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樟柯的电影总是弥漫着忧伤的气氛,像一首忧郁的诗,诗里有数不尽的别样人生。而我们看着这些光怪陆离的他人故事,总会觉得十分感慨。或许,我们感慨的不是别人的故事,而是从别人的人生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2015年上映的电影《山河故人》,仅仅是看名字,就能够从平静中体会到一股子老气。看完电影后,真觉得心理年龄仿佛又涨了几岁,变得沧桑起来。
娱评君对《山河故人》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感慨,都想说一说,希望从他们的故事里,品出一些东西来。
今天,我们就一起聊一聊《山河故人》中,那些让我无限感慨的人物。
被打败的梁子
要说《山河故人》中,最让大家有共鸣感的人物,一定是梁子(梁景东饰演)。他在短短的一生之中,至少被打败了三次。而这三次惨败,就是梁子的一生。
第一次被惨败,来源于被张晋生(张译饰演)。梁子和张晋生一起喜欢上他们共同的女性朋友沈涛(赵涛饰演)。但梁子没有张晋生那样的资本,因此蒙受了不少的欺负。
张晋生将梁子从矿上开除,公开羞辱梁子,甚至企图结束梁子的生命。毫无疑问,出身低微、工作一般的梁子,在张晋生庞大的资本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第二次被惨败,来源于沈涛。梁子原本以为,自己虽然条件一般,但心地善良,又十分上进,而且还对沈涛特别好。只要自己坚持坚持,沈涛一定会接受自己的。
但梁子的想法,最终只是一厢情愿。虽然梁子很多方面的确要比张晋生强很多,但就是没有张晋生有钱,因此沈涛选择了张晋生。这是来源于爱情上的失败,自己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一败涂地。
第三次惨败,是被苦命的人生打败。他失意出走,到外面去闯荡世界,决定以后再也不回来了。然而,他最终还是回来了,除了一身的重病,其他一无所有。
曾经脊梁高高的梁子,曾经说话稳重但有力的梁子,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他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无奈和拘谨;他说话不再那么有力气,变得迂回低沉。这时候的梁子,终于对现实弯了腰。
所以,梁子的一生,充斥着失败。我尤其感慨的是,最初的梁子虽然条件不怎么好,但他对生活依旧充满希望,敢于去追求距离自己很远的东西。那时候的梁子,虽然物质贫乏,但绝对是个精神贵族。
然而,后面归来的梁子,终究是被现实打败,在落魄中苦苦挣扎,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意气风发。是的,他失败了,终于被打败了。
永远不想长大的沈涛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沈涛这个人物,因为她实在太想永远不长大了,为此总是掩饰自己的内心的所有欲望,揣着明白装糊涂。
张晋生和梁子都喜欢她,两人之间的争斗都已经白热化了,她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事实上,她什么都知道。而且她更倾向于张晋生,毕竟张晋生条件很好,可以满足她的一切。
但她之所以迟迟不做决定,吊着张晋生,也吊着梁子,大抵是不愿意背负“拜金”之名。而张晋生将这一切都挑明以后,她终于选择了张晋生。这才是最真实的沈涛。
她肯定喜欢张晋生的条件,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张晋生教她开小汽车时高兴地手舞足蹈,而后张晋生将手放在她肩上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如果在这里,大大方方的接受张晋生也挺好啊!
但她并没有,后面还闹出了张晋生在小店摔门而去、张晋生和梁子之间结下矛盾的闹剧。
尤其是在最后,他们都老了。沈涛最怀念的时光是什么时候?是在歌舞厅跳舞的时候,那时候的她年轻、漂亮,两个男人为她意乱情迷,这是多么得意、多么值得回味的时光啊!
但不要忘记,她十几年没见的儿子,她怎么就没有一丝的挂念呢?
所以我认为,沈涛其实永远不想长大,她希望自己永远年轻,永远迷人,永远享受别人爱慕的眼光。而其他的一切,其实她压根儿就不在乎,什么爱情、亲情等,她并不放在心上。
但实际上,谁又能永远年轻呢?沈涛也不能啊!选择了张晋生,以为自己选择了爱情,最后还是离了婚;选择了永远装糊涂,父亲的离世还是给她一个沉重的打击,她再也没有了亲人;选择了年轻的时光作为最深刻的回忆,但那些时光,又怎么能回来呢?
永远直接的张晋生
张晋生这个人物并不怎么讨喜,因为他用金钱打败了梁子,用自己的薄情辜负了选择他的沈涛,用自己粗暴的方式限制儿子的人生……粗鲁、大男子主义、薄情等,似乎是张晋生的标签,不怎么讨喜。
但说实话,我最欣赏也最讨厌的人物,还真是张晋生。我欣赏他的直接,无论什么时候都明白自己的优势,比如追沈涛,就用物质砸,是因为她看到了沈涛骨子里的拜金;比如打败梁子,就用自己资本带来的权力,梁子最后果然走开了。
所以张晋生很有头脑,这也是人家为什么能够事业做得那么大的根本原因。他总是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优势,同时也能一眼看穿别人心里藏着的欲望。这样的人,精明得让人害怕。
我同时也讨厌张晋生,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刻薄,尤其是对待梁子。他可以对自己这个昔日好友恶言相向,就为了自己的那点儿目的;这也体现在对待沈涛身上,追到手后无情的抛弃,就连儿子都没留给沈涛。
但话说回来,张晋生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手段从来不阴暗,不管是言语还是动作,他从来不隐藏在背后,而是直来直去。这样的人,你会欣赏他的心机,也会厌恶他的势利。
其实,张晋生就是一个精致的大男子主义者,资本给了直接的支撑。他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但这些东西都留不到最后,这也是事实。
被裹挟的张到乐和米娅
张到乐(董子健饰演)成年后,如果知道自己的名字就是“dollar”的谐音,我估计他一定不会接受。其实,这也是一个隐喻,张到乐什么都无法选择,只有接受。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努力的反抗。
可他能够反抗成功吗?我认为是不能的,一来是他从小就被裹挟,二来是他是个懦夫。
瞧,他那么厌恶自己的父亲,迫切的想要获得选择的权利,于是他开始叛逆,和父亲对着干。尤其是他喜欢上自己的中文老师米娅(张艾嘉饰演),这是他自己决定的事情。
父亲明面上逼迫他分手了吗?并没有。米娅主动和他分手没?也没有。而最后觉得他和米娅不合适,表达了分手意思的是谁?就是张到乐自己。所以我大概可以猜到,张到乐注定无法成功反抗自己的父亲,因为他本质上是个不负责任的懦夫。
米娅呢?她同样被裹挟啊!只不过裹挟她的,并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她原本婚姻不幸,前夫总是难为她。而当初到国外,嫁给外国人前夫,这都是她自己的决定啊!
而后和年轻的张到乐在一起,也是她自己决定的事情,可最后还是被抛弃。你看,米娅其实也在人生困局中无法自拔,她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所以与其说米娅过得不如意,倒不如说她被自己裹挟;而与其说米娅被自己裹挟,倒不如说是被命运裹挟。是的,每一次她都很努力,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可总是逃不出失意的困境。
因此我觉得,米娅被命运裹挟得紧紧的,无法挣脱,尽管她真的很有勇气。
我们之所以感慨,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很多人看了这部《山河故人》,总是会因为电影中的那些人物所感慨。这大抵是因为,我们总能够从他们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从梁子身上,我们或许感受到现实的无力,那就是我们面对现实的样子。曾经的意气风发,到最后的心灰意冷,脊梁被压弯,再也回不去曾经年少时的热情和斗志昂扬。
从沈涛身上,我们似乎可以看到年轻时的幼稚。那时候我们被花花世界的表面光彩所迷惑,而后不停的追逐,到头来发现两手空空。要是再回头,或许会有不一样的颜色。然而,读懂生活本质后的我们,哪里能够再回去?
从张晋生身上,我们似乎可以看到有的人的傲慢和无礼,纯粹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资本能力支撑。我们羡慕这样有能力的人,我们也被这样的有能力的人伤害过。是的,我们仿佛同时仰望着某些人,也同时憎恶着有些人,而后发现,他们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从张到乐和米娅身上,我们大概可以看到人在面对命运时的无力。我们失败了,或许是因为我们的软弱,或许是因为命运的捉弄。但不管原因是什么,反正我们失败了,而且将一直维持这种失败。
而我们看到的这些人,其实都是一个个人生悲剧的人。不巧的是,我们似乎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可我们这些普通人,似乎在失败的悲剧中,还活不到那些人的样子,这是多么悲伤地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