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筌《写生珍禽图》
花鸟画是在五代兴盛起来的,这之前,虽然画史上也曾提到过一些花鸟画家的名字,但基本上没有画作流传。那时,花鸟更多的只是作为人物画中的点缀,像《簪花仕女图》中的花卉和鸟兽,并没有作为绘画主体出现。 而到了五代,情况有了不同,徐熙和黄筌皆为当时的花鸟画大家,花鸟画一科在他们手里,上了一个台阶。所谓“徐熙野逸,黄家富贵”,指的就是徐熙和黄筌家族两种不同风格的分庭抗礼。 而黄筌,因为主持宫廷画院,画风又更符合当时的审美时尚,影响所及,一直延续到了北宋,并主导了北宋前期画院花鸟画的风格.
黄筌是一个有着敏锐的艺术感受力的画家,这种感受力使他能够见微知著,从隐而不显处看到事物的本质。 据说有一次蜀后主王衍曾召黄筌去观赏吴道子的钟馗像,王衍认为画中的钟馗用石手第二指戳鬼的眼睛,显得无力, 让黄筌修改为拇指。 黄筌回云后并没有修改,而是按照王渐的意图另画了一张。 王沂问他为什么,他说吴道子的眼神意思都在第二指,我的则在拇指。 蜀后主作为外行,只从表面石问题,而黄筌却能明察秋毫,从细微处看到精神的整体走向。 正是因为他这种敏于以细节暗示整体的能力,使他在花鸟画上能够精益求精,成为一代大师。
黄筌画画是非常重视写生的,而写生,正是体物的一种方式。这犹如宋代理学所主张的格物致知,通过对物性的体察,而抓住事物的精髓。 黄筌的这种方式使他在事物的极微处用力,却又总是能把握住整体的气韵。他既能照顾到局部,又能抓住全局。他那种双勾的方法,是先固定住轮廓,傅色则是更加耐心的工作。他对色彩的敏感使他对每一个细部的处理都丝丝入扣,有一种沉着而又典丽的表现,这种表现却又不显得过分华丽,并不耀人眼目。
要知道这种工笔重彩的画法,一不小心就落入俗套,往往是仅仅顾及了一种表面的漂亮,却显得呆板艳俗。而黄筌表现给我们看的却是典雅的美。 这显示了他内在的修养,能够给观察到的事物注入一种安静的气息。 这气息是静静地从画面中渗透出来的,使事物像在一面没有污痕的镜子中一样得到了反射。美就这样达成了,像深秋的树叶,不那么耀眼,却在深沉中给人以一种意味深长的回味。
这幅《写生珍禽图》就是这个样子的。
黄筌《写生珍禽图》
我们可以看到,在画的左下角有一行小字“付子居宝习”,可见,这幅画只是作者写生的稿本,收集的素材,是交给其子黄居宝临摹练习用的。 图中画了鹊钨、麻雀、鸠、龟、昆虫等动物二十余种,犹如标本的陈列。但和我们在各类图谱上看到的标本图式不同的是,它不仅仅只是起到一个说明的作用,那种说明式的画尽管精确,什么都有,却独独少了艺术。 而此画中的这二十几种鸟兽昆虫,则被艺术家赋予了生命。 乌龟爬行的感觉是抓得很准的,龟壳在给我们厚度感的同时也有一种可爱的意味,我们甚至想用手去摸一摸。 那几只草虫画得十分精细,动作敏捷生动,触须栩栩如生,就像我们从草中捉来后放到那里的一样。
从画面的分布上看,鸟的数量是最多的,作者抓住了每只鸟不同的形态和动作,甚至鸟的习性也约略传达了出来,这是深入观察练既的明察秋毫之眼。可以看出,画家在写真这两个字上做足丁功大。真,就是要传达出事物活的状态,既而让我们感觉到潜隐于它们背后的大自然的博大,最后的落脚点还是顾恺之的那四个字:以形写神。 这幅画的设色十分独特,大部分动物是以水墨画出的,只有中间的鸟和昆虫稍稍点染了红色,在整体的沉着中,这些微的红色一下就使画面活了起来。
黄氏家族和徐熙的出现,预示着中国花鸟画的黄金时代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