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红楼1443】甄士隐关于《好了歌》的注解

风语漫红楼 2025-01-09 16: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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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僧一道的《好了歌》说的是人世间的普遍现象: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但是,甄士隐的注解,就渗透了他的人生经历和人生感怀,是基于具象的注解。所谓: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第一句,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这里甄士隐还是承接了一下《好了歌》的普世意义。一座衰败的住宅,也许当年就是某个达官贵人的豪宅,那如今长满衰草铺满枯枝败叶的院场,也曾经是热闹喧嚣熙熙攘攘的歌舞场。所谓富贵与衰败,难道不就是这样轮回?

第二句,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这一句就开始点题了。

还记得黛玉初到贾府,她和宝玉共住的碧纱橱吗?

还记得潇湘馆糊窗户的不正是碧纱吗?

贾母嫌旧了,才要王熙凤换的烟霞纱。

宝玉撰写的《芙蓉女儿诔》也曾提及碧纱橱下,说的是宝玉黛玉和晴雯的生活。

所以,这注解的第二句,就已经直奔主题,点引到宝黛及晴雯身上了。

第三句,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这句说的是史湘云和李纨。史湘云是和卫若兰伏白首双星,从青春少年到斜晖暮年,自沉寒塘。

李纨虽为寡妇,不施粉黛,但脂正浓,粉正香,说的是施粉黛的年纪,青春好年华。李纨含辛茹苦养育贾兰,直至两鬓又成霜,到贾兰出将入相,她却昏惨惨黄泉路近。

第四句,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这句说的是贾琏王熙凤夫妇。前有送殡秦可卿,那时候贾琏王熙凤夫妇还是很和谐的,有白天大中午的欢娱,有改个动作就别扭的调笑,但是后面,又有贾琏冷淡王熙凤,偷娶尤二姐,尤二姐将死,又和秋桐帐里偷欢。贾琏对女人的所谓感情,何其短暂多变。

还说了贾珍。贾珍送走了爬灰的儿媳妇秦可卿,又和尤二姐尤三姐不清不楚纠缠在一起,图的不就是:

红灯帐底卧鸳鸯?

第五句,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

这句说的是贾宝玉和贾惜春。这对出自国公之家的公子小姐,遭遇家变,一个出而为僧,沦落到沿街乞讨。而贾惜春当了尼姑,也一度缁衣乞食,近于乞丐。

第六句,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这句说的是生命的无常。符合这一点的人太多了,贾珠、贾元春、王熙凤、香菱、彩云、柳五儿等等等,这些早夭的生命,无常的命运。

第七句,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这句说的是贾府这样的大家族,以管教子孙甚严著称,但是,也保不定后面出现了贾芹这样拐卖巧姐、勾引盗匪劫持妙玉,落草为寇的子孙。

第八句,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择膏粱,通常的理解是选择富贵人家的子弟为夫婿。

但我以为,也有选择在富贵人家安身立命的意思。

妙玉就是这样的人,她带发修行,为避祸来到贾府栊翠庵修行,不想在贾府被抄之时,为贾芹勾引盗匪劫持,遭到玷污,并卖入烟花巷。

这是和妙玉的判词以及红楼曲高度契合的。

第九句,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说的便是贾雨村,一路抛弃恩公抱大腿,先是抛弃甄士隐,抱贾府王家大腿,后是抛弃贾府王家,去抱忠顺亲王大腿,终于为忠顺亲王所利用,扳倒贾府后,就像他打发门子一样打发了他,也是报应。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说的便是贾兰,贾兰中兴。原著批语里说还有贾菌,有这种可能。贾菌小小年纪便表现出贾兰所不具备的血性。

第十句,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结尾这句和开篇那句一样,又回到了普世意义。但是,说的是人世间繁华衰落,悲欢离合,一幕幕急不可耐的上演,人们迷失其中,反而忘却了本心本性,实在是荒唐,到头来,其实都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

可不是吗?

甄士隐为贾雨村作嫁衣裳,王熙凤为尤二姐作嫁衣裳,香菱为夏金桂作嫁衣裳,贾元春为贾府作嫁衣裳,林黛玉为薛宝钗作了嫁衣裳,贾宝玉为蒋玉菡作了嫁衣裳,贾母为王夫人作嫁衣裳,贾府为忠顺亲王作嫁衣裳,忠顺亲王为贾兰作嫁衣裳,谁知道贾兰中兴的贾府又为谁作嫁衣裳?

甄士隐这一篇《好了歌》的注解,以贾府等四大家族为例,注解得荡气回肠,却说明:

第一,甄士隐并非小乡绅,他原本就是大家公子。

第二,甄士隐便是贾宝玉之原型,所以才说的如此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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