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年，我事事以妻子为先。
可到头来，母亲病重后的最后一个中秋家宴，她都不肯出席。
“那是你妈又不是我妈。我又不是医生，找我有什么用？”
直到当晚我撞见妻子和初恋在隔壁包间见家长。
跪求无果，母亲抱憾去世。
后来我看到妻子发出的朋友圈，是一个男生站在阳台远眺圆月的背影，右下角还有妻子露出来的半张脸。
照片里的她，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配文：【月是天上月，人是心上人。】
我心如死灰，决定离婚。
可她却哭着说爱我。
1
中秋夜晚，酒店包厢。
所有至亲围坐一座，相互举杯。
母亲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凝视着母亲消瘦的脸庞，我一时出神。
“陆先生，您母亲的身体状况可能不能再承受化疗带来的伤害。”
“如果可以的话，趁着假期，和家人多陪陪她。”
主治医生的话仿佛还回荡耳边。
我低头眨眼，逼退泪水。
半年前母亲突发晕倒，送医院后确诊癌症晚期。
由于发现太晚，经过多次化疗都不见好转，甚至有更严重的趋势。
医生委婉提醒我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
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想到这里，我起身出了包厢。
拿出手机再次给妻子孟秋柔打去电话。
无人接听。
我的心情有些烦躁。
怎么回事……
我明明早就和她说过今晚要聚餐，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她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在打去第九十通电话时，对方终于接通了。
“秋柔，你去哪了？不是说好今晚……”
没等我说完，孟秋柔语气很冲地打断我。
“陆斯济！你有完没完，一个晚上你到底要打多少电话。”
“我是犯人吗，你要这么监视我？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感到窒息！”
我急忙开口：
“不是早就和你说了今晚有家宴的吗？”
孟秋柔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
她语气稍微温和：“那我现在没空，有事去不了。”
“还有，别再打给我了，很烦。”
说完，孟秋柔决然地掐断通话。
一股郁气憋在我心里，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我重重地吐了口浊气。
抬头对着镜子调整好表情。
虽然母亲可能意识到了什么，但至少要维持表面的和谐。
出了阳台，抬脚往包厢走去。
突然，对面包间一道熟悉的倩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凝神望去。
是孟秋柔！
旁边还站着一对陌生的夫妇，还有她的初恋，梁嘉泽。
孟秋柔挽着梁嘉泽，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宛如热恋中的小情侣。
眼前的一切刺痛了我的双眼。
仔细看，那对夫妇的面容和梁嘉泽竟有几分相似。
送别夫妇，两人仍站在原地。
我快步走到她们身边。
“柔柔，还好有你在，不然我要被爸妈唠叨死了。”
我的心泛起一阵冰凉。
垂在腿侧的双手猛地攥紧。
所以，她所谓的急事就是陪初恋见家长吗？
见来人是我，孟秋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闪过不易察觉的慌乱。
“你怎么在这里？”
她一个错步，挡在梁嘉泽身前。
孟秋柔再次变化脸色。
愤怒地瞪着我：“好啊你陆斯济，你竟然跟踪我？！”
“我都说了我有事去不了，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我按耐住心中的悲愤，祈求道：
“秋柔，医生说我妈可能没多少时日了，你跟我过去陪陪她，好吗？”
孟秋柔眉头紧锁。
“那就是现在还没事，明天去不行吗，就非得今天。”
轻描淡写的话让我忍不住低吼出声。
“你没空陪我，就有空陪他吗！”
我用手指着她身后满脸挑衅的梁嘉泽。
几乎同一时间。
孟秋柔抬手给了我一巴掌。
力道之大。
我的脸上很快浮现红肿的五指印。
孟秋柔面色不悦：“你在胡说什么？”
“我只是帮阿泽一个忙，你在乱吃什么飞醋！”
“再说了，那是你妈又不是我妈。我也不是医生，找我有什么用？”
2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今晚的她妆容精致，却不是为我。
似乎她的一切美丽只为他而绽放。
七年的陪伴，终究还是抵不过一个梁嘉泽。
孟秋柔翻个白眼，挽着身旁男人的手臂准备离开。
我实在不忍母亲在今晚留下遗憾。
挺直的背在此刻弯了下去。
我咚地一声跪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苦苦哀求。
孟秋柔诧异，脸上闪过犹豫。
她从未见过我如此卑微的模样，不由得心软几分。
“没关系的柔柔，你和陆哥过去吧。”
“你们千万不要因为我伤了夫妻的感情。”
“只是刚刚都约好了，等下他们问起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当初……你瞧我，又在胡说些什么。”
梁嘉泽假装扇了自己一巴掌，表情懊恼。
闻言，孟秋柔眼里的犹豫变成了坚定。
她坚决地掰开我的手：“够了，你还要丢人丢到什么时候！”
“我既然答应阿泽，就要说到做到。”
可明明……我比他更早约了你。
我死死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一求再求。
孟秋柔举起包包一下又一下砸在我的背上：
“你少来这套！你几个月前都说你妈不行了，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我看你根本就是拿你妈当借口，你这种没良心的白眼狼就该去死！”
“你给我滚啊！”
最后一下直接砸中我的后脑。
一阵眩晕感袭来，我不自觉松了手劲。
孟秋柔连忙带着梁嘉泽离开。
“柔柔，陆哥那边真的没什么事吗？”
“不用管他，谎话连篇。”她的声音满是对我的唾弃。
“快点走吧阿泽，不然阿姨他们要等急了。”
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直到再也看不见。
深深的无力感和疲惫席卷了我。
我清晰地意识到，我和孟秋柔彻底结束了。
如果说之前的我还在自欺欺人。
那么现在，我该清醒了。
我踉跄着扶墙站起。
用手拍去膝盖处的灰尘，往包厢走去。
母亲见我回来，不经意往我身后瞥了几眼。
空无一人。
我知道她想问什么，硬是扯出一抹笑容。
“秋柔工作忙，给领导叫回去加班了。”
“她说今晚赶不过来，过几天肯定来看你。”
至于过几天，谁又知道呢……
我的心沉入海底。
母亲笑着点头，神色认真。
“忙点好啊，女孩就是要有番自己的事业。”
“你可要好好对人家，别犯浑知不知道，不然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她佯怒地拍我。
我笑着应下。
可无人知道，我藏在桌底下的双手正剧烈颤抖着。
是愤怒，也是致命的心痛。
相恋四年，结婚三年。
孟秋柔说不喜欢和长辈同居，想要有个自己的小家。
我同意了。
哪怕我妈生病来城里跑医院，我都是掏钱和她在外面租房住。
哪怕我妈有时需要人贴身照顾，我要么请假要么请护工帮忙。
从未麻烦过她一点。
孟秋柔说不想那么早要孩子，我也同意了。
因为我心疼她。
只要她不想，我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
可是我的付出忍让换来了什么？
我早该知道，孟秋柔心里爱的不是我。
或许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梁嘉泽，是我们之间永远拔不去的硬刺。
3
母亲去世了。
就在家宴结束后第二天晚上。
很突然，但也不突然。
足够幸运的是，在她弥留之际，我能陪在身边。
握着她冰冷的手，我眼眶酸涩。
失去母亲的痛在心底炸开。
我几欲哽咽。
手机的特殊提示音将我从悲伤中抽出身来。
是孟秋柔发的朋友圈。
“月是天上月，人是心上人。”
配图是一个男生站在阳台远眺圆月的背影。
右下角还有孟秋柔露出来的半张脸。
照片里的她，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亮的惊人。
一想到母亲闭眼前，嘴里还念叨着她什么时候才能来。
还在为不能再见儿媳最后一面感到遗憾。
我的心就像被人千刀万剐，硬生生撕裂开来。
孟秋柔她怎么敢！
结婚以来，我自认对她温柔体贴，爱她爱到骨子里。
工资全部上交，家务活全都包揽在身。
只要她想，哪怕怎样我都尽力满足她。
我妈更是视她为己出。
从不像网上那些恶婆婆那样刁难她。
对她甚至比对我还好要。
可热脸贴冷屁股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换来的是她无情的背叛！
孟秋柔她，根本就没有心！
更或许，她的真心从未，在我这里停留过。
想到这里，再看那张分外惹眼的照片。
我的内心一片平静。
回过神来。
我在底下评论：“什么时候回来，我让位给你的心上人。”
下一秒，孟秋柔一通电话打来。
“陆斯济，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心眼比针还要小。这就是一句诗而已，你能不能不要上纲上线。”
“天天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你不累我还嫌累！”
孟秋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如同踩到尾巴的猫，语调尖锐激昂。
我冷笑：“我有说错什么吗？”
“既然你那么放不下他，我给你们空位置！”
空气安静几秒。
一道微弱的男声传来：“是陆哥又生气了吗？”
“对不起啊柔柔，我又害得你们吵架了。”
“你把手机给我，让我给陆哥道个歉。”
我看了眼时间。
已经晚上十二点了。
看吧，孟秋柔就是这么没有边界感的一个人。
梁嘉泽的话点燃了她的怒火。
隔着屏幕也能想象到她盛气凌人的模样。
“道什么歉！给他脸了。”
“你又没做错什么，是他无缘无故发神经！”
“真是自讨没趣，亏我还专门打电话和你解释。”
说完，孟秋柔毫不留情掐断通话。
我被她荒唐的话气笑了。
她和我解释了什么？
一开口就是不耐烦的责骂和质问。
我摇摇头。
无所谓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第二天一早。
我独自一人处理了母亲的后事。
亲眼看着瘦小的她躺进去，再被交到我手上时变成更小的一盒。
直到此刻，我才清晰地认识到。
我没有母亲了。
她，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捧着母亲的骨灰盒，浑浑噩噩地回了家。
家里空无一人。
也就是说连续三天，孟秋柔都没有回来。
我耸了耸肩。
不想多管。
把骨灰盒放在桌子正中央，便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母亲说过，她死后想回到那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小乡村。
回到我早逝的父亲身旁。
这是她最后的愿望，我必须替她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