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夜班,
23楼的那个女人,
砰的一声砸在我面前,
摔的支离破碎,
从此以后,她夜夜纠缠我、尾随我,
给我唱那首,她死前听的凄婉的曲儿……
那天,我竟然在白天的人群里,
也能看到那张曾经摔碎的脸。
一
有人跟踪我!
凌晨十二点的巷子里,高跟鞋和衣服破空的声音紧紧尾随着我,
我发疯地向前跑,
猛然回头,
除了我自己稀薄的影子
什么也没有。
“咔嗒!吱吱吱……天涯啊……海角……觅呀……”
是这个歌声,又是这个歌声!
“啊!”
在凌晨一点的空荡巷子里,老旧唱片机带着支离破碎的女声断断续续,
我蹲在地上,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发出惊恐的尖叫。
上一次听到这个歌声,还是十天前的23栋楼下,依旧是下夜班的凌晨一点,一个女人嘭的一声砸在我面前,摔得支离破碎,楼上敞开的窗户传出的就是首歌,
声音凄厉如鬼魅。
随处可见的脑组织已经无法拼凑女人的长相,
脚上仅剩一只高跟鞋,跟淌出的血混成一色。
我抱着头一动不敢动,
一个影子缓缓地靠近我,
是躲不开了!
“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周身抖如筛糠,我不停地念叨。
那个影子向我伸出了手!
“啊!”当触碰感袭来,我惊叫着跌倒在地。
“芊芊,是我啊芊芊!是老公!老公在呢,别怕别怕……”熟悉的声音,
我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向刚才触碰我的东西,
是来接我的周涛,他是我丈夫,最近我总是害怕,他担心我,来接我。
“有歌声,有歌声!你听到了吗,那个女人来找我了!”我抓着他仿佛抓着救命稻草。
“什么歌声?没有啊,你最近太累了,别怕,老公在呢……”
只有我听得见。她果然是来找我的!
我在他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他紧紧地搂着我,我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巷子。
“以后不要再为了走近路来这个巷子了,哎,算了 ,你下夜班只要我在家我都去接你!”
他想责备我,又不忍心,
城市治安挺好的,以前我都是走这条小巷子,穿过去就是小区。
自从那次遇到那个跳楼的女人,一切都不一样了。
睡前,周涛递给我一杯温牛奶:“喝了早点睡,明早上班我就不吵你了。”
他看我喝完才放心地关了灯,贴心地帮我打开床头灯。
从校服到婚纱,我们结婚三年,他照顾我依旧体贴入微,不枉我跟家里断了一切联系,坚决跟他私奔到这个城市。
他是周围公认的好老公,为我操心太多了,我不能再这样了,我拉住他的手:“老公,要不我最近去做个检查吧?我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我总觉得那个跳楼的女人在跟着我。”
说完,我都觉得有张脸缓缓出现在我身后,我不敢转头看,手不受控地抖了起来。
周涛看我异常,再次抱紧我:“不用不用,别瞎想,你就是吓着了,上次体检距离现在还不到半年呢,别怕!”
他的声音开始越来越远,我的眼皮渐渐睁不开,凌晨快两点了,刚刚的歇斯底里耗掉了我最后的精力,
我能感觉到他把我抱着放躺在床上,帮我盖好被子,紧紧握着我的手……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的……
二
距离上次小巷子的事件已经过去四天,这四天我的状况越来越严重,我甚至在白天开始听到那个高跟鞋声音在我周围响起。
这严重影响了我的工作,我曾经去精神科打听了一下,医生说如果不是药物所致,一般就是受到什么巨大打击和惊吓所致,需要具体检查和治疗。
很明显,我是惊吓导致,我决定请年假,回家休息试试。
这是我放假前的最后一个夜班,我本来已经决定走大路,刚才电话里周涛已经下来接我了,在巷子里我们就能碰上,我又踏上了这个令我惊恐的小巷。
我长长舒蕾一口气,路程过半,今天很安静,什么都没发生,
怎么还没看到周涛,我打过去,无人接听。
我越走越快。越走越紧张,
在即将走出小巷的时候,
“吱嘎,吱嘎……”
好像是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刚下过雨,地面很潮湿,小路泥泞让声音更加清晰,
我转过头望向身后,
借着月光,我看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情景:
一个满身血红,披头散发的高大女人向我飘过来!
是飘,
她根本没有迈开腿,就那么直挺挺地飘了过来!
“咔嗒!吱吱吱……天涯啊……海角……觅呀……”
唱腔在回荡,越来越近,我头皮发麻,
那一刻我全身都在颤抖,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我,我甚至发不出尖叫。
风吹起她完全遮住脸的头发,露出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她的嘴角,在渗血!
砰!
她的头发在风里纠缠着,仿佛要贴近我的脸,
我径直晕倒在地!
三
“啊!”当我终于能发出尖叫声的时候,我噌地一下从床上弹起,
是我自己的家,我的卧室,我手里握着的男人,是周涛。
我再也抑制不住扑到他怀里崩溃大哭:
“为什么,我根本都不认识她,她为什么缠着我,你怎么不接电话!呜呜呜……”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来才发现手机落家里了,又回来拿,耽误了点时间……”
“为什么要回去拿?有什么事是比我重要的!”我的气一下子撺了上来,平时我也不会如此不讲理,可能因为睡眠不足,总是梦魇,最近就是易怒。
我跳起来硬是把他推了出去:“你跟你的手机过吧!你滚,你滚!”
“芊芊,你别这样芊芊,你再生气也喝了牛奶再睡,不然你该饿醒了!”
我任由他在门外拍打,已经凌晨两点,他也不敢太大声,
我一个人望着窗外的隐隐月光,脑子里想得乱七八糟,
她为什么找我?我明明跟她毫无关系,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未来的路,何去何从?
我就这样睁着眼盯着窗外整整一夜。
六点,天光大亮,
可能经过昨晚的惊吓,一夜未睡,我反而头脑格外的清明,大概是我这半个月以来,最清醒的一次。
窗外清新的空气飘来,看到还在沙发上熟睡的周涛,心里隐隐内疚,
这半个月,他才是最辛苦的人,我昨晚还那样对他。
我悄悄关上了门,决定出去买早餐,再买点菜。
昨天那条巷子已经热闹起来,有些叔叔、阿姨拿着小篮子在里面卖一些自己家种的新鲜蔬菜。
我走进去,跟夜晚完全不一样,夜里很空旷,现在变得很拥挤。
卖豆角的阿姨,一边给我称重,一边骂隔壁的摊贩:
“老张头!说了多少次了,你那破自行车停在巷子口,不要进来,就是不听,昨天刚下完雨,你看把我这摊位上弄的车辙,都成水沟了!”
“谁骑了!跟我可没关系,我早晨来就是这样的!你看我这!”
我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有两条明显的对称车辙,看起来很近,只有半米左右的距离,看着也不像三轮车,少一个轮子!
看着倒像是平衡车,
平衡车!
“姑娘,五块钱!你想什么呢?”卖菜的阿姨将豆角递到我眼前,我匆忙付了钱,最近脑子就是不太够用了,总觉得什么在脑海里闪过,又抓不住。
索性回家做饭,今天开始我就休假了,有大把时间留给我思考。
四
在商场里等周涛下班,我在看一枚很漂亮的黄金手镯,中秋节送给婆婆当礼物,她肯定喜欢。
刚要付钱,转身竟看到了婆婆从外面走过,旁边一个女人亲密地挽着她的胳膊。
太凑巧了,刚好让她自己选一选,她还能跟旁边的姐妹显摆一下。
我开开心心地快步走近她们,打招呼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婆婆说:
“你可比沈芊芊强多了,来我家三年了,蛋都不会下一个!”
“涛涛说快成了。”她还拍了拍那个女人的手,我在她们身后看不清那个女人的长相。
呵,我早习惯了,就因为我没生孩子,无论我怎么讨好她,她嘴里,我仍旧都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但是,这个女人是谁?
最近的情绪使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上去就拽住了她们:
“妈,你这什么意思?我不会下蛋,那你儿子不也是个家禽?你这是给他看好什么鸡了?”
婆婆显然没想到我在这,还刚好听到她诟病我,转身表情都讪讪的,下意识就将旁边的女人往她身后拉。
“哎哟,儿媳妇,我可没说你……”
旁边那个女人却推开了她,对着我伸出了手:“嫂子,你别误会,我们说的别人,我是周涛的堂妹啊!”
什么堂妹,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白了一眼婆婆,转过头仔细看这个女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赫然是那双眼睛!
在巷子里那个女鬼的眼睛!
“啊!别跟着我,别跟着我!”我惊恐地蹲下,抱着头,一瞬间甚至看不清周围的情景,我死死地闭上眼睛,生怕我一睁开,就是那个脑组织外露,嘴角渗血的脸!
婆婆吓得退后了好几步,还好周浩及时赶来,他冲上来抱住我,指着他妈妈:“怎么回事!都说了你们不要惹事!”
“你怎么不说她精神病,快把她拽走,丢死人了!有病就去精神病院,还有,你对瑶瑶吼什么吼!”
我完全沉浸在恐惧之中,丝毫不知道外面已经围了一大群人。
周涛脱下西装遮住我的脸,连抱带拽地将我带离了现场。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在他的安抚下,我喝了满满一大杯温牛奶,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梦里周浩表妹的脸跟那个女人重叠在一起,不停地飘向我。
“咔嗒!吱吱吱……天涯啊……海角……觅呀……”
歌声从我的床下悠悠飘上来,我径直坐了起来,冷汗将身体打透了。
“周浩!周浩!”
床边没有人,我疯狂地喊着他的名字,我看到无数个红衣女人的身影在我眼前四处飘散,
其中一个,正哼着歌,手中的磨刀石噌着刀尖,配合着歌声;
另外一个拿着刀飘向我。
“放过我吧,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哀嚎着疯狂拉扯自己的头发。
所有身影都没有回应我,自顾自地飘向我,她们从各个部位渗出血,
没有人救我,
没有人……
“我死,我死!你满意了吗,满意了吗!”我终于崩溃着踉跄奔到客厅,拉开阳台的玻璃门,绝望地爬上了阳台。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跟她毫无关系,为什么如此折磨我,日日纠缠我?
我太累了!
耳边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对我说:“跳下去,跳下去就解脱了……”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向前迈出一只脚……
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