细粮。”

外公不知道孙念珍不会有孩子,只想着替自己腿不好的外孙多做点事,讨外孙媳妇的欢心。

俞南泪流满面,哽咽的喊外公,但不管他怎么喊,外公只是睁着眼说不出一句话。

那双苍老的手落在俞南受伤的额头,瞪着的眼睛滑落两行老泪,长长吐出一口气,再无呼吸。

“外公!”

俞南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院子里外。

他不孝啊!到了竟让外公走的不踏实!

刚进门的孙念珍心里一凉,她身后还跟着杨援朝和杨栋梁。

杨栋梁根本没喝药,他闹着要把孙念珍拿去的所有肉都吃了,杨援朝舍不得骂他馋鬼,他拿着空瓶子灌凉水吓唬他爹。

叔叔大爷们问俞南,

“老爷子预备下的衣裳呢?得趁现在赶紧换上!一会儿就穿不上了!”

俞南盯着孙念珍,双目冲血。

“布票!我的布票呢!”

孙念珍自知理亏,任由他抓着自己一言不发。

俞南声音哽咽断续,

“把我外公的布票还回来!”

孙念珍身后的杨援朝站出来,充着体面人,一把攥住俞南的手腕。

“小俞,我知道你难受…”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可你这么跟念珍闹有什么用?按老话说老爷子走的快没受罪,是好事!”

“你这样!我这件衣服是新的,我不忌讳,你拿去让你外公穿着下葬!”

俞南一拳头打在他脸上。

“谁要你的脏衣服!”

“滚出去!你不配进我家的门!滚!”

刚刚一直装鹌鹑的孙念珍当即一把将人推开,

“俞南!你能别发疯了吗?!”

“你外公的事又不是我师父能左右的!”

“不过看在你现在没有理智的份儿上,我可以等你冷静下来再跟我师父道歉!”

“现在安葬外公才是大事。”

俞南垂着头冷笑两声,眼中含泪,

“孙念珍,我要和你离婚!”

“你也滚!”

第9章

韩琳把自己给父亲做的新衣服拿出来给俞南救急。

是最时兴的的确良。

俞南的丈母娘看的直撇嘴。

“怪怪!活人还打着露着腚呢!给个死人穿这么好?!”

孙念珍没走,不仅没走孙母也来了。

杨援朝拽着杨栋梁也不肯走,说是要帮忙。

孙母刚进门就扯着嗓子叫,

“叫我说这拖拉机还没驴车好呢!颠死人了!”

“没爹没娘的就是不懂规矩!丈母娘来奔丧,做女婿的得跪在村口等着!”

俞南没说话只是冷眼相对,他不想让外公更担心自己。

孙母看着崭新的的确良,把俞南拉倒一边

“人死了什么都不知道,我这褂子给你外公穿就行,别糟践了那么好的衣裳。”

俞南瞪了她一眼。

韩琳则在一边冷笑开口。

“您要想要,等您有这么一天,也叫你闺女给你做一套不得了。”

孙念珍皱眉过来,想发火却碍于对方的一身军装。

“这位同志!我是厂主任也是俞南的妻子,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不好来指手画脚吧!”

见韩琳不搭理她,孙念珍以为对方收敛了,又对俞南吩咐,

“你也别老在这儿傻哭了,我和师父现在回去从厂里拉人来帮忙。”

“你给大家备上饭,还有酒,别扣扣搜搜的让人家笑话我这个主任办不起事儿。”

“我师父刚出院,栋梁也受了惊吓,你看看家里有没有鸡蛋香油给他们爷俩单做点小灶。”

俞南气得只能冷笑,

“家里的饭票不是都叫你接济给你好师父了吗。”

“我没东西充你孙主任的脸面。”

“更没东西喂狗!”

孙念珍当即就瞪起眼睛上前,韩琳一把将她隔开给俞南递了杯水,又说,

“阿俞,我和村长商量过了,一会儿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来帮忙。”

“乡亲们也都说了,管水就行,饭就不必了,都是乡邻谁家都有需要伸把手的时候。”

“一定让外公走的安安稳稳的,你别担心。”

俞南感激的点点头,村里办事图个热闹。

他和外公相依为命,外公与人为善最怕的就是有一天有了事儿,俞南自己没办法应对。

虽说乡里乡亲,可乡亲们偶尔去镇上找他,总要被孙念珍指桑骂槐的摔打一番,好像谁去就要占她孙主任多大便宜一样。

今天要不是韩琳和村长,外公的事儿俞南还真得发愁。

停放三天,孙念珍这个外孙媳妇一会儿要接送她娘,一会儿要关照她师父有没有吃好,还要在乡亲们身前摆着厂主任的谱指指点点。

倒是韩琳日夜都守在陵前陪着俞南。

移入棺材时,孙母敲敲打打灌木,又是撇嘴又是咂舌,这么厚的棺木给个老头子用可惜了!

“俞南,你丈人舅那有套小点的,更合你外公的尺寸…”

话没说完,直接被韩琳挡开。

俞南看着外公被抬棺材更显瘦小,一直忍着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他发现外公的从小背重物背他累弯的背,终于在落棺的这一刻再次挺直了。

“阿南!要顶钉了!快喊!叫你外公躲开!”

婶子大娘们催促他,俞南声音满是哽咽。

“外公你躲钉啊…外公你别害怕…”

语不成调,泣不成声。

高高扬起的锤子重重砸落,隔断了俞南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俞南扑在棺材上嚎啕大哭。

“别老傻哭了!赶紧给人们去倒点水!”

孙念珍皱眉拽他,

“虽说都是穷苦乡亲不管饭,可我这个工人主任总得管农民兄弟一口水吧!”

“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叫人笑话!”

俞南冷漠的抽出自己的胳膊,现在的确口粮紧张,大家也都说有口热水暖心口就行。

但俞南还是打算把外公攒下的一小袋红糖拿出来,给大家沏水。

外公用命换来,用在外公身上,他心安。

村里的小丫头按俞南的指引去里屋柜子拿红糖,突然一声尖叫。

众人冲进屋时,正看到小丫头拽着自己的领口哭的可怜。

指着坐在柜上满嘴是红糖的杨栋梁,

“臭流氓!”

第10章

“他抢了南哥家的红糖吃!还说我要是解开扣子让他亲上两口,就把他嘴上的红糖赏给我!”

小丫头哭着却说的字字清晰。

杨栋梁被村民从柜上像拎鸡崽子一样拽下来,还想像上一次一样狡辩。

“她瞎说!”

“是她偷吃红糖被我发现!强行把红糖塞我嘴里的!”

“她还说要跟我进城,要我娶她,不然就污蔑我耍流氓!”

话音刚落,杨栋梁就被迎头扇了一嘴巴子。

小女孩的爹指着他鼻子,

“哪来的小王八羔子!敢糟践我闺女名声!老子杀了你个王八蛋!”

杨援朝挡在自家儿子面前,看着眼前的一众村民各个膀大腰圆,他赶紧扯了扯一旁孙念珍的袖口。

“念珍,快救救栋梁…”

“肯定是那丫头看栋梁是镇上的,想赖上咱们栋梁。”

一天两回,孙念珍并不是傻子。

可看着杨援朝哀求的模样,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大家听我说两句…”

女孩儿爹白他一眼,

“哪里来的娘们!凭什么听你两句!”

又叫韩琳,

“韩琳!你是当兵的!你来给咱断断案!”

韩琳只是走到杨栋梁跟前,一身的正气就足够压的男孩抬不起头。

杨栋梁两腿一软跪在地上,一股骚臭黄液顺着裤管流出来。

“我、我就是想…尝尝看看男的女的都是啥味…”

众人不明白这话,孙念珍却听得明白,皱眉刚想说话杨援朝抢先过去,两巴掌扇在杨栋梁身上。

“混小子!多大的人了还不懂事!”

“你个傻小子!以为人人都是你爹啊!”

杨援朝目光哀哀看向众人,说孩子呆傻,求大家大人不记小人过。

“老少爷们有火只管朝我这个当爹的来…”

他又想下跪,眼神却瞟向孙念珍。

只是这次出乎她意料的,孙念珍没有过来再及时拉住他一双眼睛却落在俞南身上若有所思。

杀人不过头点地,杨援朝下了跪,众人也都不好在说什么,可没想到杨栋梁却怀恨在心。

故意在下葬的时候从后面推那个小姑娘!

俞南眼疾手快把小丫头推了回去,自己却踉跄两步落进坑里,坟坑挖的深,底下还有实木棺材。

俞南重重跌在棺材上,周身钝痛席卷。

朦胧中他听到上面孙母尖着嗓子喊,

“哎呦!了不得!这是俞南的外公想叫他一起走呢!”

俞南指尖触碰着棺木,里面躺着最疼他的外公。

一颗被搓磨的千疮百孔的心满是疲累。

他突然想,就这么跟外公一起走吧,好过孤零零一个人在世间受罪。

沉重的眼皮疲惫不堪,终于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俞南!”

“阿俞!”

两个女人同时要往下跳,孙念珍却被杨援朝和孙母死死拉住。

韩琳利落的翻下去,又招呼人。

“快搭把手!送医院!”

医生说再磕偏一点就要了命了。

村民好几个都看到是杨栋梁推的人,不有分说把人送了公安局。

孙念珍被杨援朝缠磨的没办法,硬着头皮去求爷爷告奶奶的捞人,可她向来引以为傲的厂主任身份却没了作用。

碰了满头钉子的人,终于腾出空来想起医院的俞南时。

却被告知人一天前就出院了。

家里、厂里、村里,俞南只能存在的几个地方都没有。

最后还是厂长哼一声把两张纸拍在她面前。

“小俞去援西了。”

“还有这个,孙念珍想想你自己干的那些事!看你是个女人我不多说,你赶紧签了字!”

孙念珍颤抖的接过那张纸。

上面赫然写着离婚报告。

第11章

孙念珍把纸拍回桌面。

“我不离婚!”

“我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

猩红的眼眸瞪向厂长,

“你怎么能让他去援西?!”

“你们问过我吗?!我这个做妻子的不同意,你凭什么放他走!”

厂长一把摔了茶杯,

“孙念珍同志!注意你的态度!”

“新社会你还想搞撒泼打滚那一套?!”

“俞南同志有理想有抱负有能力,他想建设国家有什么问题!”

“你算老几?!问的着你?!”

“再说了,你成天跟在杨援朝屁股后边,对自己的丈夫不管不问,你这是什么问题!作风问题!是你自己没有经营好自己的家庭!还敢跑到厂办撒野!”

“孙念珍!我看你这个厂主任的位置坐到头了!”

“我警告你!俞南同志现在是咱们厂的援西英雄,你要是敢拖英雄的后退,别说主任!工人身份你也别想要了!”

孙念珍不知自己是怎么签下的字。

从厂办出来,丧魂落魄。

高悬的太阳把她烂掉的魂烤的滋滋作响。

俞南走了?

俞南竟然走了?!

俞南不仅走了,竟然还和她离婚!

他怎么舍得?!他怎么能?!

孙念珍咬牙切齿的想,她要去找俞南,如果俞南不跟她回来,那她就!

她就……

孙念珍突然站定在原地,眨巴着一双茫然的眼睛。

她发现自己除了离婚,竟然没有什么可威胁俞南的事了。

从认识的那一天,打眼见的第一面,孙念珍就知道俞南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的眼睛能望到心。

就是个没爹没妈跟着外公长大的老实人,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想着找个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仅此而已。

老实人怎么会离婚呢!

孙念珍插着腰想,刚结婚的那一晚俞南端进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

“累了一天了,泡泡脚解乏。”

又掏出一叠不知攒了多久的毛票。

“这些是我以前攒的,跟你的放在一处,我外公说结了婚俩人劲儿往一处使,不怕日子不红火。”

俞南那晚躺在那张窄床上,两具身子贴在一起也曾生出过暖意。

孙念珍想,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自己不就是多照顾了些师父父子俩吗?

俞南就要这么跟她生气?!

可那是她师父啊!

纷乱琐事在脑子里乱蹿,走到宿舍门口时她也没想明白。

俞南为什么生这么大气,竟然用离婚来威胁她!

难道这个男人以为离了他,自己的日子就过不了了?!

一推宿舍门,孙母和杨援朝两人正在屋里剑拔弩张。

“念珍!你回来的正好!”

孙母一把拉住孙念珍的胳膊,

“我要不到你们厂来还不知道呢!这臭男人抢你的房子是不是?!”

“赶紧要回来,让这鳏夫滚蛋!”

“一个鳏夫天天上别人的门!也不嫌自己晦气!”

孙念珍本来就头大,现在更是发涨。

“妈,你少说几句吧!”

杨援朝气的脸红脖子粗,

“当初念珍刚进场的时候,我手把手教她一直把她送上了主任的位置,那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晦气?”

孙母像是被掐住脖的斗鸡,脸憋的通红,锤了孙念珍几下子。

“你哑巴了!你说句话啊!你就这么看着这个臭男人跟你娘对着呛!”

孙念珍看着面前相较的两个人,突然想到俞南。

第12章

俞南从不会让她夹在中间,每次不管孙母骂的多难听,哪怕当着面骂他是个废物,俞南也从没当面反驳过,大都只是一笑了之。

孙念珍正出神,杨援朝走到她跟前,眉梢鼻尖通红,

“我知道我现在没用了。”

“只会给你添麻烦…”

“今天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我打算结婚了。”

“公安局副队长有个大姑,六十三了是个瘫子,我打算倒插门过去伺候她,也就能解栋梁的燃眉之急了。”

“就是结婚人家说想要我给点粮票做彩礼,我自己这个月不够…你这儿能不能…”

往常别说是跟这样的人结婚,就算是杨援朝偶然提出哪个女人在追求她,孙念珍都会像只好斗的鸡。

粮票什么的更不用杨援朝主动开口,发下来就巴巴送过去。

可现在她习惯性的掏兜,被孙母一把按住。

“你给他你这个月喝西北风啊!”

“每个人每个月的定量就这么多!你又不是跟我闺女结婚!凭啥要我闺女贴补你!”

孙念珍突然想,这个月俞南走了,他的粮票也不会再给自己。

当初为了让杨援朝不再娶,孙念珍承诺,

“只要有我在,保证你们爷俩受不了委屈。”

这几年她这么说也确实做到了,甚至没觉得多辛苦。

现在想起,

她把口粮均给杨援朝父子,是俞南宁愿自己饿的半夜喝凉水也要紧着孙念珍吃饱。

猪肉、香油、雪花膏、自行车、房子…

孙念珍支配自如,却丝毫没觉得自己过的多艰难。

竟都是俞南一直用自己的份额在贴补自己。

她一心不想让杨援朝父子受委屈,到头来却发现自己的英雄后面是俞南在支持。

现在俞南不在了,她这个“英雄”显出了狗熊的原型。

杨援朝和孙母两个加起来快要一百岁的人叽叽喳喳的像是一百只鸭子。

孙念珍突然看到挂在墙上的日历,被孙母扯到的今天,一道深深的折痕。

在她忙着为杨栋梁的事儿奔走时,俞南不知什么时候回家把属于他为数不多的东西都带走了。

干净的像他从来没有出现在孙念珍的人生中。

那道折痕,是俞南留在这个房间最后的痕迹。

孙念珍突然很想俞南,想念那个想和她一心一意过日子的男人。

甚至想要这一秒就狠狠扎进男人的怀里……

孙念珍鼻头一酸,她要去找俞南!

她想,好好过日子了。

……

人都说援西苦,来了之后俞南才知道是真的苦。

一眼望不到边的盐碱地,连水都苦的发涩。

漫天风沙席卷,遮天蔽日,像是奔涌而来的怪物大军,轻而易举的将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栽下的树苗摧毁。

“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人狠狠地吐出嘴里的沙子,接过俞南递过来的水。

“阿南,我看咱们援西的这帮人里就属你心态好!”

“这么苦的日子还能整天笑呵呵的。”

俞南还是笑,

“苦吗?我不觉得。”

条件艰苦,但没了看不完的脸色,没了无穷无尽的委屈,没了孙念珍、杨援朝的乱遭事儿,俞南第一次觉得自己又活的踏实了。

另一男人推了俞南一把打趣,

“要有个美女团长为了我大老远来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我能比阿南笑的还大声!”

“那么优秀,上周又去开表彰会了吧!”

“就是!听说那个韩团长可是放弃了进京的机会,主动申请加入建设兵团的!”

“阿南!你到底跟不跟韩团长好啊!你要不行我可上了啊!”

第13章

几个青年嬉笑打闹一团。

俞南被逗的脸红,只能让他们别瞎说。

“韩团长是觉悟高,怎么能是因为我呢。”

“人家一个姑娘,你们别乱说。”

一个男人从俞南桌上拿起雪花膏,捏着嗓子

“觉悟高~怎么不给我们每人一盒雪花膏啊~”

别说是在这片干裂的风沙地,就算是在镇上,雪花膏也是好东西。

另一个年纪大的大哥笑说,

“别闹了,阿南什么舍不得拿出来让咱们用。”

“不过我要说这韩团长看起来倒真是真心实意的。”

“上回阿南发高烧,要不是韩团冲进沙尘暴走了两天硬是拿回了药…”

大哥给俞南掸着身上的沙子,

“能为你豁出命去的女人,可不见得有第二个。”

俞南心里发酸,当然没有第二个。

就连自己的妻子孙念珍也没有过。

自从上次遇见,韩琳得知他要离婚要援西,竟然主动放弃了优渥的选择跟随他来了这儿。

虽然韩琳从没说过,可俞南并不是傻子。

他看得出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对自己的喜欢,小时候在村里有坏孩子欺负俞南,说他没爹没娘没人要。

哪怕对方高出一头,韩琳一个小姑娘,却天不怕地不怕的扑过去为他出头。

村里人还打趣过韩琳,

“这么小就知道给自己寻摸男人了?”

十几岁时也曾心生过懵懂,可那时两家都穷苦的忙着讨生活,谁家也张不开嘴。

后来韩琳参了军再无音信。

俞南进了厂结了婚,造化弄人。

“阿南!韩团长来找你了!”

院子里有人笑嘻嘻的高声打趣着,俞南被众人推出门来。

韩琳一袭绿色军装,像是沐浴在光里笔直的小白杨。

“去开会,带回了点奶糖。”

韩琳掏出一个小铁盒子,

“也分给你们男同志点。”

小小的铁罐子似有千斤重。

俞南知道这罐糖来之不易,也知道她送一盒子也只是想让他吃上一块。

韩琳总是竭尽全力的想要关心他,却又不让他觉得有负担。

韩琳太好了,好的让俞南觉得愧疚。

上次和兵团一起干活,她见到那些男兵围着韩琳,他们都穿着绿军装看起来像是一从茁壮成长的树,那么般配。

可韩琳却直接到走他身边,

“你上次伤了腰还没好呢,你挖坑,我帮你载苗。”

体贴又坦荡,谁能不动心呢?

挤在窗户看热闹的人们嬉笑,

“吃了韩团长的糖!干活都有劲儿了!”

“不过我们可都是沾了阿南的光!支阿南的情!”

韩琳也不扭捏,一笑朗声回答。

“好!”

俞南想起那会儿打趣的话,韩琳这样优秀的人不该把时间浪费在他一个还没离婚的人身上。

要是让人知道了,大好的前途就染了泥点子了。

自己这样不明不白的吊着人,和杨援朝又有什么区别?

压回心中莫名涌起一阵酸涩,俞南深吸一口气。

“韩团长,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不过以后还是别来了。”

“我还没离婚,对你…对我,影响不好。”

风沙苦、话苦,就连罐子里的糖都变得苦涩。

……

那天俞南决绝的转身就走。

没有给韩琳一丝挽留的余地。

只有炕沿知道俞南是怎么辗转难眠了一夜的。

第二天,天不亮彻夜未眠的俞南肿着眼睛独自去查看刚栽种的小苗。

错过了早饭时韩琳送来的通知。

今天有巨型龙卷风沙尘暴,所有人不能外出!

尘沙压境,天变得很快。

窗户门被吹的楞楞作响。

“怎么办!阿南已经去了!”

有人带着哭腔。

韩琳没有任何犹豫顶风往外走,小战士一把拉住她。

“韩团!别说沙尘没法呼吸!龙卷风也会把人撕成碎片的!”

“人家俞同志都说了跟你…”

韩琳皱眉一脸严肃,

“我是军人!保护人民是我的职责!”

“你留下帮助其他同志加固门窗!”

说完韩琳消失在漫天席卷的黄沙中。

俞南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衣服裹住脸努力隔绝空气里的风沙。

远处是快速袭来的龙卷风,像是吃不饱的妖怪,吞食着刚栽种的树苗。

硕大的石块被卷起又砸落,像是末世中的石头雨。

茫茫沙滩无处可避,俞南能做的只有徒劳的护住自己的头。

今天怕是要牺牲在这儿了。

第14章

俞南突然觉得有些不甘,他想到自己死后很可能会被送回去交给孙念珍。

孙念珍曾带他看过孙家的坟地,

“这些都是我们孙家的祖先,你俞家反正也没人了,以后你是要葬在这里的!”

坟地离俞南的村子很远,荒凉又恐怖。

他不想永生永世被困在那。

如果那样还不如被撕成碎片尸骨无存,自由的散落在这片土地上!

看着越来越近的龙卷风,俞南坚定了决心。

就在他决定坦然赴死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狠狠拽住。

“阿俞!”

俞南瞬间惊慌,下意识推人走,

“你不要命了!”

韩琳一个单薄的女人此刻却满是倔强,他们依偎在一起抵抗着狂风,韩琳突然开口,

“我找过你!我进部队稳定后写信找过你!他们说你去镇上做工人倒插门娶了个主任!”

“阿俞拼一把吧!”

“你没离婚我不拖累你的名声,我会和你保持距离。但这次要是咱们能活下来,你能不能让我等你,你一辈子离不成,我等你一辈子!”

“阿俞!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活着才有盼头!”

女人坚定的话语随着风沙将俞南周身包裹。

龙卷风已近在咫尺,韩琳抱紧俞南从山丘滚下去。

落石枯树重重砸在韩琳身上,像是战火纷飞的炮弹密集袭击,无处可避,唯有迎难直面博得一线生机!

风沙过去后,人们找到他们时,两人都陷入了昏迷,韩琳浑身是伤,俞南反倒只是轻伤。

俞南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去找韩琳,可他们告诉俞南韩琳受伤严重被送出去治疗了。

“阿南,有你们厂办寄来的信,估计是被天气耽搁了刚送到。”

俞南撕开信封,看着里面签了字的离婚申请,浑身颤抖着把头扎到被子里。

痛哭。

俞南拔掉输液针,不顾手背喷涌的鲜血,

他现在就要给韩琳打电话!

告诉她,他现在可以等她了!等她回来!自由的享受情感,自由的选择人生!

他自由了!

电话还在转接中,身后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

“同志,请问俞南在哪个病房?”

“我是他妻子。”

转身是孙念珍风尘仆仆的脸,她扔下手里的行李。

向来人前都不愿意跟俞南并排走的人,一把扑进男人怀里。

像是要活生生勒断他的魂。

俞南拼命的推她,

“放开我!”

孙念珍却抱的更紧,

“搂我自己男人,没什么可害羞的!”

“谁爱看谁看!”

孙念珍说的声音很大,引得周围人侧目。

议论声纷纷,

“她说阿南是她丈夫?!”

“阿南结婚了?!”

“那他还和韩团长…”

一个个皱着眉小声咬耳朵。

一个有妇之夫,一个女团长,作风问题足以将他和韩琳一辈子钉在耻辱柱上!

俞南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孙念珍,

“谁是你男人!”

“我已经跟你离婚了!离婚申请上你签了字的!”

孙念珍后退两步,习惯性皱眉反驳,

“那不能算数!”

“你用援西身份威胁厂长逼我签字!不作数!”

“我这次来就是接你回家复婚的,你看申请我都打好签字了!”

孙念珍拿出结婚申请和鲜红的印泥,拽着俞南的手,

“你只要按个手印就行,阿南我想好了,回去之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俞南像是被黄世仁盯上的喜儿,被逼着往那卖身契上按手印。

他拼命的挣扎,绝不回去!绝不和孙念珍复婚!

同屋的兄弟们一看状况不对,赶紧涌上来隔开孙念珍。

大哥横眉立目,一指头恨不得杵到孙念珍的眼里。

“干什么!光天化日抢人?!”

“你一个女人要不要脸了!”

孙念珍不耐烦的打开大姐的手,

“怎么说话呢!”

“多管闲事!他是我丈夫!”

“我不是!”

“我和她离婚了!”

俞南从兜里掏出离婚申请。

大哥哼一声,

“人家都跟你离婚了!还来纠缠!你想干什么!撒泼啊!”

“我们可都是援西楷模!你想对楷模英雄撒泼?!你哪个单位的!”

不知谁喊了一声,

“赶走泼妇!”

大家一拥而上,硬是把孙念珍赶出了医院。

俞南原以为孙念珍会知难而退,可没想到她竟然住了下来。

整天像是个伥鬼不远不近的跟在俞南身后。

一天晚上工友们先走,俞南刚给小树苗们浇完水,挑着扁担回宿舍。

在离宿舍门口一条土路上,被一双胳膊拦腰抱住。

第15章

孙念珍捂住俞南尖叫的嘴,

“阿南,我想明白了!”

“以前是我只关注师父,忽视了你。”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了!我好好跟你过日子,咱们夫妻俩劲儿往一处使!一定能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阿南,我听医院说了,你伤了腿…”

孙念珍临走时为了给杨援朝留下些东西,去医院献血换罐头。

有个相熟的小护士问她,

“孙主任真是疼男人!这是心疼丈夫的腿伤特意来换罐头啊。”

她那天才知道原来自己陪着杨援朝住院的时候,俞南也孤零零的躺在医院里…

孙念珍咬紧牙,满心的火往上窜。

这个男人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欠了他这样大的情!

“阿南,别和我赌气了。”

孙念珍喷着热气的嘴在俞南脸颊耳廓脖颈到处游走。

“我知道你伤心,我想好了我以后补偿你!我现在就补偿你!!”

俞南拼命的阻止,用力的推她。

“孙念珍!我和你离婚了!”

“你理智点!”

“你放开我!孙念珍!”

“咳!咳咳…”

俞南被孙念珍狠狠压到地上,抓起一把沙土塞进了嘴里。

女人像是着了魔,只是按着自己的想法要蛮要,

“别喊!别喊!”

“阿南!咱们领养个孩子吧!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再也不去多管栋梁了!”

一双灵巧的手拽着他的腰带,

“阿南,你要不跟我复婚我就告你耍流氓!”

“到时候你去吃牢饭,我等你一辈子!”

为什么!

俞南真的想问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要被这样对待!

绝望如那日的龙卷风。

不!他这次不认命!

他要拼上一把!

俞南狠狠咬住那条入侵的软舌,孙念珍疼的嗷一声松了劲儿,俞南猛地用力甩开她。

“俞南!你竟然打媳妇!!”

孙念珍怒吼一声,爬起踉跄几步,一脚踹向俞南的伤腿,狠狠跺了两脚。

“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俞南的小腿像是被生生踹断了骨头,疼的浑身冷汗。

孙念珍抓着俞南的头发疼的周身冒汗再无反抗力气的人像是条任人蹂躏的破麻袋。

“俞南!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男人!”

“现在就跟我去买票回家!”

满脸是冷汗的俞南苍白的嘴唇还在不停的念叨,

“我跟你离婚了…”

“我不要跟你走…我跟你离婚了…”

月光在即将要涣散的眼神中越来越暗淡。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像是劈开混沌的惊雷。

“放开阿俞!”

俞南拼命的睁眼想要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却最终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

再睁开眼,腿被打了绷带高高的挂着。

眼前是韩琳焦急的脸。

俞南嗓子像是点了火,却不管不顾的开口。

“我离婚了…”

“我离婚了!”

韩琳笑,笑的红了眼眶。

“我知道!你同屋的大哥给我打了电话!说你离婚了,可你前妻跟来骚扰你,你不知道我多急!放下电话就往回赶!好在有惊无险…”

怎么会不知道呢?

头上裹着的绷带,挎着的胳膊…

当初外公摔下,俞南求有惊无险,菩萨没应她。

原来是外公把这有惊无险的万幸,留给了他的乖乖。

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像是两个傻子对着笑,笑的眼里发酸。

“韩琳同志,我可以追求你吗?”

“我愿意!”

韩琳用力的点头,脱口而出的话后知后觉的红了脸。

俞南伸出手,韩琳探出手。

握在一起像是革命同志,却在这一刻心意相通。

一声尖利的女声打破这片刻的安宁。

“你个臭流氓!背着我女儿搞破鞋!”

第16章

竟是裹着蓝头巾的孙母!身后还跟着杨援朝父子!

孙母过来就要抓挠韩琳,被俞南严严实实挡住。

杨援朝捂着杨栋梁的眼睛,

“小俞,你把念珍打了,还拉其他女人的手!”

“做出这种事来,你做对得起念珍吗?!”

原来孙念珍被俞南甩伤,医院联系了厂办,孙母和杨援朝坐了三天两夜的火车赶到。

杨栋梁被关了几天,但碍于太小又加上孙念珍和杨援朝的运作还是被放了出来,心里恨死俞南了。

此刻一跃跳到凳子上,腥臭的吐沫飞溅到俞南脸上

“臭流氓!!”

“害我蹲号子!自己倒在这儿勾搭野女人!”

“不要脸!”

“今天我就替念珍姑打死你这个畜生!”

杨栋梁抓起铁杆上的玻璃吊瓶就往俞南头上砸。

而韩琳没挂彩的胳膊,被孙母拉扯纠缠不能脱身,

“你当兵了不起啊!当兵就可以勾引别人家的男人?!”

“要么你今天就打死我这个老婆子!要么我就要告你!我不信部队叫你勾汉子!”

眼见吊瓶就要落在俞南头上,被女人的胳膊一把挡住。

孙念珍疼的呲牙咧嘴,转头皱眉看向三人。

“栋梁!你怎么能打人呢?!”

“谁叫你们来的?这么老远瞎跑什么!”

孙母双手一朝袖口,鼻子哼气,

“我们再不来!这畜生就要给你找姐妹了!”

杨援朝则赶紧从兜里掏出手绢给孙念珍擦汗,

“念珍,你不知道我听说你受伤有多着急,这三天两夜我一下眼都不敢合,一颗心拎着恨不得掉了半条命去!”

又给杨栋梁使了个眼神。

杨栋梁赶紧跳下来,声音也变得格外温顺。

“念珍姑,我们心急火燎的赶过来结果看见俞叔拉这个阿姨的手,孙奶奶说了俞叔两句,这个阿姨就要打孙奶奶!”

“我爹为您抱不平,俞叔骂我爹事多,还说我这个小流氓就该被枪毙!”

“念珍姑,对不起我就是不想你们挨骂才没忍住…”

杨栋梁脏兮兮的手用力的揉着眼里压根儿没有的眼泪,又从兜里掏出一块干干巴巴的点心伸到俞南面前。

“俞叔,求求您别生我的气…”

“这是别人给我的点心,我舍不得吃想要拿来给念珍姑补身子,现在我都给你,求求你别因为我和我爹在跟念珍姑闹脾气了…”

杨援朝倒是挤出了几滴眼泪,

“念珍对不住,我就是听说你病了太心急了…是我没管教好栋梁又给你惹了麻烦,现在看见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就带着栋梁走…师父不给你添麻烦…”

父子俩一番话,听的孙母都翻白眼,可孙念珍原本黑着的脸却出现了一丝缓和。

她拦住杨援朝,声音发闷,

“天马上要黑了,你带着孩子这荒郊野外的能去哪?”

“我没嫌你添麻烦,只是栋梁大了也该知道事儿了,往后别管什么事儿都不能动手!”

“栋梁!赶紧跟你俞叔道歉!”

孙念珍第一次对杨栋梁语气这么严肃。

杨栋梁一双老鼠似的眼睛低头闪着绿光,但还是跟俞南道了歉。

“俞叔,虽然你情急之下骂看我和我爹,可再怎么说我都不该打人。”

“请您原谅我!”

孙念珍像是累极,对俞南说,

“栋梁小不懂事,看在他诚心道歉的份上你这个做叔的也该包含原谅。”

“再说你那么说我师父说个孩子,也是不该!”

“这事我定一下,谁也不许再提,就此翻篇!”

“阿南你去联系一下林场,看看晚上安排他们住在哪。”

“我妈岁数大了睡觉轻,栋梁又是个孩子,最好让领导想办法给匀出个套间来。”

韩琳气的都笑出声来。

“谁给你的脸啊!”

“不会觉得自己断案还挺公正吧?!”

“我看你真是坏了脑子!”

“这父子俩几句话颠倒是非,把你哄的像个傻子一样!”

“可见阿俞以前在你家吃了多少哑巴亏!”

孙念珍皱眉挺腰,满脸不服。

“又是你!”

“同志!我还要跟你说多少次!这是我的家事!你一个外人不要总是跳出来指指点点了可以吗?!”

第17章

“而且我还告诉你!如果你在纠缠,那你那天打我的事儿,我一定会找你的领导反映!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是厂主任!你不仅破坏别人家庭!还殴打干部!性质恶劣!小心领导让你脱军装滚蛋继续回去做农民!”

俞南眉头紧簇,

“孙念珍!你别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是你妈你师父和杨栋梁上来就打人!还想砸我!我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就是万幸了!你怎么有脸反倒指派我做这做那,还威胁琳琳!你有什么立场!什么身份!什么权利对我们指手画脚!”

孙母闻言一口啐到床边,

“我呸你个不要脸的畜生!你背着自家媳妇搞破鞋你还有脸了逼逼了!”

孙母推搡女儿,

“念珍!给我打这个不要脸的畜生!”

“让他软饭硬吃!”

韩琳拦在前面,目光坚定。

“我看谁敢!”

而俞南却突然一把拉住韩琳手,字句清晰。

“孙念珍,我已经和你离婚了!”

“我现在和韩琳谈恋爱!”

“如果你再让这些人来打扰恶心我们!我就告你作风问题!”

“那天晚上林场的人都看到了你对我的恶行!”

那晚林场大家和韩琳等不到俞南,出门去找,正好撞见孙念珍压在俞南身上扒他裤子。

孙念珍梗着脖子像只好斗的大鹅,她想说睡自己男人不算作风问题!

可俞南已经和她离婚了。

憋着一口气闷的心口堵,却像个哑巴空口咽黄连。

孙母两只眼珠子乱转,

“啥离婚?!”

“谈恋爱?!俞南这不害臊话你也能说的出?!”

俞南脸上只剩冷漠,

“我跟你女儿离婚了!我有权利开展新的恋情!”

“你女儿长期和杨援朝暧昧不清都不嫌害臊,我堂堂正正谈恋爱为什么要害臊!”

杨援朝则满眼带光的看向孙念珍,语气里的喜悦安奈不住。

“念珍!你真的和俞南离婚了?!”

杨栋梁则一蹦三尺高,拍着手道,

“太好了!念珍姑终于离开这个软饭男了!”

“可以和我爹在一起了!”

“以后我再也不是没娘的孩子了!”

孙母呸一声,

“不要脸的老光棍、小畜生!我女儿就算是离了婚那也是要找黄花大小子的!以前你们进不了我家门!以后也别想!”

“只要我老太婆还有一口气!你们就趁早死了这条心!”

骂完又看俞南,软了语气却还是教训,

“阿南!不是我说你!”

“谁家小两口没电子乱遭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怎么能动不动就离婚呢!”

“这要叫你底下的外公知道,还不得惦记的爬上来骂你啊!”

俞南冷笑一声,

“你没资格提我外公!”

“糊里糊涂的跟着你们受委屈,才真是辜负了我外公的心!”

“我外公要是泉下有知,知道你们这么欺负我,说不准要带着我爸妈的亡灵来索你们的命呢!”

孙母吓得浑身一抖,赶紧双手合十拜天拜地。

“死东西胡说八道!”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韩琳笑一声,

“老太太,你也太难为佛祖了吧!”

孙母咬着牙,恶狠狠的瞪他们一眼,又冲着孙念珍发火。

“闺女啊!你可不能看着他们这么欺负你娘!”

孙念珍抽出杨援朝手里的胳膊,正色道。

“俞南,虽然是你逼我离得婚。”

“但我知道你只是一时糊涂!”

“你以为你面前这个女人是什么好东西吗?!我告诉你天下女人都一样!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睡过!尤其是还是个没有生育能力的男人!”

孙念珍眼神像是阴狠的毒蛇盯着韩琳,

“我就不信有人甘愿一辈子没自己的孩子!”

俞南气急,大声怒斥孙念珍。

“你给我滚出去!”

孙念珍倒是没有在纠缠,转身离开前撂下一句。

“俞南,通知你一声,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会来找你!”

“俞南,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我一定会让你跟我复婚的!”

第18章

孙念珍走后,俞南低着头。

眼含酸涩的眼泪,颤抖的唇说不出一个字。

孙念珍话糙理不糙。

韩琳年纪轻轻已经是团长,大好的前途不可限量,有一天晚上,大家以为他累坏了早早睡着,小声聊天。

“听说上次韩团长去开会,被一个首长的儿子看上了,想要她做首长儿媳妇呢!”

“凭他是谁,难道会比咱们阿南还光荣?!”

“话是这么说,可少走多少年的路啊…”

那些话听在俞南心里像是吃了一颗绿山楂,又酸又涩。

哪怕一起经历过生死,哪怕她现在坚定的选了自己,可万一以后后悔了呢?

“对不起…”

韩琳一开口,俞南倒灌进嗓子里的眼泪蛰的心疼。

“没事的…韩团长…”

“我理解…”

首长的儿子和一个离过婚的工人,并不难选。

可下一刻俞南那双布满裂口伤痕茧子的手,被轻柔的握到手心。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吃了这么多苦。”

韩琳声音竟有几分哽咽,

“我当初就该早点跟你表白心意!”

“不该听到你要和一个主任结婚就自己先打了退堂鼓!”

“要是我一直坚定,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韩琳把那双根本不似年轻人的手,小心翼翼的捧到心口。

“阿俞,我发誓以后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再退却半步!”

“我会一直陪着你!”

“俞南同志我爱你,就像是我爱我们的祖国!”

“至死不渝!”

俞南的眼泪夺眶而出,哭到不能自已。

他想告诉外公。

【外公,你的外孙苦尽甘来了…】

韩琳一天都不能等,立刻向上级打了结婚报告。

韩琳和俞南像所有刚刚坠入爱河的情侣一样,恨不得每天都腻在一起。

俞南出院的那天,一个拐着腿,一个挎着胳膊。

韩琳一把搀住俞南的胳膊,

“阿俞,以后我们风雨同舟!”

漂泊的船终于找到了依靠。

俞南惦记着自己种下的树苗,韩琳就扶着他去看。

离老远那些不同林场的认识的同志都热情的跟俞南打着招呼。

“小俞!你可真是一人革命全家光荣!”

“你受伤这些天,你妻子可是一直没歇着不光把你的活干了!连带我们都跟着沾光!”

众目睽睽中,满身臭汗的孙念珍过来,神色温柔。

“知道你今天出院,本来想去接你。”

“可又觉得你心里这些树苗一定更重要,我就在这儿等着,果然等到你了。”

一群人打趣他们,

“果然是夫妻啊!心意相通!”

“小俞!你从哪找的这么好的女人!能干活心疼人还是主任呢!”

而孙念珍又泰然自若的对韩琳说,

“同志谢谢你帮我搀扶我丈夫。”

“现在可以把他交给我了,您保家卫国肩上的担子重,我和我丈夫就不麻烦您了。”

俞南看着面前冷静的孙念珍,心头不觉发慌。

他紧张的拉着韩琳的手,仿佛下一秒他们就会被一双无情的大手分开。

身后一阵汽车轰鸣声,两个绿军装下来,对韩琳敬了个礼。

“韩团长!有人举报您插足他人婚姻有严重作风问题!请您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第19章

韩琳走之前,坚持要等到俞南林场的工友接到他才肯离开。

临走时,韩琳笑一笑。

“阿俞,别担心。”

“等着我。”

俞南点点头,目送着汽车席卷的滚滚沙尘。

孙念珍杵着铁锹哼笑一声,在俞南耳边低语,

“作风问题殴打群众可都是大事,就算是她侥幸留下这身皮,也得被调派到别处去,没准还要一撸到底,背着这么多污点,这辈子都别想再爬上去!”

俞南盯着孙念珍那张写满得意的脸,握紧拳头狠狠一把推倒孙念珍。

“无耻!”

林场兄弟也都各个怒目相对,孙念珍拍拍身上沾染的土。

颇为无耻道,

“打是亲骂是爱,阿南别赌气了。”

“我都跟你低头了,你还想怎么样?!”

“难道你要你一辈子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吃苦吗?!”

“跟我回去继续做你的主任丈夫,有什么不好?!”

俞南盯着孙念珍无耻至极的脸,恨得咬牙切齿。

“孙念珍你给我听好,跟你结过婚是我这辈子做大的耻辱!”

“如果琳琳因为你的阴损受牵连,我就是死都会拉你全家做垫背!”

“孙念珍!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我说到做到!”

俞南的声音又厉又响,听得孙念珍竟一时愣在原地。

她第一次在俞南脸上看到这么狠的神情。

仿佛自己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不共戴天的阶级敌人…

当晚俞南给厂办发去了加急电报,希望厂长能够给他出个证明,证明孙念珍在婚姻中一直不检点,是个不能被相信的品质恶劣的人。

他本不想走到这一步的,是孙念珍死缠烂打,她活该!

正当俞南刚刚发完电报要回去时,竟然遇到了杨援朝。

杨援朝一行人也都没有走。

俞南不帮忙,孙念珍只能自己联系厂里,说要留下暂时援西。

但孙母和杨栋梁不在厂里保管范畴,除去每个月的粮票还要交钱。

这里吃的更差,一口饭半口沙,不过短短月余几个人都瘦了好几圈。

杨援朝四顾无人,一双桃花眼上下翻飞盯着他。

“俞南,你到底给念珍下了什么迷魂药!”

“你这个下三滥的畜生!要不是你老子用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吃苦受罪?!”

以前每次和杨援朝起冲突,俞南都是从心里发怵。

因为他面对的从不是杨援朝一个人,还要面对牵连而来的杨栋梁和孙念珍。

那时他身后空无一人的面对所有人的责难。

但现在,他不再是孙念珍的丈夫,不需要再为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伤神,他不怕了!

他再也不要受这些闲气!

俞南毫无怯意的盯回去。

“杨援朝,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还要我跟你们说多少遍,我和孙念珍没关系了!”

“是她死皮赖脸的不肯走!”

“杨援朝,你有什么脸面来找我?以前我和孙念珍是夫妻,你没法名正言顺的插足我们婚姻,现在我和孙念珍离婚了,她宁愿在这儿看我的冷眼,也不多看你一眼~”

第20章

“杨援朝你今年得四十多岁了吧?抹再多的雪花膏也盖不住你眼角的皱纹了!孙念珍以前不嫁你,以后你岁数越来越大,她更不会嫁你了!”

“你这辈子都只能做个老光棍而已!”

一番话处处戳到杨援朝的痛楚,他想过来扇俞南耳光。

却被俞南一拐杖抡肿胳膊不敢上前。

“俞南!你有什么可嚣张的!”

“你以前是念珍的丈夫又怎么样?她的工资粮票还不都是给我和我儿子!你就是个下贱的养料袋供血包罢了!”

俞南不气反笑,语气轻飘。

“说的这么厉害,有能耐让孙念珍嫁你啊!”

“老光棍!”

而杨援朝却哼笑两声,

“是我不愿娶好吗!”

“俞南,论起玩弄女人,你在我面前连个徒孙都算不上,和孙念珍结婚还要跟她一起伺候他那个烦人的娘!让我儿子管她叫娘!”

“我图什么?!我现在吃着她的用着她的,有什么不好?!你以为我是你这种对女人掏心掏肺的大傻蛋吗?!”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一直不孕不育的事孙念珍!”

“原来我生怕她怀上孩子,只能给孙念珍吃点不孕不育的药,孙念珍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只要我们栋梁哄她几句,她的一切最后都是我儿子的!”

“等栋梁满了十八,接了孙念珍的班,到时谁还敢看不起我们!”

“而你!一辈子都要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种这些永远活不了的树!然后像这些树一样枯死在这里!”

“俞南,现在你说说咱俩谁才是那个失败者!”

杨援朝越说越得意,俞南只是静静的听着,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笑。

笑的杨援朝发毛。

“你笑什么!”

俞南摇摇头,

“我笑你像是井底的青蛙,一辈子只能看到井口那点天还以为自己看遍了天下。”

“杨援朝原来你总占走孙念珍污蔑我,找我麻烦时,我烦过你,讨厌过你,我甚至恨过你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家庭。”

“可现在我不在乎了,因为你的心只有针鼻那么大。”

“杨援朝你这样毫无远见,自私自利的人,跟你比较是对我自己的侮辱。”

杨援朝拧着眉毛又要冲上来动手时,孙念珍突然从后面过来。

杨援朝眼珠子一转立刻捂着肿胀的胳膊,一屁股做到地上,眼泪汪汪。

“小俞,我不过是劝你慎重考虑和念珍的关系,你怎么能打我呢?”

“可能是我太传统了吧,我妻子死的早,我长想要是我和你一样命好,能有念珍这样的妻子,哪怕她每天打我骂我,我都不会离开她的,所以我是真的为你可惜!我实在是不想看到你们因为一点小摩擦就轻易说什么离婚。”

“我知道你总是怀疑我和念珍之间有什么,可那都是你自己想的!我敢对天发誓我和念珍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如果打我骂我能让你重新考虑和念珍的关系,那你就打吧!我是念珍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护徒,为了念珍我什么都愿意做!”

孙念珍皱着眉过来看俞南,俞南迎着他的目光,又一拐棍落在杨援朝的身上。

“杨援朝,这是你欠我外公的。”

杨援朝结结实实挨了一棍,满眼吃惊的盯着俞南,又可怜巴巴的看着孙念珍。

“念珍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没事…”

“小俞心里怨我,我挨几下打没关系的!”

“你可千万别和他再拌嘴了!”

而孙念珍却还是皱眉看他,冰冷的目光似万年寒冰。

“别装了。”

“我早就来了。”

第21章

俞南一早就察觉到杨援朝这几天一直在暗中跟踪自己,所以故意落单,给他一个机会。

杨援朝不知道他出现的那一刻,林场兄弟就分头行动。

有留下保护俞南的,有去叫孙念珍的,还有去部队请领导的。

部队领导笑着对俞南点头,

“不愧是援西楷模,有勇有谋!”

“我们已经调查清了韩琳同志是被诬陷的,她没有插足婚姻,打人也是见义勇为。”

“不过小同志我还是要批评你两句。”

俞南一愣,领导笑两声,

“你前妻对你这么过分,你怎么能忍到现在啊!咱们新社会讲究婚姻自由!男人的权益也是受到保护的!”

“但看在你勇于反抗的精神上,我代表兵团给你一份奖励!”

众人好奇的瞩目中,不远处停下一辆车,车轮还没停稳,车门就被拉开。

韩琳几乎是从里面跳出来,没受伤的胳膊高高举着一张纸。

“阿俞!领导特批了我们的结婚报告!”

韩琳冲过来扑进俞南的怀里,俞南拿着手里的结婚申请批准单,幸福的阵阵眩晕。

兄弟们们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各个喜气洋洋。

不知谁喊了一声。

“亲一个!”

“亲一个!”

韩琳那张俊俏的脸腾一下红的冒烟,紧张的喉结滚动却仿佛面对着一份稀释珍宝,不敢轻薄半分。

韩琳被俞南抱在怀里,下一刻,韩琳嘴边一暖。

男人低头轻吻,一众欢呼声中,两颗年轻的心脏贴在一起同频跳动。

幸福的一幕落在孙念珍眼中,眼球像被无数颗钉子戳穿,一颗心犹如被钝刀凌迟。

整个人仿佛坠落无尽的深渊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以为攥在手心里拿捏的男人已经飞出了她的掌控。

她将永永远远失去俞南了。

韩琳和俞南打算在林场举办一个简单又温馨的婚礼。

出乎意料的是孙念珍依旧不肯走,她不在纠缠俞南复婚,只是跪在宿舍门前一天一宿。

“阿南,你现在没有亲人,求你让我做为你的亲人看你结婚吧!”

兄弟们们每个人进进出出都要呸她好几口,

“我们都是阿南的亲人!用不着你来添恶心!”

“你怎么不去苍蝇围狗屎一样去围着你那个师父转了!来这儿犯什么贱!”

“我们阿南马上就是团长丈夫了!”

“你要是在胡搅蛮缠就是破坏军婚!小心吃牢饭!”

孙念珍跪的膝盖肿起两个血馒头,俞南觉得实在影响不好出来见她。

“孙念珍,如果我原谅你,你能甘心走的话。”

“那我原谅你了。”

“你走吧。”

从来没在人前掉过眼泪的孙念珍,红了眼眶他目光哀哀看向俞南。

“阿南…”

俞南表情平淡,音色如常。

“孙主任,我就要嫁人了。”

“请您注意影响,以后叫我俞南同志。”

孙念珍留着眼泪,像是无声的哀求盯了半晌,她多想让俞南心软啊,她多希望下一刻俞南眼神就软下来,叹口气。

像是以前千百次那样,流着眼泪原谅她的过失。

可她却只在俞南眼中看到厌恶。

对她这种行为的无奈和厌恶。

孙念珍想要站起身,她想最后留在俞南眼中的是一个堂堂正正的背影,却发现腿已经跪的没了知觉,最后只能手脚并用一步步的往外爬,留着眼泪宛若一条丧家之犬。

俞南和韩琳的婚礼简单又温馨,兄弟们战友们纷纷拿出自己压箱底的好东西,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热热闹闹的摆了两桌。

谁也不知道杨栋梁是怎么趁乱混进来的。

看到他时,他正站在桌上解开裤腰带,准备对着满桌菜撒尿。

第22章

“就不让你们吃!”

大家又好气又好笑,兵团里的人今天都来参加婚礼了。

其中不乏好身手的,眼疾手快把杨栋梁一把薅下来狠狠扔到地上。

“哪来的小崽子!”

“大家给韩团长和俞南同志凑的婚宴,差点被你小子一泡尿毁了!”

“你这是破坏军婚你知道吗?!”

杨栋梁啐一口浓痰,恶狠狠的说

“你们在这儿吃香的喝辣的!我和我爹连糠饼子都吃不上!怎么没人去请我们!”

“你跟你爹是什么人物啊!凭啥叫你们!”

“别在这捣乱了!赶紧出去!”

大家想把他轰出去了事,可杨栋梁却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一个流氓娶个破鞋!还要摆宴!”

“不请我们吃!你们谁也别想吃!老子一泡尿全给你们浇了!让你们显摆!”

杨栋梁撒泼打滚耍无赖,但说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也不能真把他暴打一顿,几个小战士要把他抬出去,可一碰他,杨栋梁就又踢又咬。

一个兄弟心眼活,去叫了孙念珍、杨援朝。

杨援朝一来就护崽般一把将杨栋梁护在怀里。

“你们干什么!一群大人欺负个孩子!”

“要不要脸了!”

他还想如法炮制,可这不是镇厂院,没人吃她这一套。

大家七嘴八舌的顶回去,

“你儿子赶上个大人的饭量!站着比人高躺着比人长的!这还叫孩子?!”

“满嘴脏话!脏的比我们村的盲流子还脏!你怎么教育的儿子!”

“怪不得人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当爹的不懂事,孩子混球不奇怪!”

“上来就脱裤子撒尿,不会晚上要闹着要吃爹的奶吧!”

“今天是韩团长和俞同志的大喜日子,你儿子不懂事可你要是再闹可就是破坏军婚!是要上法庭的!”

连珠炮一样打的杨援朝张不开嘴,跪在地上护着杨栋梁哀求的看向孙念珍。

“念珍,孩子知道你不想让小俞跟别的女人结婚,这才过来耍一通。”

“上次的事儿我跟你解释过了,虽然我被激的昏头说出那些混账话,你误会我,我理解。可栋梁只是个孩子啊!他从小把你当母亲敬重,他心里可全是你啊!”

“念珍!你不能看着孩子就这么被欺负吧!”

孙念珍盯着杨援朝和杨栋梁,弯腰扶起杨栋梁。

杨栋梁立刻得意,趁孙念珍不备对着俞南做了个下流动作。

韩琳皱眉要上前,被俞南轻轻拉住。

“今天是咱们结婚的好日子,不理狗叫。”

杨栋梁还在得意的撇嘴,却迎头被抡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耳光。

直接打的杨栋梁吐出两颗槽牙。

所有人都愣了,杨栋梁嗷一嗓子刚要哭,又被一耳光砸的眼冒金星,张不开嘴。

孙念珍恶狠狠的盯着杨栋梁,

“憋回去!”

“人家结婚的日子,你敢号丧我打死你!”

杨援朝冲过去一把夺回儿子,

“孙念珍!你干什么!”

“就因为这些穿军装的你怂了是不是!”

“你不敢得罪他们,就拿我儿子撒气!”

“亏他还把你当娘看!”

孙念珍嘴角挂上一丝冷笑,

“对,就因为他把我当娘看,我才要好好教育他!”

“你这个当爹的不称职养出个畜生不要紧,可你放他出来打扰阿南…不,是俞南同志,在俞同志的婚礼上撒野,我没打死这个小兔崽子,已经是便宜他了!”

“以后你或者你儿子,谁要是再敢来烦俞同志,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尾随而至的孙母笑着拍巴掌,

“这就对了!对他们这样的畜生!不打不服!”

无视杨栋梁阴狠的目光,孙母坦然的坐到主位上。

第23章

孙母肚子里没油水,早就盯上了这一桌子好菜。

乖乖!这个俞南走了什么狗屎运!

一个没出息的男人,也配的上这么一桌大餐!

孙母咽下口水,端着架子。

“阿南,虽然你福分不够不配跟我女儿白头到老。”

“可我原谅你了,今天你们两个小辈没有长辈,我就不推辞了,给你们冲个长辈,一会儿你们俩给我磕个头,就算是礼成了!”

“那个小韩是吧?听说你是啥长?想来比我闺女那个主任也就差一点,这样你以后叫我干妈就行!”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哄堂大笑,几个姐妹捂着肚子笑的直哎呦。

一个小兵听不过去,哼一声开口,

“老太婆!你闺女是什么官我们可没听说过,但是我们韩团长去镇上,镇长都要出来接的!”

“这老太太还真是脸皮厚,你是给人家拿钱了还是出力了!张嘴就要当长辈!还让韩团管你叫干妈!哪里来的大脸哦!”

“馋虫就说馋虫!装腔作势惹人厌!赶紧擦擦口水!别污了我们的菜!”

“抬头看看墙上我们挂的主席像!韩团长和俞同志是革命光荣结合!有伟大领袖证婚!你是哪里来的!敢在这里充长辈!”

几句话臊的孙母一张老脸涨的通红,无助的看向女儿。

孙念珍脸色惨白,咬紧牙关。

“屁股这么沉干什么!还不赶紧起来!”

“以前就横挑鼻子竖挑眼,搅和的我现在这样!还想害我到什么地步?!”

“人家结婚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一个两个的上赶着来下恶心讨人嫌!还不都给我滚出去!”

连揪带拽的把人都轰出去,孙念珍给俞南郑重鞠躬。

“俞同志,对不起。”

“都是我一时疏忽,没有看好他们给你添堵了。”

俞南看着眼前这个一夜苍老十岁的女人,颇为感慨,以前他卑微求爱,却得不到一点尊重。

现在他彻底不在乎了,却得到了迟来的尊重。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永远猜不到下一步是喜是忧,唯有坚定的朝着正确的目标走下去。

俞南抓紧韩琳的手,无言的回答了孙念珍的道歉。

他没说原谅或者不原谅,因为这些人以后再也不会成为困住他的枷锁。

俞南要开启崭新的生活了。

当晚俞南和韩琳正要度过新婚之夜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敲击脸盆的声音。

“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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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方繁星

简介:世间呢喃,如繁星一样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