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柴进的一千两金子,蔡福蔡庆帮忙买通上下,卢俊义被免却死罪,刺配沙门岛。
带着长枷,卢俊义落寞地跟着公差上路了。
从监狱大门出来,一直走到北京城外,竟然没有一个人来送行,没有一个人给他一点盘缠。如此,对于从小生长在这里、赫赫有名的玉麒麟来说,实在是难堪绝望啊!
当然,这么穷困的犯人,让两个押送公差更加愤怒。
卢俊义哀求他们说,小人刚被打了四十杖,实在疼痛,能不能明天再上路?他们立刻拒绝。
一个说,赶紧闭上你的鸟嘴!我们真是倒霉,遇到你这么个穷神,一文钱都没有,这一路还要费我们的盘缠,真是被你气死了!
另一个说,你这没良心的地主老财,平常一毛不拔,今天老天开眼,给你的报应来了……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包袱、雨伞都挂在了卢俊义的大枷上——自己空着两手走路。
享乐半生的卢俊义无奈,只能忍着身体的疼痛,忍着心灵的屈辱,拖着沉重的脚步和大枷,一步步向前走。
秋风萧瑟,黄叶飘飞,仰望南飞的大雁,耳边响起不知是谁吹响的笛声,卢俊义感慨万千,于愁苦中吟出一首七言绝句:
“谁家玉笛弄秋清,撩乱无端恼客情。
自是断肠听不得,非干吹出断肠声。”
卢俊义生长在大名府的富豪之家,虽然个人爱好偏重武功,但文化教育资源必然不会缺少。然而这写诗水平,还真是不敢恭维,似乎还比不上人家军官世家的林冲呢。对比一下林冲感怀命运时的五言律诗,是不是,从意境到气韵,再到语言,都有差距?
“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
江湖驰闻望,慷慨聚英雄。
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
他年若得知,威镇泰山东!”
108个梁山好汉,大多数都是出身底层或者武将,这些人能认字识字就算有文化,能够写诗作诗的着实不多,卢俊义这样的已经算是高手,可以排进前三——第二名是林冲(我自己排的),第一名,我们以后再说。
两个公差听不懂卢俊义的诗,也没心情听,他们在琢磨怎么赶紧将这人解决掉,好回去找李固要那一百两蒜条金。
他们在秋风萧瑟中走了一天,眼看天色将晚,他们在一个村镇的客店前停下了脚步。走进客店,放下包裹,俩公差一看卢俊义在那傻站着,不觉生气:你这个没颜色的犯人,难道要我们来服侍你?还不赶紧去烧火做饭!
卢俊义这才知道,原来还得自己生火做饭。他当了一辈子的大爷,从来都只会吃饭,哪里会做饭?但到了这时候,他也不敢说什么,只好来到厨房。想了半天,觉得应该先烧火,便向小二哥要来草柴来生活。
小二哥心肠不错,看这位笨手笨脚的,便主动帮他淘米做饭,洗碗洗碟。谁料卢俊义连生火也生不好,“草柴火把又湿,又烧不着,一齐灭了;甫能尽力一吹,被灰眯了眼睛。”
站在逼仄的厨房里,戴着沉重的大枷,忍受着烟熏火燎,从不识人间烟火的卢大员外只觉无限悲苦:
原来,行路难、写诗难其实都不算多难,可做饭实在是难上加难,生亦何欢?
费了千辛万苦之力,总算是将饭做好了。卢俊义先端给两位公差吃,等他们吃罢了,才凑合一点残汤剩饭。紧接着公差又让卢俊义去烧洗脚水,哪想到这二位洗完脚,竟然端了一盆热水来给卢俊义洗脚来了。
卢俊义正在惶恐间,却被二人脱了草鞋,一下放到水中——当时大叫一声,水太烫了,两只脚当时就被烫出大泡了!
咦,这戏码怎么这么熟悉?
对了,这二位公差不是别人,是我们的熟人——当初从东京押送林冲到沧州的那哥俩——董超和薛霸。他们因为谋害林冲没有成功,被高俅刺配到了北京。没想到梁中书看这俩挺顺眼,又让他们当了公差。
时隔数年,董超薛霸还是一如既往的爱钱贪小便宜,便是虐待方式也还是一如既往的三板斧,一责骂,二烫脚,三进林子捆起来……
这一次,他们的命运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