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睁眼就到了我失去了腹中孩儿这一天。宅子外电闪雷鸣,我感觉到下身一片湿漉漉的,很快屋子内都是血腥味。
大夫在努力帮我止血,丫鬟吓得惨叫:[夫人,夫人,您]
我沙哑着声音安抚她:[欢欢,别怕。]大夫也因为觉得丫鬟有点聒噪,便将她撵出去了。
我见她哭着跑出去,心里无奈叹息。这丫头跟了我十几年,最怕的就是我会没命。每天提心吊胆的日子,她想必过得很不安稳。
再见到欢欢,我心中是觉得庆幸的。我以为我就要含恨而去,没想到会重新活过来。还回到了腹中孩儿被堕胎的这一天。
欢欢还在,一切都还没到最艰难的时候。
大夫竭尽全力保住我的命。孩子终究是和我没缘分。
2
三日后,我还躺在床上做小月子。身体有些虚弱,欢欢给我一口口喂药。
我的夫君张承穿着官袍走进我的屋子,他一副伪君子的模样。
温柔走向我,抓住我的手腕:[韵儿,你身子如何了?]
我不着痕迹地将手往外抽了抽,声音有气无力:[尚可,谢爷关心。]
仿佛是走一个过场,给府邸里的眼线们瞧一瞧。他只问了这一句,室内就一片沉默。
我知道自己夫君的野心,他身为当朝首辅,最是清楚该如何做样子给皇家和群臣看。
若不是上一世死前,他的亲信吴兵带着一队人马说是护送我逃亡,却在荒山野岭杀了我。
我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夫君竟然是流落在外的正统血脉。
他并非是个忠君爱国的首辅,而是个极致的反派。
3
招元二十年,辰月十五日,巳时。
我着一身华服,端坐在正厅上位。今日是府中第四位小妾进门的日子。
我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让欢欢将我盛装打扮。做出大方主母的风范,等着喝妾室茶。
陆琳琳走路妖娆,眉眼间都是风情。那时没能仔细瞧她,现如今看,果然是绝色美人。
她用着柔弱的嗓音,向我问好:[夫人喝茶。][起来吧。]我接下她的茶,顺口说了句。
看着熟悉的绿茶,我在心中亲笑了一声,那时怎么会没发现这么明显的纰漏。茶的边缘有一层非常不明显的圈痕。
这是会伤及女子身体的秘药,在我流产刚恢复不久,这药只需要很少的量就能够坏我身子的根本。
4
短短几秒间,陆琳琳似乎是等不及了。她催促[夫人,您不喝茶吗?]
我瞧了她一眼,装作不知这其中的手段,只说了句[有些烫]。转而抬起长袖,遮挡杯沿,一饮而下。
喝完妾室茶,我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刚进院,欢欢就将我提前准备的解读丸拿了过来。
尽管我没碰杯沿,也未全部喝下,但在口中还是遗留了一些。有了解毒丸,能够多一份保障。
5
在我身体彻底好透后,第五位小妾进了门。
我深刻地记得这是最后一位,他纳的小妾。大约三日后,坊间就会出现一些传闻。
果然,等到第三日午后,京城的大街小巷就传遍了皇宫秘闻。
我夫君的身份暴露,他是当朝皇帝的第十八个孩子。应当是十八王爷。
晚间,他再次走进我的院子:[韵儿,我来看你。]
他一脸疲惫,我却不再心疼。只顺着上一世说的话回道:[夫君,无论发生何事,妻都会相随。]
见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心中有了一套防范的计划。
6
第二日,欢欢替我梳洗,说着京城里新进的戏曲很好看。我便允了她一同去看。
我们到达戏院内,刚进去,门就被关上了。我隐约猜到此行是鸿门宴。
便拉着欢欢到角落去听曲,并叮嘱她:[欢欢,等下,如果有人乱起来,我们要趁乱逃跑。]
她闻言眨巴着大眼,神情紧张,向我点头[好的,夫人。]我只以为她是被吓着了,便紧紧牵着她。
戏曲进行到一半,全场突然混乱,一群黑衣人跳起来,向我们冲来。
我立刻意识到,他们是冲我来的。这时,还有另一波人和黑衣人打斗起来,显然是为了帮我抵挡。
7
我见状,迅速拉着欢欢就向戏曲院子的内侧门躲。在我以为躲过一劫时,突然从背后穿了一把匕首。
我缓缓转头,就见欢欢发抖地看着手里的刀。
她说:[对不起,我是奉命行事。夫人,你,你是首辅大人最在意的人。上面给我的任务就是杀了你。]
她说完,用一脸无辜的神情,加大了手里匕首的深度。
我在震痛下,忘却了自己该说什么。
在我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的前一秒,听到欢欢啊了一声。也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压制着情绪,喊着我:
[檀韵,我不准你死,你不能再死在我面前。]
而我逐渐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只能看到漆黑一片。
8
我能够看到躺在床榻上的自己,也看到一脸焦急的张承。
他对着床上的她说了很多话:[对不起,韵儿,我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查到你的贴身丫鬟也是有问题的。]
他这么一说,我才恍然想起来,自我重生后就没再见过他的亲信侍卫—当初杀了我的那个吴兵。
难道,他也有前世的记忆?
他下一句话验证了我的猜想:
[本以为这一次能和你携头白老,未料我还是晚了一步。]看来他也是有记忆的。
9
正当我想要再探究一些的时候,我的魂魄回到了身体。
再有意识时,已经是清醒过来了。大夫竭尽全力治疗,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确认我真的活了后,居然落了泪:
[呜呜呜呜。]原本挂在脸颊的泪水变成嚎啕大哭。
我扯了扯嘴角[夫君,哭了就不好看了。]
第一次听我说这么调侃又亲密的话语,他愣了一会儿,眼泪自然止住。
突然哈哈笑起来,我展开眉眼,被他感染,陪着他笑。
10
一个月后,我的身体才将养好。张承决定辞官,去皇帝安排的地方度过余生。
坊间的传闻在某些势力运作下逐渐杳无声息。
那些藏在暗处准备推翻朝堂的人被彻查。首辅府邸的几房小妾都是这个组织插进来的人。
在整个府内,上到妾室管家,下到丫鬟小厮,几乎没谁是清白的。
也难怪我上一世怎么都逃不过无法生育的命运。
11
一日,天高气爽,彩云挂在天际。我和张承站在南山苑的亭子里看山水。
我问:[你什么时候有原来记忆的?]
他蹭了蹭我的耳朵,缓声回:[比你晚了许多,在你去戏院前一个时辰,我突然有了多余的记忆。]
我点点头[那确实比我晚了许多。]
他紧紧抱着我[无碍,如今得以相守,足矣。]
12
远处的山连绵不绝,湖中的水清澈透明。
我听他慢慢说上一世,他是如何替我报仇,又是如何将我埋在南山后,顺带给他自己准备了棺椁。
我听完后,叹一句[我以为我死了,你会娶你一直钦慕的柳家小姐。]
他拨弄我鬓角的发丝,亲吻了一口[我一直都只想跟你在一起。]
我无声微笑,沉浸赏景,这一刻,一切都已明了……
(完)
语无论次,不知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