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和新纳的外室吵嘴了
一脸愁容,伏在我膝上求安慰
隔天,两人和好,从樊楼里吃醉了,闯回家来
我端着参汤,她拭着嘴角。
一时失语,那娇滴滴的美艳小娘反倒红了眼角,扯着我衣袖
让我为前几天在马车上的行径负责。
1
我和孟闲成亲多年,是门当户对,文官清流人家的寻常夫妻。
人前,假笑自然的恩爱夫妻。
闲来,各自心照不宣,都秉持着各玩各的心态。
问题在于,我是装的。
不单单是因为孟闲于我有恩,更在于我实在,好色。
孟郎媚眼斜斜一挑,我心跳瞬间少了两拍。
戏本子上描画的俊俏才子瞬间都失了颜色。
当初,撇下指腹为婚的对门清俊小竹马,独独在书斋露堂里被孟郎手里的那尺玉扇勾了三魂七魄。
弃了闺阁的教养,耿耿地求了爹爹,又各种制造偶遇,终成了一段人为的“天赐良缘”。
以往,我也曾多次刺探过他的心意。
求着能不能把这份人前的热情延续到人后。
他也只是冷冷地转身,往往妖色满溢的桃花眼中结满了霜。
「大娘子,做好你的本分。」
此后,我便收敛了不少,开始将心思摆在料理家事,以及戏本子上。
只是最近,他真的越来越不对劲了。
想来他也不是第一次纳外室,本想着由他孟浪去了。
下朝后,回来郁闷的次数却越来越多了。
甚至变得越发小孩子气,扯着我衣角,嚷着让我开导开导他。
殊不过便是伏在我膝上,嘟囔着让我梳头摸背。
和我乳母养的那只大黄猫一样,向我袒出了毛茸茸的肚皮。
细细问了几遍,原来是新纳的外室和他吵嘴了。
望着他孩子气的模样,一股又酥又刺的感觉从心中升腾而起。
果然,当一个男人深爱上一个人时,都会变得越发孩子气。
只不过我不是这个人而已。
往日也不是未曾见过他这般,只是这次比以往的情况更加激烈,激烈到有些异常。
直到那娉娉的身影,踉跄地扶着吃醉了的人踏进主院。
摇摆的光影中,那小娘子撩拨了一下额边散下的发丝。
我瞪着那张些许熟悉的娇俏小脸,猛倒吸了一口凉气。
家人们谁懂啊....车震对象找上门来了。
2
恩,具体来讲,应该是“马车震”对象。
孟郎寻花问柳,将我冷落至闺中。
得闲时候,翻翻戏本子过过干瘾。
为了不成闺阁怨妇,只能寻着各种理由出外解闷。
终归不过便是到各种外园中,赏着风景,吃着果子,翻起了新出的本子。
一来二往,还结识上了不少书友。
且不过是些和我一样郁闷的小官家眷和贪玩的烟花女子。
直到林香娘出现,一个长相妖艳过头的清倌,虽身着着看似最为出尘的月白袄子,但那张脸上的春色实在是盖不住。
最爱的画本子也不过是千金小姐和穷酸风流书生, 不免也是被不少少妇人捏着鼻子嘲笑过。
「林娘子,这般爱风流,就该寻着去当个官娘子或者千金小姐,作甚倌人呢~
闻罢, 林娘子脸上的颜色瞬间惨淡起来。
哪是她不想当千金小姐,那是不能。
捏着帕子,便寻了个角落,生着闷气,自斟起来。
我得了趣,寻着嘟囔,和她互斟互饮。
月黑风高,酒醉乱神。
此刻,我与她各自沉默,如承接细碎暗器一般交换着目光
大抵是我惊于她便是孟郎心心念念的外室,
她讶于我便是那占着她心上人的无爱正室,
孟郎亲昵万分地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宛若一只餍足的狸奴
胸口隐隐万般刺痛,放下参汤,便寻着尚有内务要处理
遣散了一众随行奴仆,独自踱步到后花园
忽地,衣袖一紧,那娇人儿红了眼角。
「大娘子,你可要担起责任来。」
那厮瞪大了一双水盈莹的眸子,云杉轻起。
月色皎洁,美人如茭白一般的细嫩脖颈上有一枚红梅。
刹那间,心头的刺痛都被惊走了
完了,
玩大了,女人上门要名分来了。
3
僵持之间,我试探了句
「林姑娘,你这是想入我家作妾?」
见她不语,心寒袭上。
这表面恩爱的夫妻模样终究是守不住了,
说不定,还是逃不过这宠妾灭妻的命运
可当初这条路便是我自己选的,又有什么好怨呢?
禁不止悲伤地斜向45度角,举头望明月,低头哀孟郎
惨淡一笑,对面的美人却突然又长嘴了
「大娘子,不过几日,您便忘了当日是如何和妾身在那小马车了?」
她嬉笑着以扇掩面,
「不对,前个儿听戏的时候说,这呀,要叫轮流作凤凰,颠倒偕鸾帐~」
美人娇嗔,假意生气了一般,一跺脚,一鼓腮,初雪一般的裙锯生风。
馨香浮起,美人如画,我制不住地吞了吞口水
完了,
玩大了,
女人上门来要的是我的名分。
我正思索着我一个孟大娘子怎么给外室名份,扶额对月光。
这夫子也没教呀!
「想必大娘子已知晓我和香娘的事了。」
「为夫有意将香娘抬为贵妾,大娘子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转身便对上他那双冷冽至极的眸子,独独望向我身旁那位娇美娘时,蓄满了几欲溢出的柔情
没等我开口,玉唇再启,
「香娘,你来。」,
「吾等清流人家,就免了喝妾室茶这等杂项了。大娘子,你安排下人把馥芳阁收拾出来,择日便抬香娘进门。」,
他自顾自一般说着,丝毫没有理会我越发惨白的脸色,
还没进门,这宠妾灭妻的戏码就要上来了么?
认命一般,我悄然对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那小娘却小碎步着回了头,嘟囔着便往我手里塞了一小方纸。
「大娘子,明日亥时,奴家在樊楼丁字号厢房等你。」
我望着鬼画符一般的字迹,额边布满了黑线
这清倌娘子,这字够野,够辣。
难怪孟郎喜欢呢~
不过,这贵妾娘子预备役约我去樊楼干啥呢?
难不成庆祝抬房,要大宴我一顿?
亦或是鸿门宴?
4
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
开门前,我还特意吩咐随行的小红小绿有任何不对的声响便立回府禀报主君,
心存一毫侥幸,这,我若遇险,看在情分上,这主君还能不给我救一把不成?
这贵妾娘子开的的确是席。
满满一桌席面皆是我爱吃的,
水晶肘子,蜜汁山药, 凤脯珍珠,云片鸽蛋,烧瓤菜花, 龙凤双锤, 鸡丝汤面,红烧鱼骨.....
只是我刚推开门,这小娘子便如藤曼一般攀上了我的脖颈,吐气如兰
我本是半个吃货,只是这我爱吃的皆聚集在一桌上的场面实在少见
尤其自打嫁入孟府后,我循着婆母的教导
出嫁从夫,饮食口味上自然也是要从夫的
孟郎喜辛辣,我便强忍着刺激的油烟,亲自下厨烹制川渝一带的菜色
我本性喜清淡酸甜,为了难得和他的一两顿饭,往往下厨被辛辣气呛了一鼻子
他却冷冷地抛下一句,「已在樊楼用过了,大娘子慢用。」
想到这里,我的哞色又瞬间暗淡了下去
「大娘子,这都是我昨晚和府里下人打听来的,都是您自幼便爱吃的。」
「听闻大娘子第一次来樊楼,且尝尝手艺是否能比得过府上。」
她也没松开,腰肢细软得恍若一尾春来的新柳,软软地便挨在我身上
「还是说,大娘子,要先吃我~」
朱唇亲启,馥郁的口脂香气轻轻拂过我的耳垂,恍若羽毛摩挲
心口瞬间酥麻一阵,但身体还是诚实地僵硬了
等等,这是我能免费听的吗?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主母娘子和贵妾搞起来了?
罢了,这狗男人不守男德,我还得为他独守空房,谨守女德不成?
快乐了再说吧!
等等,快乐?
那小娘子已经牵着我到那芙蓉帐中。
事情当然不可能继续进展得如此顺利。
「嘭!」紧锁得门闩瞬间断裂,丁字号雅间门口打开。
「香娘,为夫来救你了!」
玄色衣摆如流云,随孟郎七尺大长腿踏入的还有那张风雨欲来的黑脸。
只是那张黑脸很快就黑里透红了
一开始这红是以为我要对他心爱的香娘不利,怒上心头而红
再后来,细看之下,因我二人大有杂曲之中“磨镜之好”的架势而羞红
「你...你...你们!」修长的手紧握着那柄玉扇,颤颤巍巍,几乎要站不稳一般,直指我们二人
迅速往前疾走了两步,直直地将脚趾磕在了石凳上
翩翩公子,不可以避免地摔了
摔在我俩的面前,似乎是摔傻了一般
一时半会儿,磕巴着吐字。
「真的是...好大一张床。」
随即便晕倒在帐前,白可惜了这么张脸
「唉,不中用了,怕是被同性恋吓晕了。」
话毕,还伸脚挫了挫他的背
香娘撇撇嘴,拢了拢外衫,过分亲昵地抚了抚我的发顶,
我也不自觉地执着她水葱的手掌,自然地吻了吻指腹,
水眸一颤,是心动,
「大娘子,我们择日继续啊~」
这贵妾,纳了,必须纳。
早以为昏死在地上那位,缓缓地升起玉扇
「且慢。」
5
「就你话多。」
香娘暴躁跃起,一脚就送孟郎重回梦乡。
还能怎样?
当然是原谅她啦,
更何况,孟郎是真真爱惨了她,
「小姑娘有几个“闺中密友”有什么好出奇的,更何况当日我只是在帮姐姐按摩啦~」
小香娘不过朱唇几句,误会烟消云散,不日便抬进门来了。
嫩粉的喜服极衬她胜雪的肌肤,
一如当日,我在书斋露堂中与孟郎的初见,
兄长带我来书斋旁听,望着能沾染一些文人雅气
偏生,我被露堂中硕果累累的李子树吸引了,
借口小解,转身便上树,
转眼便被一道雾白修长的身影吸引,
翩翩公子,那是一种隔着书斋竹帘都能嗅到的倜傥,
脚下一滑,我便堕入了满是果香和墨香的怀抱中,
但终归是个细狗,帅不过三秒,
立刻就给我放下了,
自以为巨帅地展开玉扇,就想把额角渗出的细汗扇干
少女怀春,哪管这么多,
一时动情,购置了大批少女粉春装,天天不带重样地在他面前当显眼包。
只是今日,这粉带了不同的味道,
喜庆的味道,
说不刺痛是假的,整个少女时期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娶到了他的心上人了,
而我也只能空守着这大娘子的本分了,
堆满假笑,端坐厅堂,做好着大娘子的本分活计,
可是那娇媚娘子又怎么能真的如他意呢?
经过我时,含情脉脉的流转眼波就直直地追了一路,
那对着我的一颦一笑,
实在是不清白,
当然,我和她之间本就不清不白的,
往后看来就更不可能清白了。
至少,林小娘可是真心不想和我清白了。
喜膳毕,灌醉孟郎后,
急色至极,
快出残影一般,闯进我的葳蕤阁,一并锁了门
匆匆地提溜着裙据,便要爬我的床,
「大娘子,妾身服侍您入寝~」,
嘴上使着最香软的调调,手下却如狼似虎,
本大娘子何曾享受过这等香艳,
更何况,大部分时候,孟郎也就勉强守着初一十五的约,
想到这,我又忧伤了,
「大娘子,您就从了奴家吧。」,
「唉,别吵吵!」
春梦了无痕,
凉被遮新妆,
「嘭!」,又是门闩子受难的一天,
孟闲,我的孟大官人,顶着鸡窝头,命定小厮踢开了我的大门,
一屋子的暧昧气息,
一望了然,
尚未清醒的酒气加上怒气,瞬间攻心,
「荒唐!~~」,土拔鼠尖叫~~~
「我竟不知,这妾是给你纳的!」
孟郎一改往日的温润倜傥,连最爱的玉扇都给不管了,
踉跄着指着还没睡醒的我二人,
林小娘慵懒地伸了伸腰,俯身就靠在我的怀里,
心满意足的模样,
实话实说,我慌了,
毕竟,谁家大娘子做成我这样。
主君纳妾,我开房,
主君大婚,我洞房。
一大早的,酒没醒,还这般劳心劳力,
眼见孟闲两眼饿得直失神,
且眼下局面如此尴尬,我得想办法打个哈哈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