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下国家衰败的加速键

浩博评过去 2024-08-14 13:30:45

1、

《礼记·中庸》有言:“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用这句话来评价春秋晚期,恰如其分。

晋国贤才辈出,能遵守“弭兵会盟”的约定和“团结诸侯”的政治路线,不与楚国兵戎相见,还天下太平,故而始终得到各诸侯国的拥护,可谓是“国家将兴必有祯祥。”

楚国和晋国相反,骄横跋扈的楚灵王弑君自立,不甘心屈居晋国之下,便极力挑起战争,谋求恢复楚国霸业,但因为能力不足,导致楚国的内政外交一团乱麻,耗尽楚国的最后一丝元气,正是“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楚灵王是楚共王之子、楚康王之弟,早年间称为公子围。

因为两代国君的宠爱,公子围养成骄横跋扈的性格,根本体会不到各诸侯国想要什么、文臣武将的诉求是什么,总感觉自己就是天下的中心、世界的主角,谁都要给自己让路。

公元前547年,即“弭兵会盟”的前一年,楚国和秦国共同伐郑,做了天下霸主确定以前的最后一次反扑。

公子围,参加了这次战争。

秦国有没有正式出兵,尚不清楚,但楚国的行军路线是明确的,他们一路打到郑国的城麇(qun),楚国的穿封戌还俘虏了郑国的皇颉(jie)。

皇颉是郑国的贵族重臣,穿封戌能俘虏皇颉,自然是一件大功。

公子围见此,非常眼红,便和穿封戌争夺皇颉,想把这份功劳记到自己身上,提高自己在楚国的地位。

皇颉是穿封戌俘虏的,公子围争功,其实有些心虚。为了达到目的,公子围找来随军出征的太宰伯州犁,名义上是请他做评委,实际上是希望伯州犁作弊,帮公子围争夺皇颉。

伯州犁是晋国大夫伯宗之子,三十年前,伯宗受到郤氏的迫害而死,伯州犁便逃到楚国,受到楚共王的重用,逐渐升为楚国太宰。

尽管伯州犁的地位较高,但晋国亡臣的身份,意味着伯州犁在楚国没有根基,谁都得罪不起,唯有以孤臣的身份侍奉国君、在同僚之间左右逢源,才有可能保住地位。

公子围请伯州犁做评委,就是看中了他的这层身份。

公子围的意思,伯州犁自然是清楚的,于是他走到皇颉的囚车前,高高举起手臂指向公子围,介绍道:“他是楚康王的弟弟,身份高贵”,然后降低手臂指向穿封戌:“他是方城以外的县尹”,最后问皇颉:“到底是谁俘虏你的?”

伯州犁的手臂高度,以及介绍公子围和穿封戌的用词,明显是暗示皇颉——

“他们两人的地位天差地别,尊重事实,只能让穿封戌立功受赏,对你没有好处,歪曲事实迎合公子围,却有可能保住性命。”

伯州犁的暗示,皇颉也体会到了,直接回答到:“颉遇王子,弱焉”——我遇到公子围,打不过,被俘了。

听到皇颉的话,穿封戌大怒,举起长戈就要杀公子围,好在被人拦住了。

后来,公子围带着皇颉回到楚国,耀武扬威一番,又把皇颉和印堇父(郑大夫、俘虏)送给秦国,郑国费了好大劲才赎回来。

从这件事就能看出来,公子围是个好大喜功、不甘人下的角色。

这种人往往不遵守既定秩序,总想搞点新花样。如果能力超群,有可能和汉武帝刘彻一样毁誉参半,如果能力不足,就会和隋炀帝杨广、明英宗朱祁镇一样给国家造成巨大的伤害。

公元前545,楚康王薨逝,次年4月,楚康王之子熊麇继位,公子围晋升令尹,实际掌握楚国的最高权力。

那时熊麇的年纪幼小,没有正常的行事能力,所以公子围出任令尹,极有可能是楚康王的遗命,希望借公子围的强势性格,弹压山头林立的楚国大臣,保护幼小的熊麇。

楚康王的计划不无道理,但这客观上造成“主弱臣强”的格局。以公子围的性格,俘虏都要争一争,现在拥有这么大的权力地位,又岂能甘愿服从年幼的熊麇?

这一点,楚康王可能想到了,但他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赌公子围的忠心、赌幼子熊麇的命运。

事实证明,楚康王赌输了。

楚康王下葬以后,参与送葬的郑国子羽就说:“松柏之下,其草不殖”——公子围是松柏,熊麇是小草,有公子围主持军政事务,谁会在意熊麇呢?

随后,公子围开始扩张自己的权势,谋求楚国霸业。

公元前543年,公子围诛杀掌握楚国军权的大司马蒍(wei)掩,并把蒍掩的资产据为己有,一举清除了独揽大权的最大障碍。

公元前541年,公子围以外交出访为名,亲自带着副使伍举和大批甲兵到了郑国的新郑,准备进城以后发动突然袭击,以最小的代价夺取新郑,扭转楚国不能进取中原的不利局面。

结果,郑国的子产命子羽严词拒绝,逼得楚军丢掉兵器、倒转兵器袋,以示没有恶意,才得以进入新郑。

公子围的阴谋破产。

一计不成,公子围又生一计。

各诸侯国举行“弭兵会盟”时规定——“晋、楚从交相见”,即楚国的盟友向晋国朝贡,晋国的盟友向楚国朝贡。于是,公子围利用这个规则漏洞,要求楚国召集各诸侯国举行会盟,重申“弭兵会盟”的约定,并在歃血的时候,楚国排在第一位,晋国退居第二位。

排名进退代表地位升降,如果楚国排在第一位,楚国虽然不能真正恢复霸业,但也能在名义上力压晋国一个身位。

面对公子围的要求,晋国大夫祁午不同意,说“楚重得志于晋,晋之耻也”,但赵武选择退让,继续以仁爱、信义等价值观征服各诸侯国的心,不和楚国争一时之短长——

“武将信以为本,循而行之。譬如农夫,如镳如蓘。虽有饥馑,必有丰年。”

3月,按照公子围的要求,正式举行会盟。

会盟结束,公子围宴请赵武,专门背诵了《诗经·大雅·大明》的第一段:“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难忱斯,不易其王。天位殷适,使不挟四方。”

看看这几句诗,可谓是气势磅礴,吞吐天地。

公子围背诵这几句诗,无外乎是抒发自己的志向,颂扬楚国的地位,并借这几句诗的力量,在宴席上压赵武的气势。

赵武明白公子围的用意,依然没有争,背诵了《诗经·小雅·小宛》的第二段:“人之齐圣,饮酒温克。彼昏不知,壹醉日富。各敬尔仪,天命不又。”

赵武背诵的这几句诗,重点是“各敬尔仪,天命不又”,意为天命不会永远庇护某一个人,一旦天命远离,便很难追回。我们执掌一国的军政事务,要慎之又慎啊。

见赵武如此退缩,公子围更加意气风发,根本没把赵武的劝谏放在心里。

而这种心理状态,促使公子围下定决心,弑君自立。

同年11月,楚国国君熊麇病重,公子围进宫慰问的时候,直接缢死熊麇,并诛杀熊麇的两个幼子——公子幕和公子平夏,随后又派人到河南郏县,诛杀正在那里修筑郏城的伯州犁。

伯州犁受到牵连,大概率是他在国君废立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没有站在公子围一边。

处理完政敌,公子围便命伍举为使者,到郑国通报熊麇薨逝的消息,同时让伍举告诉郑国,公子围将要即位。

随后,公子围改名为熊虔,正式即位,史称楚灵王。

2、

楚灵王通过两个小动作逼赵武退让,实事求是的说,都属于形式主义的范畴。

晋国用仁德和武功换来的天下霸主地位,不是形式主义可以抵消的,楚灵王也不可能用形式主义,换来各诸侯国的真心拥护。

但楚灵王可能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便准备利用赵武退让的有利时机,进一步开拓楚国的霸业。

他的目标,指向郑国。

自从即位以后,楚灵王便一次又一次的派出使者,请郑简公到楚国朝贡,希望借此机会,逼郑国背晋归楚,重新成为楚国的盟友,帮助楚国打开进取中原的通道。

楚国的一贯风格和楚灵王的为人,郑简公非常清楚,他害怕一旦到楚国朝贡,就被楚灵王逼着签订城下之盟。到时候晋、楚重起战端,郑国不仅重新沦为大国争霸的炮灰,还因为破坏世界和平的环境,被各诸侯国封锁孤立。故而郑简公一次又一次拒绝楚灵王,不愿到楚国朝贡。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们处在郑简公的位置上,其实也是很焦虑的。

就这样拉扯了2年,公元前539年7月,郑国的“当国”子皮(郑国亲晋派领袖子展之子)出使晋国,诉苦说,楚灵王不断邀请郑简公,去吧,担心晋国误会,不去吧,违反了“弭兵会盟”的约定,到底怎么办,您给拿个主意——

“楚人日征敝邑以不朝立王之故。敝邑之往,则畏执事其谓寡君而固有外心。其不往,则宋之盟云。进退,罪也。”

那时赵武已经去世,韩起成为统领晋国军政事务的中军将,他听到子皮的诉苦,立即明白子皮的意思,便命羊舌肸告诉子皮:如果郑国拥护晋国,朝贡楚国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郑国不拥护晋国,常年留在晋国也没有意义,你们遵守“弭兵会盟”的约定,去吧——

“君若辱有寡君,在楚何害?修宋盟也。君若不有寡君,虽朝夕辱于敝邑,寡君猜焉。君实有心,何辱命焉。君其往也。苟有寡君,在楚犹在晋也。”

一句话,大国政治,论心不论迹。

韩起和羊舌肸的三言两语,解除了郑国的焦虑,可以想见,子皮听到这番话肯定感觉很温暖,郑简公听到这番话肯定很感激。

而得到晋国的肯定,10月,子产便辅佐郑简公到楚国朝贡。

在这个“晋楚争郑”的关键时刻,晋国得到郑国的拥护、郑国得到晋国的支持,楚灵王争取郑国的计划,彻底破产了。

经过这件事,楚灵王认识到了,要想恢复楚国的天下霸业,晋国是绕不开的一环,与其在郑国浪费时间精力,策划进取中原什么的,不如单刀直入,在晋国身上做文章。

取代晋国成为天下霸主,无非是两条路——要么在战场上击败晋国,要么晋国心甘情愿的让出霸主宝座。

第一条路显然不现实,于是楚灵王选了第二条。

公元前538年春,楚灵王命伍举出使晋国,提议以后由楚国替代晋国会盟诸侯,并形成惯例——“君若苟无四方之虞,则愿假宠以请于诸侯。”

楚灵王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根本原因就是在他即位以前,主持过一次诸侯会盟,而赵武退让了,所以他判断,这次提出要求,晋国依然会退让。这样一来,楚国连续几次主持诸侯会盟,天下霸主的地位就坐实了。

但这次听取汇报的是晋平公,他不准备退让,并提出自己的理由——“晋有三不殆,其何敌之有?国险而多马,齐、楚多难。有是三者,何鄉而不济?”

国险,即山西被太行山、吕梁山、黄河包围,地势险要居高临下,有完整的军事防御体系,不惧别国入侵。

多马,指晋国靠近草原,有充足的马匹供应,可以组建强大的野战兵团,主动出击攻城灭国。

齐楚多难,说的是齐国和楚国内乱不休,很难整合内部力量,威胁晋国的霸业。

晋平公的理由是有道理的,但这个时候,晋平公的亲信司马侯站出来,提了三个非常尖锐的问题——

四岳、三涂、阳城、太室、荆山、终南都是险要山脉,但这些地方有永世不灭的国家吗?冀州北部是马匹生长的地方,但那里有强国吗?虽然齐楚屡次爆发内乱,但晋国就没有内乱吗?否则的话,晋文公流亡列国、赵氏孤儿事件又如何解释?

这三个问题,把晋平公批驳的哑口无言,随后,司马侯提出自己的意见——“君其许之。纣作淫虐,文王惠和,殷是以陨,周是以兴,夫岂争诸侯?”

简而言之,楚灵王骄横跋扈,和商纣王是一类人,晋国与其针锋相对,不如继续退让,等楚灵王暴露的错误越来越多,得罪的诸侯越来越多,他自然就完蛋了,天下霸主终究是晋国的。

两百年前,郑伯克段于鄢开启了春秋争霸的序幕,现在,晋国要用同样的手段击败楚国,巩固天下霸主的地位。

在这样的背景下,同年6月,楚灵王以齐桓公的“召陵会盟”为模板,以天下霸主的姿态,在申城(河南南阳)会盟诸侯。

7月,楚灵王命楚军东征伐吴,攻克朱方城(江苏镇江)而回。

8月,楚灵王亲自统兵消灭赖国(湖北随州)。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楚灵王会盟、灭国、开边,可谓是声势煊赫。

但楚灵王取得的实际效果,是非常差劲的。

和各诸侯国会盟的时候,宋国的向戌进献了盟主操办会盟的六种礼节,郑国的子产进献了诸侯朝拜盟主的六种礼节,结果等会盟结束,楚灵王只用了三种礼节,各诸侯国也只回应了三种礼节。

礼是凝聚人心的最大公约数、天下霸主和各诸侯国的重要联系纽带。

楚灵王会盟诸侯的礼节不全,导致各诸侯国打心底里认为,楚国是个不通礼教的蛮夷之国,楚灵王是沐猴而冠的粗鲁莽夫,不足以共图大事。

于是,子产和向戌说了一句:“吾不患楚矣。汏而愎谏,不过十年”,向戌则回应道:“不十年侈,其恶不远。远恶而后弃。善亦如之,德远而后兴。”

意思是,楚灵王的政治生命,不会超过十年,十年以后,他就要被各诸侯国抛弃了。

而会盟之后就出兵灭国,更是给各诸侯国留下一种不好的印象,即楚灵王以武力称雄,一旦奉楚灵王为天下霸主,天下便再无宁日。

楚国的芋尹(官名)申无宇就评论道:“楚祸之首将在此矣。召诸侯而来,伐国而克,城竞莫校,王心不违,民其居乎?民之不处,其谁堪之?不堪王命,乃祸乱也。”

他的意思也很明确,楚灵王刚主持了诸侯会盟,便灭国、开边,几乎没有人能制约他。而楚灵王没有制约,必然会更加肆无忌惮的消耗国力、民力,点燃各诸侯国和楚国人民的不满情绪。等到他们忍无可忍的时候,楚灵王就死定了。

可以说,就在楚灵王功业最辉煌的时候,所有的有识之士都看出了他的弱点,都在等着他败亡、死去。

争霸这件事,楚灵王彻底搞砸了。

3、

楚灵王的天下霸业惹人非议,那他的外交和内政如何呢,身为楚国国君,总不能一样都拿不出手吧?

然而,事实就是,楚灵王的外交和内政也不行。

早在伍举出使晋国的时候,楚灵王就交给伍举另一项任务,那就是请求晋平公嫁一个女儿给他,促成晋楚联姻。

晋平公同意了楚灵王的联姻请求,于公元前537年,命韩起、羊舌肸为使者,把女儿送到楚国的郢都。

见晋国一次次的退让,楚灵王越来越膨胀,所以韩起、羊舌肸和晋国公主抵达楚国的时候,楚灵王突发奇想,准备借此机会,羞辱晋国一番——

“晋,吾仇敌也。苟得志焉,无恤其他。今其来者,上卿、上大夫也。若吾以韩起为阍,以羊舌肸为司宫,足以辱晋,吾亦得志矣。可乎?”

阍,即守门人。司宫是楚王宫里的内官,而正常男性要做宫里的内官,需要进行阉割。

楚灵王的意思是,既然已经会盟诸侯成为天下霸主,那就不用在乎晋国的态度了。现在韩起和羊舌肸都到了楚国,何不让韩起给楚国守门、阉割羊舌肸,狠狠的出一口恶气。

用你时花言巧语,不用你时恶意满满,楚灵王就像个市井泼皮一样,毫无风度可言。

听到楚灵王的胡言乱语,楚国大臣的反应是“大夫莫对”,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幸亏,楚国太宰薳启疆是明白人,劈头盖脸的问了楚灵王一段话,其中一句是——“苟有其备,何故不可?耻匹夫不可以无备,况耻国乎”,您羞辱晋国,晋国必将报复,到时候大战开启,您准备好了吗?

楚灵王只是想以最小的代价,满足最大的虚荣心,哪里敢和晋国爆发大战。

薳启疆的话,一语点醒梦中人,楚灵王暂时收起辱晋的想法,勉强招待了韩起和羊舌肸,完成晋楚联姻的仪式。

但因为这件事,楚灵王进一步得罪了晋国。

同年冬,楚灵王统兵伐吴,结果楚国先败后平,劳而无功——“是行也,吴早设备,楚无功而还......楚子惧吴。”

这次伐吴的时候,越国做为楚国的盟友,自然参与其中——“越大夫常寿过帅师会楚子于琐”,但《春秋左传》在“昭公十三年”的篇目里写了一句——“申之会,越大夫戮焉。”

越大夫,即常寿过。戮,即侮辱。

这段史料的意思是,楚灵王在申城会盟诸侯的时候,常寿过代表越国前往参加,但楚灵王以天朝上国的姿态,把常寿过和越国侮辱了一番。

越国冒天下之大不韪追随楚灵王,楚灵王却侮辱越国,越国不计较楚灵王的态度,又不辞辛劳的追随楚灵王征战,结果劳而无功,没有取得任何利益。你想想,越国和常寿过能舒服吗?

可以说,楚灵王的伐吴战争,同时得罪了吴国和越国。

公元前536年秋,徐国(江苏省宿迁市泗洪县)太子仪楚出访楚国,但楚灵王无缘无故的扣留了他,太子仪楚费尽心机逃回徐国,楚灵王又出兵伐徐。吴国见徐国遇难,便出兵救徐,大败楚军。

这次战争,楚灵王不仅损兵折将,还得罪了徐国,失去了和徐国共同遏制吴国的机会。

公元前535年,章华宫落成,楚灵王命太宰薳启疆出使鲁国,邀请鲁昭公到楚国参加落成典礼。

鲁昭公纠结一番,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了,结果到了楚国以后,楚灵王连基本的欢迎仪式都不给——“及楚,不能答郊劳”。

等到章华宫举行宴会的时候,楚灵王可能喝醉了,便赠送鲁昭公一把名弓,称为大屈。稍晚一些,楚灵王的酒醒了,非常后悔,薳启疆便跑去恐吓鲁昭公,又把大屈弓要回来——

“楚子享公于新台,使长鬣(lie)者相。好以大屈,既而悔之。薳启疆闻之,见公......公惧,乃反之。”

这一来一回,鲁昭公的心情非常差。

楚灵王又把鲁国得罪了。

而在修建章华宫的时候,楚灵王为了增加章华宫的人气,直接把楚国的罪犯都塞进去——“为章华之宫,纳亡人以实之。”

从这件事就能看出来,楚国的内政有多么混乱。

楚灵王的外交和内政如此差劲,但他不以为意,仍然要出兵灭国,开疆拓土。

公元前534年3月,陈哀公的弟弟公子招和公子过,诛杀陈哀公的太子偃师,拥立陈哀公宠妃生育的公子留,随后,他们缢死陈哀公,夺取陈国的最高权力。陈哀公的幼子公子胜不服,跑到楚国申诉,并请求楚灵王支援。

这么好的机会,楚灵王岂能错过?

9月,楚灵王命公子弃疾统兵伐陈,一举灭国,把陈国变为楚国的县。

而有了灭陈的功业,楚灵王极为振奋,公元前531年3月,他亲自到申城宴请蔡灵侯,在宴席上将其逮捕、诛杀,然后趁蔡国没有国君的时机,命公子弃疾统兵伐蔡。

11月,蔡国亡,楚灵王下令修筑陈、蔡、西不羹(河南襄城)、东不羹(河南舞阳)四座大城,形成巩固楚国北疆防线的V字防御区,并封公子弃疾为蔡公。

公子弃疾是楚共王的幼子、楚康王和楚灵王的幼弟,他亲眼见证了楚灵王弑君自立的景象,现在有灭国大功傍身、有蔡国故地做封地,岂能没有争取楚国国君之位的想法?

楚灵王在外交内政都失败的时候出兵灭国,恰恰是给自己培养政敌。

4、

楚灵王要做的事,要么搞砸了,要么成了楚国的隐患,那些以楚国国运为己任的大臣们有些焦虑,他们都在找机会,劝谏楚灵王改邪归正。

很快,机会来了。

公元前530年冬,楚灵王到州来(安徽淮南市凤台县)狩猎,收获满满,随后命楚国大夫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统兵沿淮河东进,讨伐徐国,借此威胁吴国。

为了避免陷入势单力孤的窘境,楚灵王北上移驻乾谿(安徽亳州),给依托陈、蔡等四座城池,建立伐徐大军的后方阵地。

正是在乾谿,某个雨雪交加的傍晚,楚灵王和右尹子革,在营帐外发生了一段非常肉麻的对话。

楚灵王问:

“早年间,楚国的开国君主熊绎和吕伋、王孙牟、燮父、禽父共同侍奉周康王,但他们都得到周朝赏赐的珍宝,只有先王熊绎没有,太羞耻了。如果我问周朝要宝鼎,会给我吗?”

吕伋是姜太公之子、齐国第二代国君,齐丁公。王孙牟是卫康叔之子、卫国第二代国君,卫康伯。燮父是唐叔虞之子、晋国第二代国君,晋侯燮。禽父是周公旦之子、鲁国第二代国君,鲁公伯禽。

这四个人是周朝至亲,爵位高贵,熊绎是南方蛮夷,爵位仅为楚子,周康王赏赐齐、鲁、晋、卫而不赏赐楚,其实很正常。

但那是五百年前的事,现在楚国壮大,楚灵王完全可以找回失去的尊严,故而子革答道:“现在周朝和齐、鲁、晋、卫都臣服于您,怎么会舍不得宝鼎呢?”

楚灵王:旧许(河南许昌)的土地原本属于楚国远祖昆吾,现在被郑国霸占,我能要回来吗?

子革:周朝不敢留鼎,郑国岂敢留田,一定给。

楚灵王:我修筑了陈、蔡、西不羹、东不羹四座大城,不仅赋税丰厚,还能形成稳固的V字防御区,各诸侯国畏惧吗?

子革:这四座大城的实力已足够强了,再加上楚国,那就是天下无敌手啊,各诸侯国怎么敢不畏惧呢。

这段对话实在是太肉麻了,楚灵王说什么,子革就附和什么,简直和谄媚弄臣一模一样,就差跪在地上口称“奴才”了,哪有一丝春秋风度?楚灵王的仆人析父非常不顺眼,便趁楚灵王进帐处理事情的机会,向子革吐槽道:

“您是有名望的贤人,您都做了大王的应声虫,楚国还有什么希望啊。”

子革没有过多解释,只说了一句:这只是劝谏的铺垫,你等着吧。

不久,楚灵王从营帐出来,正好楚国左史(史官)倚相路过,楚灵王难得说了一句好话:“此人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是个称职的史官。”

听到这句话,子革知道,劝谏的机会到了,马上回了一句:

“周穆王曾经放纵欲望环游天下,祭公谋父写了一首《祈(qi)招》,劝周穆王克制欲望遵守礼法。我问倚相,这首诗写了什么,他做为史官竟然不知道。依我看,倚相不是称职的史官,一般般吧。”

子革的这句话,其实是以《祈招》做诱饵,希望引起楚灵王的好奇心,让他主动提问,然后用《祈招》的诗意进行劝谏。

果然,楚灵王上钩了,立即问子革:那你知道吗?

子革说:“我自然知道。《祈招》是这样说的——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

“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意思很明确,国君要克制欲望,为人民服务。

《祈招》的诗意,楚灵王听懂了,子革的劝谏,楚灵王也接受了。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楚灵王寝食难安,一直在反思自己的过往。

但楚灵王的性格,决定了他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即便接受了正确的意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楚灵王也很难真正改变自己的行为举止。

所以《春秋左传》写道——“数日,不能自克,以及于难。”

以上便是《古文观止》第二卷的第十四篇文章——《子革对灵王》的解析。

不过,无论楚灵王是否接受正确意见,能否改变自己的行为举止,他都没有机会了。

一场颠覆楚灵王的政变,正在楚国酝酿。

5、

早在楚灵王即位初年,楚国内外的各方势力就在等着他败亡、死去,再经过这么多年的倒行逆施,他们受到的伤害进一步加深,于是他们决定,不等了,主动送楚灵王去见列祖列宗。

现在楚灵王驻跸乾谿,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因为乾谿远在江淮地区,距离楚国的郢都非常遥远,这就意味着楚国国内空虚,一旦发生什么事情,楚灵王根本来不及救援。而只要夺取郢都,楚灵王就失去权力基础,成为流亡国君。

公元前529年春,反对楚灵王的政治势力,动了。

他们的政变行动,分为两条主线。

第一条主线是越国大夫常寿过出兵,牵制楚灵王。

前文说过,楚灵王在申城会盟诸侯的时候,羞辱了越国大夫常寿过,后来伐吴也劳而无功,这让常寿过非常恼怒。

除此之外,楚灵王那种简单粗暴的行事风格,也让很多人不爽。

国内方面,楚灵王做令尹的时候,诛杀了大司马薳掩,即位以后又掠夺薳掩族人薳居的田地,引起整个薳氏家族的怨恨。他重用若敖氏的斗韦龟,但因为不愿意斗韦龟的实力膨胀,便掠夺了他的封地中犨(chou),顺便夺走其子斗成然的封地。

可能是出于补偿心理,掠夺了斗氏父子的封地以后,楚灵王又任命斗成然为郊尹,成为管理郢都郊区的大夫。

国外方面,楚灵王灭陈之后,命公子弃疾把许国迁到陈国的夷城父,同时让许国大夫许围到郢都做人质。楚灵王宠爱来自蔡国的蔡洧,但在消灭蔡国的时候没有保护蔡洧的家族,导致蔡洧的父亲战败身亡。

楚灵王这次东行,许围和蔡洧都留在郢都。

这些深受楚灵王迫害的人都凑到一起了,楚灵王又远在江淮,此时不反更待何时?于是他们给越国大夫常寿过写信,煽动常寿过起兵造反。

常寿过见楚国的一群实力派要颠覆楚灵王,深思熟虑之后,感觉事情的成功率较高,便答应他们,然后起兵攻克固城、息舟。

固城和息舟是两座城池的名字,具体在什么位置,史料没有明确记载,但有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固城是河南信阳的固始县,息舟是河南信阳的息县,这两座城池在淮河两岸,正好能切断楚灵王回郢都的路。

另一种可能,现在的江苏南京高淳区,有座春秋时期的固城遗址,楚灵王曾到过这里,并修建行宫,做为楚国在长江以南的军事据点,后人称为楚王城。

如果常寿过攻克的是长江南岸的固城,可以达到一石三鸟的效果——

攻占楚国领土,把楚国势力赶到长江以北。威胁吴国,开拓越国的势力范围。兵临长江,牵制江淮地区的楚灵王。

按照常理推断,春秋晚期的生产力以及越国的国力,根本不足以支持常寿过在短时间内奔袭到淮河,所以我判断,常寿过攻克的固城和息舟,就在江苏南京一带。

不论我的判断对不对,但结果是确定的,那就是驻跸乾谿的楚灵王,被牵制住了。

第二条主线是,楚国的公子弃疾联合陈、蔡遗民举兵南下,攻占郢都。

二十年前,因为涉嫌贪污腐败的问题,楚康王诛杀了楚国令尹子南,以及子南的宠臣观起。事后,观起之子观从逃往蔡国,侍奉蔡国大夫声子之子朝吴。

尽管观从重新拥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但这件事,导致观从对楚国充满愤恨。

而楚灵王消灭蔡国,剥夺了朝吴的既得利益,又让朝吴对楚灵王不满,非常希望复兴蔡国,恢复家族的世袭大夫地位。

于是,就在常寿过攻克固城和息舟的同时,观从向朝吴说了一句:“今不封蔡,蔡不封矣,我请试之”,现在不趁机恢复蔡国,以后就没机会了,我们动手吧。

朝吴很清楚,复国的时机转瞬即逝,便同意了观从的意见。

随后,观从开始串联。

楚共王有五个儿子,分别是楚康王、楚灵王、公子比、公子黑肱、公子弃疾。

后来楚康王薨逝、楚灵王弑君自立,因为害怕受到迫害,公子比便流亡晋国、公子黑肱流亡郑国,公子弃疾则受到楚灵王的重用,统兵消灭陈、蔡,受封为蔡公。

于是,观从以公子弃疾的名义,召回公子比和公子黑肱,等两人到了蔡国故地,观从才把起兵的真相告诉他们。

在这样的背景下,公子比和公子黑肱就没有退路了,只能和观从、朝吴结盟,然后裹挟着统领蔡国故地的公子弃疾,正式起兵造反。

面对这样的突然变故,蔡国遗民的心情很复杂。他们不愿意做亡国奴,但又害怕复国失败遭到楚灵王的报复,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甚至有人准备逮捕观从,献给楚灵王。

这个时候,朝吴展现了他的真正实力。

他站出来向蔡国遗民说:“二三子若能死亡,则如违之,以待所济。若求安定,则如与之,以济所欲。且违上,何适而可”——如果你们要为楚灵王献身,就不必追随公子弃疾起兵,坐观成败即可。可如果你们想复兴蔡国,重新营造安定的环境,不如参加这次伟大的行动。你们自己决定吧。

朝吴是蔡国的老牌贵族,尽管蔡国已经亡国,但楚灵王没有改造蔡国,所以朝吴仍然拥有极强的声望和号召力。

蔡国遗民见朝吴都参加了反楚灵王的行动,心想“你都不怕,我们怕什么”,基本打消了心中的顾虑,大喊一声“与之”,选择了支持公子弃疾。

蔡国遗民的态度,极大的感染了陈国遗民,于是陈国遗民也参与进来。

就这样,陈、蔡遗民成为反楚灵王的最大支持群体,此次政变的最强后盾。

紧接着,公子比、公子黑肱、公子弃疾、斗成然、朝吴统帅陈、蔡、东不羹、西不羹、许城、叶城的楚军,以及薳氏、许围、蔡洧、斗成然的家族私兵,浩浩荡荡的向郢都前进。

受益于楚灵王的不得人心,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便顺利占领郢都,然后根据“立嫡立长”的继承原则,拥立公子比为楚国国君、公子黑肱为令尹、公子弃疾为司马。

这次行动的唯一流血事件,可能就是诛杀楚灵王的太子禄和公子罢敌。

那陈、蔡的反楚灵王势力,为什么和郢都的反楚灵王势力,共同攻取郢都呢?

唯一的解释是,斗成然、许围、蔡洧、薳氏没有大义名分,他们的家族私兵又不能和楚军抗衡,于是他们北上支持公子弃疾等人,获取大义名分,两军会师扩充实力,再南下攻入郢都。

考虑到公子比曾流亡晋国十余年,那么我们可以判断,晋国在反楚灵王的行动中,也扮演了支持者的角色,否则不可能放公子比回国。

明白了这一点,晋国的谋划就呼之欲出了——

当初同意楚灵王会盟诸侯,而且一次次的退让,目的就是利用楚灵王骄横跋扈的性格,引导他一步步走向大多数人的对立面。现在楚灵王的末日到来,如果公子比能继任楚国国君,自然会感激晋国、拥护晋国做天下霸主。如果公子比不能做楚国国君,晋国在这次行动中的支持态度,也能为晋国和新任楚国国君联络感情,奠定政治基础。

等这一切尘埃落定,观从统兵到乾谿通报政变成功的消息,并向随楚灵王东行的楚军下达最后通牒:“先归复所,后者劓”——率先拥护楚国新班子的,归还田产、房产、资产,冥顽不灵者,处以劓刑(割鼻子)。

这句话,彻底动摇了楚灵王的军心。

楚灵王回师到訾梁(河南信阳)的时候,随他东行的军队一哄而散,楚灵王沦为孤家寡人。

大势已去,不可挽回。

子革问楚灵王,要不要逃离楚国,以后再做打算?但楚灵王说:“大福不再,只取辱焉”——

一国之君流亡国外,就要在屈辱中度日了。更何况,晋楚争霸数十年,天下非晋即楚,楚灵王做为政治斗争的失败者,楚国的盟友不可能收留他,晋国的盟友更不可能收留他。天下之大,已无楚灵王的容身之地。

走到生命的终点,楚灵王难得清醒了一次。

见楚灵王是这样的态度,子革便不再犹豫,跑回郢都,向楚国新班子效忠。

而众叛亲离的楚灵王,漫无目的的游走在江汉平原,最终遇到芋尹申无宇之子申亥。5月,楚灵王在申亥家自缢而死,申亥给他收尸入殓,并用自己的两个女儿给楚灵王陪葬。

“你楚灵王可以不仁,我申亥不能不忠。”

至此,楚国结束了十二年的楚灵王时代。

6、

经过楚灵王的十二年折腾,楚国已是声名狼藉。

于外,没有哪个诸侯国愿意承认,楚国有资格做天下霸主。于内,一句“民患王之无厌”,足以说明楚国人民的日子有多么悲惨。

而在反楚灵王的政变中,楚国丧师失地——

越国攻占固城和息舟,楚国在长江以南失去军事据点。

吴国趁楚灵王撤军的时机,大败楚军并俘虏楚灵王派出的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随后又攻占州来,淮河至长江的大片土地,成为吴国的势力范围。

公子弃疾等人回师郢都,放弃陈、蔡、东不羹和西不羹,并带走驻守四城的楚军,V字防御区彻底败坏。

这三场变故,导致楚国的势力范围大幅缩水,再无羽翼伸展、垂头中国的战略态势。

楚国,元气大伤。

在这样的背景下,反楚灵王的势力政变成功以后,首要任务是梳理人事、整顿内政,恢复楚国的元气。

有资格完成这个历史任务的,唯有公子弃疾。

因为政治人物要梳理人事、整顿内政,进而推行自己的政策和路线,需要一支强大的政治势力的支持,否则的话,他根本无法开展工作。

而自从逃离楚国,公子比、公子黑肱就和楚国的政治势力断了联系,他们只是年纪较长,反楚灵王的势力又迫切需要一个对等的招牌,才机缘巧合的出任楚国国君和令尹。

即便公子比和晋国的关系深厚,回楚国的时候,晋国也没有派出一兵一卒随他南下,对他的支持仅限于外交层面。

可以说,公子比和公子黑肱既没有国内的政治盟友,又没有强大的外援,正常情况下,楚国国君是轮不到他们的。

但公子弃疾就不一样了。

他没有流亡国外,在楚国深耕了十二年,和楚国的各方势力都比较熟悉。统兵消灭陈、蔡,给公子弃疾赢得巨大的军功和威望。陈、蔡两国遗民支持公子弃疾反楚灵王,又把公子弃疾和陈、蔡的政治势力捆绑在一起。

而在反楚灵王势力的内部,核心人物斗成然,原本就是公子弃疾的旧部——“蔓成然故事蔡公。”

蔓,后来成了斗成然的封地,斗成然可称为蔓成然。蔡公,即公子弃疾。

这就意味着,郢都的反楚灵王势力渡江北上,和公子弃疾会师,极有可能出自斗成然的谋划。政变成功以后,以斗成然和公子弃疾的关系,反楚灵王的各路势力,大部分都会选择站在公子弃疾一边。

可以说,军功卓著的公子弃疾是陈、蔡、楚国旧势力、反楚灵王势力的总代表,buff叠满了。

可能正是明白这一点,观从建议公子比诛杀公子弃疾的时候,公子比无奈的说:“余不忍也。”

观从提出这项建议,无非是发现公子弃疾实力雄厚,他这个常年流亡蔡国的孤臣,在楚国的根基太薄弱,和公子弃疾的支持者竞争,没有任何优势。只有支持同样实力薄弱的公子比,他的利益才能最大化。

公子比的“不忍”,有可能是顾念手足之情,但从政治的角度来看,更有可能是“不敢”。

公子比不忍或不敢杀公子弃疾,公子弃疾可一点不客气。

那时,楚灵王的死讯还没有传回郢都,众人不知道他是否能找到支持者,回来平定反对势力,所以非常惊恐,每天晚上都有人一惊一乍的喊“王入矣”,吓的众人心惊肉跳。

公子弃疾,决定利用这个机会除去政敌。

5月17日,公子弃疾派出大量亲信,到郢都大街上高呼“王至矣”,营造楚灵王即将进城的假象,郢都瞬间一片混乱。

等到郢都人马相踏、鸡飞狗跳的时候,公子弃疾感觉火候差不多了,便命斗成然通报公子比、公子黑肱:“公子弃疾已经被国人杀了,你们也早做打算吧,如果及早自尽,可以免受楚灵王的羞辱。”

正在此时,旁边有人跑过,边跑边喊“众至矣”,仿佛是在证明斗成然的话属实,催促公子比和公子黑肱自尽。

在这种激烈的氛围中,两人根本来不及思考,直接拔剑自尽。

次日,公子弃疾改名为熊居,即位为楚国国君,史称楚平王。

从楚平王清除政敌的手段来看,他不仅是军功卓著的大将,更是操纵舆论、掌控人心的高手,放到现在也是一个优秀的宣传部长。

就这样,楚灵王时代顺利过渡到楚平王时代。

而掌握楚国最高权力之后,楚平王立即发布了五道命令,开始梳理人事、整顿内政——

任命斗成然为令尹,培植亲信势力。同意陈、蔡复国,兑现起兵前的承诺,消解陈、蔡的反楚势力。赏赐贫苦罢免苛政,争取人民群众的拥护。赏赐功臣,团结反楚灵王的各路势力。赦免罪臣、举贤任能,团结楚国的旧势力。

通过这五道命令,楚国内外的人心迅速安定,以最短的时间摆脱了楚灵王造成的危机。

但楚灵王给楚国造成的危机,证明晋国应对楚灵王的退让战略,取得极大的成功,天下霸业自此离楚国远去了。

就在楚平王忙于国内事务的时候,公元前529年7月,刚刚即位三年的晋昭公,便统帅四千乘战车南下,到平丘(河南封丘)和齐、鲁、卫、宋、郑、曹、刘、莒、邾、滕、薛、杞、小邾等诸侯国会盟,再次奠定了天下霸主的地位。

强大的楚国,到底是被楚灵王这个刚愎自用、志大才疏的妖孽给作的衰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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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
  • 2024-09-02 20:46

    历史罪人[点赞]

  • 2024-09-13 21:18

    上古罪人,这种人必须钉再耻辱柱上

  • 2024-09-04 18:53

    用人不当,奸臣当道才是楚灵王失败原因,其他的均属扯淡。

  • 2024-08-14 22:41

    越国发家全靠楚国援助以反制晋国援吴遏楚,当时不得不忍

  • 2024-09-02 09:28

    [阅]

  • 2024-09-03 04:27

    礼节其实是一个国家先进性的表象。就好比衣食足而知荣辱。就好比在空气中最高速飞行的飞机,越来越牢固和尖化、扁化

  • 2024-09-20 23:15

  • 2024-09-24 05:13

    沐猴而冠?是不是猴子在人的澡堂子里看到人洗完澡带上帽子抢过来带在自己的头上的意识呢?

  • 2024-10-22 22:15

    文笔流畅,思路清晰,人才也!

  • 2024-09-24 05:05

    晋国是周朝打造的大老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