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月,蒋介石“下野”后,桂系军阀头子李宗仁上台任“代总统”,他以私人名义邀请大律师江庸、外交家颜惠庆、教育家章士钊和和平老人邵力子等人组成“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团”赴北平与中共接洽,试探与中共和平共处的可能性。
72岁的江庸是著名的法学家、中国近代法律教育的奠基人之一,也是一位爱国人士,他慨然应允的李宗仁的请求。
2月13日,代表团一行19人飞赴北平。
江庸对北平并不陌生,他的壮年时代就是在这儿度过的。这次前往,使他感触良多:古城完整地被保留下来,老百姓的精神面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共产党方面对和平表示的诚意更使江庸感动。
江庸一行刚到北京,就受到众多中共高层领导人的接见,每人还获赠一套《毛泽东选集》。
北平市长叶剑英分别找江庸、颜惠庆、章士钊和邵力子谈话,阐述共产党、解放军的和平方针,指出和平、民主、统一建设新中国是全国人民的共同愿望,并希望国民党政府采取北平方式,通过和平谈判来解决中国的前途问题。
在江庸与叶剑英市长晤谈时,还发生过一桩趣事。
当时江庸乘公家轿车赴叶市长处,进门时,值勤解放军要求检查通行证,江庸大为不快,认为受市长邀请前来,坐的又是公家的车子,还要检查,无异于“刁难”,几乎拂袖而去。
恰逢此时一辆中共领导人的轿车前来,值勤战士照样检查,江庸这才认识到共产党执行制度严格,不分上下内外都要遵守,心情顿时由怨怒转为钦佩了。
(江庸)
在北平期间,和平代表团与中共方面进行了多方接触。中共领导人并不因江庸等人的民间身份而对他们有所轻视,双方平等地交换对国家前途的看法,并就通航、通邮等具体问题达成了初步的框架协定。
不久,传来了毛主席要会见代表团成员的消息。2月22日,江庸一行赴河北西柏坡,得到毛主席的接见。
1945年毛主席赴重庆谈判时,江庸曾有幸与其相见,但并未谈话,这次才亲睹风采、畅聆伟论。
毛主席一见面就说:“你们为寻求和平途径,远道前来,共产党是爱和平的,可以商量,只是地点、时间、人选尚须考虑。”
毛主席还谈到共产党人愿意延揽能为人民做事的人才,欢迎诸位先生大力推荐。
谈话间得知江庸自幼饱读诗书,国学根基深厚,毛主席便问他最近可有诗作,江庸当即手录数首,请主席指正。
其中有一首是:
往诉还防彼怒逢,刃经屡折岂成锋。不辞攘臂为冯妇,只恐将头赠马童。眼坠雾中花变色,爪留雪丘雁无踪。叶公毕竟乖真赏,性到能驯定伪龙。
江庸在诗中引用东汉马援劝隗嚣归附汉光武帝刘秀,隗嚣初为所动,但最终反悔被马援消灭的典故,暗喻国民党反复无常、毫无信用,与隗嚣如出一辙。
这次谈话,毛主席并未一本正经地谈及当时的政治军事形势,只是随意漫谈,江庸在无拘无束的交谈中窥见了伟大领袖的胸襟抱负和学问品格。
和谈结束后,江庸一行回到南京,将情况通报给了国民党政府。但由于李宗仁本来只把他们当作试探和平的敲门砖,而已经下野的蒋介石更是对和平进程拼命阻挠,国民党的虚情假意,终使谈判没能成功。
联想到毛主席在西柏坡的谈话,江庸痛感国民党首鼠两端,反复无常,当即返回上海蛰居。不久人民解放军渡过长江,江庸和上海人民一起迎接了解放。
1949年5月上海解放后不久,毛泽东主席亲自写信给江庸,称:“时局发展甚快,新政协有迅速召开之必要,拟请先生及颜骏人(即颜惠庆)先生参加新政协,不识可以成行否?”
后颜惠庆因疾病缠身而请假,江庸则欣然接受邀请,于9月中旬赴京,参加了中华人民共和冈的开国大典。
此后,江庸还担任了政务院政治法律委员会委员、政协全国委员会委员、华东军政委员会人民监察委员会委员、第一届及第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上海文史馆馆长等职。
江庸不顾年事已高,体弱多病,积极参政议政,作为一个老法律工作者,对新中国的法制建设,贡献尤多。
他曾编撰《保守国家机密暂行条例浅说》、《惩治反革命条例解说》、《劳动保险条例浅说》等通俗易懂的法律普及图册多种。
1958年春,江庸大病初愈,将过去所作的诗词辑成《澹荡阁诗集》一册,因精力衰竭,在自序中流露出不再作诗的想法,并把诗集寄给曾任上海市长的陈毅请求指正。
不久,陈毅致书江庸,除了就集中诗词提出了一些中肯的意见,还建议江庸将诗集大部或全部刊行,并劝他不要放弃创作,反而应多作些诗词以反映新时代。
江庸接到陈毅的信后,不禁感慨万千,陈毅以深厚的文学修养评议诗词,使他心折,而共产党人对像他这样的老知识分子的深切关怀,更体现了党与民主人士“肝胆相照”的精神。
以后,江庸又作了不少诗歌颂新中国的建设成就,抒发自己的情怀。
1960年2月9日,江庸因病在上海去世,享年82岁。
参考资料:《民国人物传》(中华书局)、《中华民国史》(南京大学出版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