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米文举,1949年10月出生于北京,1966年毕业于北京26中,1968年9月24日去内蒙科右中旗西尔根公社本屯插队,1979年7月返回北京,被分配到北京市汽车配件公司,从此一直在北京市交通系统工作。
回京后在职就读于北京电大和北京财贸干部管理学院,获MBA学历。曾任北京市汽车配件公司总经理、北京市运输公司总经理、北京祥龙资产经营公司副总经理,北京祥龙物流有限公司总经理,直至退休。
我在1968年9月初,接到先到科右中旗插队的同学张庆义的来信,看到他信中介绍了内蒙大草原的一些情况后,和周英明一商量就决定去内蒙科右中旗下乡。
9月24日我们从北京站出发,25日到达通辽,26日再坐汽车去中旗,途中遇大雨在双泡子停宿。
当时路况非常差,经一路颠簸,28日才到达科右中旗,分配到了西尔根公社,从此开始了11年的知青生活。
回忆起往事仍历历在目,有些事现在看起来都是难以想象的,选择一些值得回味的,记录下来与知青同仁共享。
西 尔 根
西尔根,翻译成汉语就是黄色的意思。据老乡讲,在建屯之初这里经常有一匹黄色的马出现,故起名西尔根。
西尔根是一个美丽的小山村,它位于旗所在地白音胡硕西面15公里处,属于高原草甸。西尔根背靠罕山,南面和西面是草甸。
西尔根是个公社所在地,共有7个大队,20个自然屯,总共人口两千多,是典型的半农半牧区。
离旗较近的靠近霍林河边的义和哈达和莫利哈达大队。西北方向6公里是白音文都大队,15公里处是教兰大队,正西方向4公里是乌松嘎查大队,西南方向6公里是杜其营子。
几十个北京知青分配在西尔根、白音文都、乌松嘎查、杜其营子四个西部的大队。
西尔根是最大的自然屯,人口也最多,四百多口人。有公社机关、供销社、卫生院、小学、兽医站等。
当时西尔根很落后,但是生态特别好,也很美丽。屯子南面是农田,北边既有农田,又有一个菜园,还有一个果园(当时可能是旗里唯一的),更有山林。
山林大部分是野杏树、山榆、橡树、枫树,春季最美,满山杏花盛开,非常壮观。西部则是辽阔的高山草甸,草场非常好,又有一条河流和泉水。
春季野花盛开,主要有鲜艳的芍药、黄花、红似火的萨兰灯(野百合),蓝天白云下成群牛羊悠闲的吃草。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一幅多么美丽的图画呀!
生 产 队
我在西尔根公社总计待了6年(1968.9-1974.5),其中在生产队4年,公社拖拉机站和综合厂2年。
刚下乡时正好赶上秋收,活计很辛苦就不说了。秋收后在场院干活,让我在保管员那达慕德身边工作,帮助统计粮食数(过斗),然后又当兼职记工员。
1969年初,生产队又派我到大队果园去做兼职会计。西尔根果园当时是全旗唯一的果园,记得大约两百亩地,有沙果、樱桃、杏、李子和梨。这一年,我学会了给果树剪枝、嫁接(枝接和芽接),也学会了会计。主要是靠自己看书,因为当时可看的不多,所以学起来劲头非常足,有点空余时间就学习会计知识。
当时赶着毛驴车去卖水果,走遍了公社内的村屯,还去过扎旗前进公社和八区。回想当时,一望无际的草原,盛开着各种野花(百合、芍药黄花),蓝天白云,清澈的河水,偶尔遇见狍子、黄羊,真是一幅美丽的图画。
1970年初,我又回到了生产队,参加了从春耕到秋收的全部活。因为我自下乡后一直自学一些医疗知识和针灸知识,下半年生产队成立了合作医疗站,生产队就让我到合作医疗站做会计(兼职)。
合作医疗站是一个新事物,算上我共三人,四海是负责人,他是自学的蒙医;我利用这段时间如饥似渴地自学了不少医学知识,利用自学的知识给老乡针灸治病,当时缺医少药非常严重,我也挺胆儿大的给老乡解除了不少病痛。
我记得当时的公社干部德格吉日呼(后任地区政协副主席)头疼的厉害,我给扎过好几次,疼痛减轻多了。
1971年,生产队又让我当了会计,一直到1972年离开生产队到公社拖拉机站。这段时间我和老乡们的关系非常融洽,也学会了不少蒙语,交流基本上没有问题。
因为工作需要,必须要学会蒙语,和队长、保管员开会研究工作就非常方便,和老乡们交流也感觉非常亲切,老乡们也会非常信任你。
学习蒙语只要有信心,认真学,大胆说,不怕错,进步快。这两年赶上了风调雨顺,生产队丰收,分红时每个工分值都在一元以上,我记得最高兴的事就是年终决算分红时,老乡们领到现金那种兴高采烈的样子。
我前后在生产队呆了4年的时间,这4年里确实很艰苦,但自己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和西尔根的老乡们相处得非常融洽。
公 社
1972年4月份,公社抽我到公社拖拉机站做会计工作,做拖拉机站的核算、零部件采购和生产队结算。当时我非常高兴,因为工作不累,又挣工资,时间又比较充裕,可以有时间看书学习。
在完成好本职工作的同时,我学习了大量的农业机械知识,和师傅们一起学习修理,学驾驶。当时年轻,体力充沛,又有热情。这一段提高很快,当时全旗知青就我一个人学习拖拉机。
1973年旗农机局举行了一次全旗农机手考工定级考试,因为我参加工作时间太短,不符合考试条件,但我强烈要求参加,农机局胡庆嵩师傅破例批准。
参加了应知应会考试,其实是笔答(应知部分),结果我取得了优异的成绩。我在拖拉机站工作了2年,1974年公社将拖拉机下放到了大队,成立了公社综合厂,我做会计工作。
这6年中,公社推荐我2次上学,一次招工,在两次考大学我的成绩都非常好,由于当时正是张铁生白卷先生年代,成绩虽好,出身不好,政审不合格都没有被录取,这对我打击非常大,一度很灰心。
当时的德书记和王乡长都做我的思想工作,劝慰我,使我坚信,只要努力学习,学好本领,终究会成功的。
在公社综合厂工作期间,我们集体户三分之二多的知青陆续走了,有的上大学,有的参军,较多的是选调当工人和干部去了,只剩下四个人了(燕绮、王志刚、毕毓倩和我)。
1974年,在拖拉机站工作期间,我对农业机械非常有兴趣,非常主动地学习。拖拉机站撤销了,到了综合厂工作比较闲,这时农机局的胡师傅看上了我,希望我到旗里去工作。
我也愿意去,可是公社德书记也想让我留在公社做财务工作,因为做了几年会计工作,积累了不少经验,也算上手了,当时农村很缺这方面人才,后来胡师傅就找到了公社,农机局为公社增拨了一台拖拉机,将我调到了旗农机校工作。
白 音 胡 硕
1974年5月份,我就到旗农机校工作,当时主要是开教练车,一辆东方红一28,这时知青大部分都选调了,有当兵的、上学的;去省城的、去通辽的,病、困退回京的等等,在农村的知青就很少了。
但在旗里各个单位几乎都有知青,旗委当干部的,学校当教师的,工厂当工人的,大家都比较安定,比起在生产队好多了,生活条件好了,收入也多了,收入虽然不高,但是很稳定。
在这一时期,知青都成为各个单位的骨干,他们不怕苦,不怕累,由于地区差异他们给当地带来了新思维、新思想,也带来了一些新的时尚,为当地的经济发展做出了贡献。
我一直在农机口工作,1975年领导让我主管农机局办公用房的基建工作,办公用房的样式由我设计,监督施工。一年间,崭新的办公室建起来了,我记得有些灯具还是我从北京采购的。
1976年开始就调我到农机研究所做技术员,这段时间我主要做了喷灌机、中耕除草机、水田机械三个课题,任务完成得非常圆满。
1975年我与北京知青王玉君(在电影院工作)恋爱结婚,1976年可爱的女儿在白音胡硕出生。在旗里一直工作到1979年7月,按知青政策返回故乡北京。
草 原 情
在科右中旗生活了11年,这11年既是短暂的,又是漫长的。我们把人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献给了科尔沁草原——我的第二故乡。
那里的老乡、同事和劳动、工作场景仍历历在目,这么多年来和右中的联系一直没有中断。回京后,我在北京汽车配件公司工作期间,经常有右中人到北京来买BJ-212汽车,来买车的基本都找我,见到他们感觉到非常亲切。
他们常给我带些土特产,荞麦面、炒米、奶豆腐,每当吃这些土特产时,心里总有种重回草原的感觉。
1998年夏季,也就是北京知青下乡30周年之际,曾经在右中插队的北京知青自发组织了一次聚会,原本打算通过聚会回右中故地重游。
当大家得知科右中旗遭遇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水灾,灾情特别严重,连朱镕基总理都乘直升飞机去科右中旗指挥抢险救灾,这一消息传出后,大家都焦虑万分,非常惦念科右中旗的父老乡亲。
当有人提出募捐时,众人纷纷响应,慷慨解囊,大家的热情很高。当时许多知青有的下了岗,有的提前内退,生活也不充裕。这一次共募集了两万多元,虽然钱不多,但这可是北京知青对科右中旗乡亲们的一片真心啊!
用捐款购买棉被在崇文区花市日杂店前举行了发车仪式,随后运到了北七家平西府兴安盟驻京办事处,和时任科右中旗副旗长的杜其雅同志进行了交接,留下了珍贵的影像资料并见了报。
2002年,50多名知青应邀参加科右中旗那达慕大会。当地政府接待非常热情。2004年十一期间,女儿从德国回京探亲,我们一家三口又回故地重游,带她看了她的出生地,见了她儿时的伙伴,对她的成长有着很重要的教育意义。
2007年,我得知北京京能集团投资建设京科发电有限公司,就抓住机会积极联系,确定了由我们公司承接了京科发电厂的锅炉运输任务的项目,总计运了五千余吨。
借此机会我几次回右中,先后去了新佳木、西哲里木、吐列毛杜农场等地拍了一些科尔沁风光照片。
京科电厂2009年的挂历就是用这些照片,并请书法家王福题写了“美丽的科尔沁”,这幅字现在留存在京科电厂的贵宾室里。我打算退休之后多回去几次会会老友,看看科尔沁的新变化,毕竟那里有永远割舍不断地情怀。
知 青 感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至今已有这么多年了,是那个特殊历史时期的特殊产物。对于这场运动的评价始终没有停止过,有褒有贬,者见仁,智者见智,任凭历史评说。
作为一名知青,每当回忆起那些难忘的岁月,我们都会感慨万千。
其一是磨炼意志。在插队期间,生活条件艰苦,工作环境差,讲给现在年轻人来听,他们一定会认为是天方夜谭,但是我们走过来了。这些对于我后来的工作、生活受益匪浅。回城以后,不论生活、
工作有多困难,我都没有退缩过。我想再大的困难和插队时候遇到的困难相比都算不了什么,真是小巫见大巫。这些年来。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总能坦然面对,靠坚强的意志和顽强的毅力去克服,这也是成功的关键。
其二是艺多不压身。现在年轻人步入社会选择工作,首先选择自己喜欢的、适合自己的。可这么多年前是不可能的,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做什么工作都要服从组织分配。
我在知青中是从事职业和工种较多的,有七八种,之间差别还比较大。当时我的想法比较单纯,就是一句老话:艺多不压身。认为要立足社会就要有本事,所以是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在右中的经历对我回京后的工作有了很大帮助。
说来也巧,回京我也多次变动工作,特别是近年来,在集团内多次变换岗位,调动过五个单位,而且单位之间差异很大,跨度大,都是组织的安排和调动,没有一次是自己申请的。
正因为有插队时的丰富经历,才使得我在工作上得心应手,圆满的完成了上级交办的工作。
其三是开卷有益。我们西尔根屯的知青自学气氛比较浓,大家都喜欢看书,喜欢交流。
我插队期间在果园就看果树栽培、农技知识,做赤脚医生就学医学知识,做会计就学会计学,干什么就学什么,不懂就靠书本做老师。我记得在旗农机研究所时就订《国外农机》等刊物,养成好的学习习惯一生受益。
举个例子:插队期间当地医疗水平很低(现在人们很难想象),基本上属于原生态,缺医少药。
1971年春,我们村文都拉的母亲上山打杏核时走失了,全村都上山寻找,当时天气下雨,两天后总算找到了。
在寻找的过程中,山上的树枝刮伤了我的小腿(胫骨旁),又被雨淋过就感染了,用过几种药膏都不行,两个多月都没好,一直流黄水。我自己就看医书,用中药黄柏、黄岑压成細粉外敷,过一段时间还真就治好了。
1978年底,我连续几天呕吐、乏力,就去旗医院诊治,医生说感冒给我开了药,服药后无效,我发现小便发红,我自己认为是得了甲肝。
第三天早上我空腹又去了医院,要求给我做肝功检查,中午检查结果出来,吓我一跳,转氨酶500,黄疸指数48,当时就让我住院治疗。
当时医疗条件非常简陋,由于是急性传染病,病房18平方米,4张床,我一进病房发现已经有了两个病人,一人是25岁小伙子患肺结核。
另一个是12岁小姑娘结核性脑膜炎,她的父亲陪床占了另一张床,当时我非常害怕,这要交叉感染怎么办?我的病又很重,只有豁出去了。
开始治疗药倒是不缺,又建议医生用中药菌陈汤配合治疗,治了十余天,黄疸消了,传染期已过,我坚决要求回家治疗。
待病情稳定,就回到北京继续治疗,两个月彻底痊愈。
由以上例子可以看出,多少我懂一些医疗知识,要不然肯定要把病耽误了。
最近几年我多次回右中,加上喜欢摄影,不光在旗里还走了不少乡村,故地重游,每次都有不同的体会。
这么多来,科右中旗发生了很大变化,旗所在地白云胡硕变化最大,现在的图什叶图广场很壮观。
但是乡村的变化不大,特别是草原沙化严重,原来的生态遭到破坏,大不如前。
作为一名老知青,我衷心地希望科右中旗在发展经济的同时注重生态环境的保护,使之和谐发展,使乡亲们早日步入小康,进而生活富足。
愿科尔沁草原水草丰美,农牧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