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1126年)冬,开封城头寒风刺骨。兵部尚书孙傅攥着丘浚的诗集,目光死死盯着"郭京杨适刘无忌"七个字。他不会想到,这场按图索骥的寻人游戏,竟会成为压垮北宋的最后一根稻草。
宣德门外的粥棚旁,禁军老兵郭京正与游商吹嘘:"某得异人传授,可布六甲神兵,撒豆成军。"这番狂言被焦虑的孙傅偶然听闻。联想到《感事诗》中的预言,这位进士出身的兵部尚书,竟在绝望中把赌注押在了江湖术士身上。
垂拱殿内,宋钦宗颤抖着接过郭京的"战术":需募七千七百七十七人,生辰皆合六甲。皇帝当场赐下金带,特许其自主募兵。汴京街头顿时涌现奇观:地痞无赖排队测八字,泼皮混混摇身变成"神兵",而边境血战的西军精锐正被金军绞杀于太原城外。
闰十一月二十五日,宣化门守将姚友仲第三次请战被拒。城楼下,郭京披发仗剑,令守军悉数退下:"凡夫肉眼不得窥视天机!" 三千"六甲兵"涂抹鬼面,持桃木符箓列阵。城门开启刹那,寒风卷着雪花扑进瓮城——也卷来了女真铁骑的轰鸣。
金军前锋愣怔片刻,旋即大笑弯弓。箭雨倾泻而下,符纸与断肢齐飞,鬼面共血泥一色。郭京早备好快马,趁乱从南薰门疾驰而出,留下崩溃的防线与洞开的城门。
孙傅踉跄奔上城头时,朱雀大街上已飘起狼烟。这位熟读经史的儒臣,到死都攥着那本《感事诗》。丘浚百年前随手写下的诗句,成了葬送江山的催命符;而精通《周易》的预言,反成了最荒诞的历史讽刺。
郭京逃亡后,开封坊间仍流传着他"化身金光遁去"的传说。但汴京城的沦陷真实得残酷:徽钦二帝被掳,皇宫珍藏遭劫,中原文明蒙尘。这场闹剧揭示的,不仅是末世王朝的病急乱投医,更是精英阶层在危机面前的认知崩塌——当诗书替代实务,谶纬胜过刀兵,再辉煌的文明也难逃倾覆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