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源是青梅竹马。
结婚后他一直想要个孩子，三年后我终于怀孕了。
从医院回到家，我欢欢喜喜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却收到了老公消费自母婴店的账单。
我赌他只是比我先一步知道我怀孕的喜讯。
可是他却照旧给我煮助孕的汤药，边煮边带着愁容：
「小纯，你什么时候能怀上孩子呢……」
1
我从医生的手里接过报告单，他说我已经怀孕有两个月了。
那一瞬间，眼泪蒙住了我的双眼，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我和顾源结婚了三年，这个因子如同阴霾一般压了我三年。
一下子烟消云散，我快要高兴死了，攥着检查报告蹲在医院里抱头痛哭。
回家的路上，我到菜市场买了一大堆好菜，准备回家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刚到家门口，从地上捡到了一张大额的购物单。
商家是一个母婴店。
我还纳闷，难道他比我事先知道我怀孕了吗？
顾源回家后，我迫不及待地搂住他，哽咽了好一会儿，想好措辞。
「老公，我——」
话还在嘴边，顾源表情平淡地拉开我，满脸的倦意，把手里的公文包扔在桌子上。
「先煮药吧。」
「……」
我瞬间犹如喷涌而出的浪涛被死死压住，那么多热烈的欣喜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源边煮药，边失神地露出愁容，像是自言自语。
「小纯，你什么时候能怀上孩子呢……」
我轻轻扶着自己月份还小的肚子，情绪如同乱麻缠着搅着……
眼泪划过已然麻木的脸。
老公你瞒着我什么呢？
2
大学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了。
本以为怀孕是件简单的事情，可是一拖就是拖到了现在。
起先是他要忙工作，考虑升职加薪的问题。
而后来，才发现我们真的不那么容易怀上。
他是个再保守不过的人。
成家，立业，生个孩子，一步步按照顺序走到现在。
现如今卡到了孩子上，所以我们吵架的原因十有八九都是因为生孩子。
为了满足他这个心愿，我大碗大碗地喝中药，最后整张脸都没有什么血色，有段时间吃饭都哇哇地吐。
我自认为我已经为了要孩子很努力了。
可是，他明明不知道我怀孕，为什么又突然之间买了那么一大堆的母婴用品呢……
这么好的消息，像是个不合时宜的鱼刺，卡在喉咙里快让人窒息。
我把原本扔进垃圾桶的那张账单，用手指铺平，平静地递到了顾源饭碗边上。
「这是你买的吗？」
说实话，我心存一点幻想，会不会只是寄错了呢？会不会只是别人借了他的银行卡呢……
顾源怔愣了半刻，嘴上的咀嚼动作慢慢放缓，眼里有些不自在，最后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
「嗯。」
轰塌。
我重复了他所说的『嗯。』
然后责问：「所以呢，不想接着解释一下吗？」
顾源早就无心吃饭，索性放下了筷子，清清嗓子。
「我朋友。」
「我朋友怀孕了，我送她的礼物。」
无中生『友』的段子看的太多了，我早就不信了。
此时我也已经没办法用正常的语气说话，鼻子发酸，嗓子梗着根本很难发出声音。
「同事？还是以前的同学？我认识吗？」
顾源深叹了口气，从他的位子上站起来，绕着桌子过来轻轻抚摸我的后背。
「别乱想好不好，小纯，我们结婚三年了，都是老夫老妻了，别再像小怨妇一样，嗯？」
结婚三年本是个浪漫的事情。
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竟然成了搪塞我的挡箭牌。
我只觉得可笑。
可是如果不问清楚，恐怕今天就睡不着了。
我强忍着颤抖的嘴角，咬着牙：「到底是谁？」
实在敷衍不过，顾源垂下了头。
「前女友。」
3
顾源的前女友我也认识，叫程欣彤。
我和顾源算是青梅竹马，但属于欢喜冤家那种类型。
从小到大，我们没有表达过彼此的心意，但是顾源好像能为了我做任何事情。
包括上学的时候，他冒着被教导主任抓住的风险，替我打掩护跳出去吃烧烤。
还能用自己一整年省下的零花钱给我买一件名牌衣服当做给我的生日礼物。
一手把礼物递到我手上，一边嘴硬道：
「这个东西一看着就很丑，很适合你。」
可我也不傻，我当然知道，这几天只啃馒头吃咸菜的人是谁。
每次我闯祸，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但每次都还没等我开口，他就已经帮我解决好了。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高考，他悄悄打听我报考的志愿，把自己的志愿报低了一等，他原本可以考上211的，却跟着我上了同一所二本。
大学确实是个能改变人的地方。
顾源和我不同，是个性格比较外向的人，刚开学那会儿就交了很多朋友。
在一次聚会上，顾源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在一堆纸条里抽了一个人，当作一个月的女朋友。
而这个人就是程欣彤。
顾源说他愿赌服输，捞起酒桌上的一杯啤酒咕咚咕咚灌下肚。
而在场的我，心里五味杂陈，忽然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
但我想还是算了，毕竟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坦诚的谈『爱』这个字。
毕竟只有一个月。
是吧？
可是后来，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渐渐地，顾源和我的交流就变得越来越少了。
我还没当真，他和程欣彤却都假戏真做了。
一场游戏变成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顾源跟我开玩笑说，「说起来，程欣彤还算是我的初恋呢。」
是吗？我突然觉得，我和顾源之前的那份要好一下子就说不清了。
顾源和我都是学计算机的，而程欣彤是学美术的。
他们两个在我们学校成了一段佳话。
再后来，程欣彤家里送她出国留学深造，跟顾源提了分手。
顾源跑来跟我诉苦，一个从来不哭的大男人，哭得昏天黑地。
而就在拍毕业照的那一天，顾源悄悄的走进我的镜头里。
「咱们结婚吧。」
4
思绪回笼。
我的心里如同刀绞一般。
顿时觉得全身都麻木了。
眼泪流进嘴里好咸：「什么时候？」
顾源缓缓地在我膝前蹲下来，神情激动地向我解释。
「这孩子是当初她出国之前怀上的，我真的不知道。」
「小纯，」顾源紧紧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举起来发誓，仿佛在求我夸他，「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这就是个意外。」
「而且……」顾源垂眸缓了一口气，「你也一直没能怀孩子，说不定他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呢？」
所以呢？
作为我，应该退步让贤，把这个家让给他们一家三口吗？还是说我可以大度到把别人的孩子养在家里呢？
一时间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我的眼神空洞，暗沉沉地望着餐桌的一个角。
最后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把顾源的双手扒开，犹如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一步步挪回了房间。
我躺在床上，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床单上熟悉的味道，还有顾源叮叮当当洗碗的声音。
如今好像都变得那样陌生。
我的双眼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直到感觉另一半床在塌陷。
顾源也躺在床上了。
黑暗里，他嘶哑的嗓音：「睡了吗？」
我瞬间紧紧闭着眼睛，没有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微微转过头，发现他一直背对着我躺着，而手机也在黑暗里闪亮着。
【小孩儿三岁应该吃些什么？】
【三岁的小孩儿会叫爸爸吗？】
【三岁的小孩儿应该怎么教育？】
……
顾源不厌其烦的一句又一句的搜索着，然后又把搜索到的答案每一条点开来细细研读，遇到某些句子他还会复制下来。
他真是一个好爸爸。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时间不知道应该难过还是高兴。
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虽然眼睛已经酸痛不已。
过了一会儿，手机屏幕跳出了一条信息。
来信息的那三个字，那么刺眼：
【程欣彤】
5
顾源的手机原本是有按键声的，而程欣彤发过信息来之后，我亲眼看着他在手机上一步步地把声音关掉。
然后肆无忌惮地畅聊。
聊他们刚刚在一起时的过去，聊程欣彤离开的这三年发生了什么，也聊那个比我的孩子幸运百倍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在顾源的对话框里，是【我儿子】。
最后，我终于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
我和他，从几岁开始就住在一个小区里，一起在公园里荡秋千，我玩我的芭比娃娃，他玩他的变形金刚。
我被人欺负，他就为了我出头。
如果我新交了朋友，他就处处和人作对，把学校里池塘的青蛙抓来扔到人家的课桌里，被老师逮到了，叫了家长。
然后他悄咪咪的用手挡住嘴，在我耳边小声说，「他撕你作业本了，我看见了。」
就连他妈妈都说，「以后给我们家当媳妇儿吧。」
顾源却撇撇嘴，一脸嫌弃的说道：
「我才不娶她呢，她又瘦又矮，以后只能嫁个丑八怪。」
「略略略。」
……
这辈子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他对我的那些好。
但这份好，原来放在别人身上，也能那样熠熠生辉。
我睡不着了，也感觉熬不下去了。
我的声音仿佛在暗夜里撕开了一道口子。
「顾源，太亮了。」
其实我想说，太煎熬了，我怕是要发疯了！
就那么一瞬间，顾源立刻按灭了手机，下意识把手机塞在了枕头底下，然后用温热的手掌拍在我的肩膀上。
「我就是处理了一下工作。」
「那我到阳台去处理，你接着睡吧。」
明明他聊天的内容我都看见了。
但是他却对我撒了谎。
噎在喉咙里的那块骨头更是让我快要窒息。
因为四周黑暗，我肆无忌惮地淌下眼泪，沾湿了枕头。
语调里已经没有了感情，「你去吧。」
他们后来又聊了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
我应不应该告诉他我也怀孕了呢。
已经说不出口了。
因为自从『从天而降』一个大儿子，顾源就再也没有给我煮过汤药。
他确实想要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生的，其实无所谓的吧……
6
其实我原本打算怀孕之后立马去公司办理辞职的。
可是现在只要一个人待着就会胡思乱想，甚至头疼，还不如接着上班。
我和顾源在一间公司，他做代码，我是行政主管。
可能他也察觉到了我低落的情绪，在公司里遇见我也没有多说话。
在茶水间，顾源在门口刚好瞥到了我，然后犹豫着朝我这边走过来。
「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请？
以前即使在公司也从来没有听过他跟我说过『请』这个字。
包装袋里的咖啡只倒了一半，另一半被我失神洒在了外边。
见状，顾源在旁边抽了两张纸，一边帮我处理咖啡粉末，一边为难地开口：
「程欣彤自从生了孩子以来，就很难再找到工作了，况且她是学美术的，工作更是难找。」
我垂眸一直漫无目的地搅拌着，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所以呢？」
顾源面色沉沉，像鼓起勇气似的叹了口气。
「你最近不是缺个秘书吗？」
「她很心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