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两天俄军在库尔斯克战场大举进攻，乌军节节败退，并且似乎被切割成两部分，失去了后方补给通道。这些急剧变化正在冲击整个形势，打乱特朗普对停战条件和格局的设想。他对局势的掌控度没有扩大，反而变小了，更不确定了，整个西方陷入更严重混乱。

▲截至3月8日，战争研究所制作的俄乌前线局势图。

美国同乌克兰的谈判周一在沙特举行，此前泽连斯基称希望“弥补遗憾”，乌克兰“愿意在任何时候以任何方便的形式”签署与美国的矿产协议，特朗普对泽连斯基转变态度表示了感谢，众议长约翰逊说“我认为泽连斯基幡然醒悟了”。看来白宫冲突之后，特朗普总体上稳住了乌克兰这条线，特朗普通过暂停军事援助，压制了泽连斯基的反抗情绪。

然而促成“特朗普和平协议”更关键的是普京的态度，也就是莫斯科在战场高歌猛进、政治形势充分有利的情况下，会有多大意愿放弃“完全胜利”的目标，向特朗普对俄方“要克制、也要让一让”的要求做一些妥协呢？

目前看，和平协议将允许俄罗斯长期控制已经占领的乌克兰土地，已无什么悬念，支持乌克兰的欧洲国家已经不再提“乌克兰领土完整”，泽连斯基本人近日也不再提了，至少没有在重要场合重申这一誓言。目前俄军并没有完全控制乌东四州，但是俄军同时控制了并未纳入俄罗斯宪法的苏梅和哈尔科夫的一部分，而乌军又打入了俄罗斯原版图的库尔斯克地区，按照很多人的分析，领土问题虽然很核心，但只要双方都有诚意，通过就地停火以及彼此交换控制区，这一关已有望突破。

▲当地时间3月9日，特朗普在“空军一号”上接受采访时表示，美国政府刚刚解除了对乌克兰暂停情报共享的决定。此外，特朗普称，希望美国与乌克兰官员本周在沙特阿拉伯的会谈取得好结果。（图片来源：路透社）

更难的是，要实现停火之后的永久和平，对“特朗普方案”的更大抵制力来自莫斯科。首先俄罗斯要求乌方正式承认俄罗斯宪法将乌东四州和克里米亚纳入俄版图，美方作为中间调解人，当然应当支持俄罗斯的这一主张。俄方表示，停火应当与最终解决方案联系起来，但让乌克兰现在就承认边界的改变，这不仅打泽连斯基的脸，也打了整个欧洲的脸。

二是乌克兰和欧洲国家强烈主张停战后欧洲国家派军队进入乌克兰维持和平，英法已经公开表达了这一意愿和要求，而且这也符合特朗普的设想，他希望美国抽身，欧洲国家管欧洲的事，因此他公开表达了支持欧洲军队去乌克兰。但这也是俄罗斯一直强烈反对的，莫斯科认为，北约国家军队无论打着什么旗号进入乌克兰，都是北约的“变相东扩”，他们打这一仗最大目标之一就是阻止北约进入乌克兰。俄罗斯与欧洲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差距是根本性的。

第三，英国提出和平实现后，英法等欧洲国家组成“自愿联盟”，长期支持乌克兰，而且要继续武装乌克兰，这也与俄方立场尖锐对立。俄方要求乌克兰“去武装化，全面裁军并变成一个小型的自卫力量”，而且它不可能接受乌克兰与外部世界搞一个名义上公开的、或者实际的联盟。

▲马斯克3月9日在社交媒体上表示，支持美国退出北约。此前，他曾在社交平台X上发帖对北约提出批评，并呼吁对其进行彻底改革。

美国近来不断发出“退出北约”，从德国撤军的非正式信号，马斯克作为很有影响力的人，多次在X上发帖支持美国退出北约。一方面，这是牵动地缘政治全局的重大动向，另一方面，美方在近期非正式说了这么多，也有让俄罗斯松懈对“北约东扩”警惕性的短期目的。特朗普团队有意向俄传递这样的信息：我们美国都要退出北约了，它不重要了，欧洲几个国家军队进乌克兰，与之前的北约东扩完全不是一回事，你们不用再担心了。

但是普京不会轻易接受口头承诺，俄罗斯的一个惨痛教训是，苏联解体后美国口头承诺不会将东欧国家纳入北约，但是所有东欧国家，甚至前苏联的波罗的海三国都加入了北约，莫斯科找华盛顿理论，华盛顿根本就不承认有过那样的口头承诺。

所以压“手里没有牌”的泽连斯基让步，美国相对容易做到，但是压普京对战后安排做出让步，肯定要艰难得多。普京的实际回答是加快战场推进，其依据的基本逻辑是：谁在战场上得分多，谁在谈判桌上的话语权就大。

▲俄罗斯社交媒体上流传的照片显示，为了将乌克兰军队赶出西部的库尔斯克州，俄罗斯特种部队通过苏贾（Sudzha）附近的一条天然气管道潜行，试图突袭乌克兰军队。（图片来源：网络）

特朗普上周五突然在社交媒体上变脸，批评俄罗斯继续发动战场进攻，并且表示“正强烈考虑对俄罗斯进行大规模制裁以及加征关税”，就是想对普京软硬兼施：我已经对你们很好了，你们不能什么都不让，逼我太甚。但是就在那之后，俄军在库尔斯克发动了全面进攻，约100名俄军特种部队沿着1.5米宽的天然气管道潜行了近16公里，从苏贾附近的后方突袭了乌军。而且周六一天俄军在库尔斯克州转入全线大规模进攻，控制了多个有乌军主力部队的村庄。虽然莫斯科做出“如果能在最终和平解决方案上有所进展，俄罗斯愿意讨论临时停火”的表态，算给了特朗普一点点面子，但是俄军在库尔斯克战场发动的最新攻势才是对特朗普的真实回答。

俄罗斯有条不紊，欧洲陷入前所未有的惊慌。德国宣布未来几年将投入5千亿欧元的特别基金，以解决急需的国防投资问题。柏林还将改革债务刹车机制，允许更多的国防开支。欧盟领导人同意欧委会主席冯德莱恩提出的“重新武装欧洲”计划，内容是调动8千亿欧元打造“一个安全而有韧性的欧洲”。马克龙再次提出考虑扩展法国的核武防卫范围，可以讨论将盟国置于法国的“核保护伞”之下。美国已经不可信，欧洲要靠自己的力量保卫安全，这样的声音在过去几天震耳欲聋，响彻欧洲。

▲马克龙表示，欧洲的未来“不能由莫斯科或华盛顿决定”。（图片来源：华尔街日报）

美方的最新动向是，恢复了对乌克兰的情报支持，特朗普团队停止了对泽连斯基的个人攻击，表示对他“不计前嫌”。老胡相信，这些不都是为了与乌克兰签署矿产协议，也不仅是对泽连斯基更合作姿态的鼓励，而是同时做给莫斯科看。特朗普从一开始做了乌克兰政策的180度大转弯，但他现在发现，事情的确比他宣称的可以在24小时之内快刀斩乱麻复杂得多，库尔斯克战场的隆隆炮声和乌军的溃败教训了泽连斯基，但也会使莫斯科更 “趾高气昂”，形成特朗普不愿意看到的“新失衡”，他和他的团队感到有些进退失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