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翎谕
本文声明:本文为短篇小说，内容纯属虚构，请理性观看，如果喜欢文章，可以评论，关注！
一九七七年的冬天，那时我才十一岁，一个懵懂的小男娃，却因为一个窝头，记住了一辈子。
那年父亲摔断了腿，母亲顶替他去上工，家里揭不开锅的日子，我饿极了偷了生产队的窝头，队长路过却装没看见。
回想起来，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事，却教会了我什么是人间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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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我家在河北省保定地区的一个小村庄，名叫杨各庄。我们全家五口人挤在一间泥坯房里，屋顶是茅草铺的，墙缝里塞着稻草，冬天里还是能感到寒风透过墙缝钻进来。
父亲是生产队里的壮劳力，每天天不亮就出工。他个子不高，但皮肤黝黑，肩膀宽厚，是村里有名的能干人。
母亲平时在家照顾我和弟弟妹妹，农忙时也去地里帮工。我下面还有一个八岁的弟弟和五岁的妹妹。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一家人能不饿肚子就已经是万幸。父亲常说：“只要咱们勤快点，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他每天回家时，虽然满身疲惫，脸上却总是挂着笑容，特别是看到我们三个孩子时，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那年冬天格外寒冷，连老人们都说多年没见过这么冷的冬天了。村子里的土路结了厚厚的冰，路面上坑坑洼洼，早晨出门格外危险。
记得那是腊月初七的早晨，天还黑着，我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睁开眼，看见几个社员正把父亲抬进屋里，他的脸因疼痛而扭曲着。
“摔了一跤，腿好像断了，”邻居王大爷气喘吁吁地对我母亲说，“咱们先找赤脚医生来看看。”
母亲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她手忙脚乱地烧水、找布条，同时安慰父亲：“没事，没事，会好的。”可我看得出来，她眼睛里全是惊慌。
赤脚医生很快就来了，他检查后摇摇头：“腿骨裂了，得静养至少两个月，不能下地走路。”
这个消息对我们家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冬天本就是最难熬的季节，青黄不接，田里没活干，家里的存粮一天天减少。父亲又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如果他不能工作，我们这个冬天该怎么过？
母亲送走赤脚医生和邻居们后，坐在灶台边上默默流泪。父亲躺在床上，眉头紧锁，一言不发。我站在屋子中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发现母亲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灶台前热一锅稀粥。
“娘，你要去哪？”我揉着眼睛问。
“我去生产队报到，”母亲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已经做好了决定，“我去顶替你爹的工作。”
“可是……”我想说冬天的河工有多苦，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没什么可是的，”母亲把粥盛到碗里，递给我，“你是大孩子了，要帮着照顾爹和弟妹。”
我看着母亲瘦小的身影，心里酸酸的。她平日里就操劳过度，手上全是茧子，脸上的皱纹比同龄人多得多。现在她要去做那些连壮劳力都觉得吃力的活，我真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
02在那个年代，生产队的工作都是队长分配的。男社员干重活，女社员干轻活，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乡亲们除了要应付一年到头的农活外，寒冬时节，还得去上河工，挖沟清淤。
那个年代没有现代化的机械设备，所有工作全靠人力。
铁锹挖出的是泥土，也是汗水；扁担磨红的肩膀，承载的是生活的重担。这份苦，这份累，是现代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母亲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带着用玉米面蒸的两个窝窝头当午饭。她去的是村东头的一处水利工程，那里正在挖一条新的灌溉渠。
队长考虑到我家的特殊情况，给了母亲和男劳力一样的工分，这在当时是很少见的。
家里的事情全落在我身上，每天早上我要生火做饭，照顾父亲换药，还要看着弟弟妹妹。
白天，我领着弟妹去村里捡些柴火，或者去地里拣些别人遗落的谷穗。晚上，我要等母亲回来，帮她洗满是泥巴的衣服和鞋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家里的存粮越来越少。一开始，我们还能吃上玉米面饼子，后来就只能喝稀粥了。母亲每天都把自己的口粮省下一半带回家，说是工地上有人分给她的，可我知道她是饿着肚子干活的。
父亲的伤势恢复得很慢，他常常望着窗外发呆，眼里满是自责和无奈。每当母亲回来，他都会问她工作的情况，而母亲总是说：“挺好的，不累。”然后转身去灶台忙活，不让父亲看到她疲惫的样子。
那是父亲受伤后的第三周，家里的粮食已经见底了。那天早上，母亲像往常一样出门去上工，临走时叮嘱我：“锅里还有点粥，你分给弟妹吃，中午我回来再想办法。”
我点点头，看着母亲裹紧单薄的棉袄，踏着冰雪离开。锅里的粥稀得几乎只剩下水，我给弟妹各盛了半碗，自己没敢吃。
那天上午，天气格外冷。弟弟妹妹饿得直哭，我想尽办法哄他们，给他们讲故事，带他们做游戏，可还是挡不住饥饿的侵袭。
到了中午，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弟弟蜷缩在炕角，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等着母亲回来。
妹妹因为饿得没力气，已经睡着了。父亲躺在床上，因为伤痛和焦虑而脸色苍白，他摸摸我的头，眼里满是心疼。
“爹，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我对父亲说，“你在家看着弟妹。”
父亲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点点头。
我裹紧身上唯一的棉袄，走出家门。寒风呼啸，村子里静悄悄的，大多数人家都紧闭着门窗。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想到生产队的公共厨房。那里每天都会给上工的社员准备饭菜，会不会有剩下的食物？
这个念头一起，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往生产队部走去。公共厨房在队部的后院，平时有专人看守，但中午时分，厨师们也要休息一会儿。我悄悄绕到后院，发现厨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没人。
我的心跳得厉害，手心全是汗。我从小就被教育不能偷东西，可是现在，家里实在是太饿了。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溜了进去。
厨房里飘着食物的香味，我循着味道找去，在角落里发现了一笼刚出锅不久的窝头，那是准备给下午干活的社员吃的。我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抓了两个热乎乎的窝头。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厨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我吓得浑身发抖，窝头紧紧攥在手里，不敢回头。
“谁在那儿？”是队长的声音。
我僵在原地，感觉眼泪就要流出来了。被抓住偷窝头，不仅我要挨批评，还会连累父母。我慢慢转过身，看到队长站在门口，他四十多岁，留着短平头，脸上的表情我看不太懂。
队长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窝头上，又看看我瘦小的身影和惨白的脸色。我以为他会大声呵斥我，没想到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像是没看见我一样走了出去。
我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等确定队长真的走了，我赶紧把窝头藏进怀里，像兔子一样窜出了厨房，一路跑回家。
03回到家，弟妹看到我带回的窝头，眼睛一下子亮了。父亲却皱起眉头：“这窝头哪来的？”
我支支吾吾地说是捡的，但从父亲的眼神中，我知道他猜到了什么。他没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让我分给弟妹吃。
窝头虽然已经有些凉了，但咬一口，那香甜的味道让我几乎落泪。我小心翼翼地分成五份，留下最大的一份给母亲。弟妹狼吞虎咽地吃着，父亲却只吃了一小口，说不饿，剩下的也给了我们。
那天晚上，母亲比往常回来得晚。她推门进来时，我们都吃惊地看到，队长跟在她身后，手里还提着一个布袋。
“来看看老张，”队长进门就对父亲说，“听说伤得不轻啊。”
父亲强撑着要坐起来，被队长按住了：“别动，好好养着。你媳妇干活挺卖力，队里决定给你家发点补助粮。”
说着队长把布袋放在桌上，里面装着米面和几个土豆。他的目光扫过我们，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下，眼神中带着某种我看不懂的东西。
“队长，这……太感谢了，”母亲声音哽咽，“等我家他爹好了，一定加倍还上工。”
“应该的，”队长笑笑，“咱村里都是一家人，有困难大家帮衬着。”临走前，他又看了我一眼，轻声说：“孩子都不容易。”
送走队长后，母亲开始烧火做饭。我帮着她淘米，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队长有没有跟她提起中午的事。
“娘，”我小声问，“队长跟你说什么了吗？”
母亲看了我一眼，眼中带着疑惑：“就说队里决定给困难户发些补助粮，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敢说实话。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队长那天其实是专门来看望我们家的，而那袋粮食，是他自己家里的。
从那天起，队长时不时会来我家看看，有时候带些草药给父亲敷腿。母亲在工地上的活也变得轻松些，队长总是安排她做些不太费力的工作。
父亲的伤一天天好转，到了正月初，已经能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走动了。我们家的日子虽然还是艰难，但至少不再挨饿。
直到父亲完全康复，能下地干活了，队长来我家最后一次。那天他突然对我说：“小子，记住，一家人有难处是常事，但咱们村里人心都是热的。”
我点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临走时，队长拍拍我的肩膀：“那窝头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我惊讶地抬头，看到队长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父亲和母亲疑惑地看着我们，我却只是红着脸低下了头。
那个冬天很快就过去了，春天带着新的希望到来。父亲重新回到田间地头，母亲也回到了家里照顾我们。我上学了，每天背着布书包，走过村口那条曾经结满冰的小路，心里装着那个冬天的记忆。
那年的事情，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我明白了什么是饥饿，什么是尊严，也明白了什么是善良和人情。
队长看似粗犷，却有着细腻的心；父亲看似严厉，却有着柔软的爱；母亲看似柔弱，却有着坚强的意志。这些，都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
多年后，我离开了那个小村庄，去县城上了中学，后来考上了大学。每当我回乡，看到那片已经改变了模样的田野，想起那个饥饿的中午，我偷窝头时队长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心里总会涌起一股暖流。
如今，七十年代的艰苦岁月已经远去，年轻人们再也不会为一顿饭发愁。但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那些平凡人物身上闪耀的光芒，不正是我们这一代人最珍贵的精神财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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