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是古代女子闺阁生活的日常。爱香的女子,晨起后会先焚一炉香,在香气中开启一日生活,冯思慧《秋晓》:“未开奁匣梳青鬓,且向金猊炷好香”。
古时所用熏香,多是各种香料依方调配的合香。气味多样且有趣,不同香材的组合搭配,能给人不同的嗅觉感受,或是“富贵清丽”,或是“恬淡清雅”,或是“清冷幽寂”。
宋代《陈氏香谱》记载了有不少女性喜欢焚熏的香方,像宋代比较有名的意可香,就曾是南唐宫中一位美人所爱之香,此女子字曰“宜”,故此香在南唐时期叫作“宜爱”。
后来“宜爱”香方辗转流传到黄庭坚之手,黄庭坚依方调试后,感觉香气不凡,唯名字有“脂粉气”,就将其改名为“意可”。叶廷珪《海录碎事》记载了关于意可香的轶事:
意可香,初名宜爱。或云此江南宫中香,有美人字曰宜爱,此香故名宜爱。山谷曰:“香殊不凡,而名乃有脂粉气。”易名曰意可。
黄庭坚是品香、调香的行家,在气味品鉴上有独到的见解。意可香也因受黄庭坚赞誉而名显,与意和香、深靜香、小宗香并称为“黄太史四香”,收录于《陈氏香谱》中。
意可香因与宫中佳丽、倜傥名士有关,在古时非常流行。直到清代,意可香还常出现在文人的诗词作品中。
黄文仪《闲居杂咏》:“意可香初爇,多情月照人。”;何佩珠《竹烟兰雪斋诗钞》:“睡鸭炉焚意可香,工吟频苦病相妨。”
诗人佩珠焚熏意可香所用的睡鸭香炉,造型小巧可爱,是古代女性比较喜欢的香熏炉。“熏香小鸭”不仅白天为闺阁增添悠闲气氛,到了晚上还卧在帷帐之中伴人入睡。
古人用香非常细化,不同场景要焚不同的熏香。夜晚床帐中要焚熏安神助眠的帐中香,李商隐《促漏》:“舞鸾镜匣收残黛,睡鸭香炉换夕熏。”诗中的“夕熏”就是焚烧于寝帐里的帐中香。
周嘉胄的《香乘》记载了唐代杨贵妃帐中使用的香方——杨贵妃帏中衙香:
沉香七两二钱、栈香五两、鸡舌香四两、檀香二两、麝香八钱、藿香六钱、零陵香四钱、甲香二钱(法制)、龙脑少许,右捣罗细末,炼蜜和匀,丸如大豆爇之。
帐中熏香,是唐代皇室贵族生活中的日常风尚。文人描绘宫眷生活的诗词作品中,总有各种香气弥漫在寝帐里,李白《清平乐》:“玉帐鸳鸯喷兰麝,时落银灯香灺”。
宋代宫中用香、调香之风更盛,宫中皇妃们都参与研制香方,调配代表个人品味的熏香,史载有宣和贵妃王氏金香、刘贵妃瑶英香、崔贤妃瑶英香、温成皇后阁中香。
宣和贵妃王氏金香,是徽宗宣和年间的名香,因香丸包裹金箔而得名“金香”。刘贵妃瑶英香在绍兴、乾淳年间颇为著名,顾文荐《负暄杂录》:“刘贵妃瑶英香,绍兴、乾淳间一时之胜耳”。
刘贵妃瑶英香的配方未见当时人记载,倒是在陈敬《陈氏香谱》记载了一帖“崔贤妃瑶英香”:
沉香四两,金顔香二两半,拂手香、麝香、石芝各半两,右为细末,上石跶捻饼子,排银盏或盘内,盛夏烈日晒干,以新软刷子出其光,贮于锡盒内,如常法爇之。
此方中的“拂手香”非一味香料,而是檀香与龙脑制作的香饼子。宋代女性喜欢将拂手香佩带在身上,蔡伸有词《浣溪沙·壬寅五月西湖》描写佩带拂手香的女子:“双佩雷文拂手香,青纱衫子淡梳妆”。
以后妃为名的香方中,最具特色者为温成皇的“阁中香”。调香所用香材均为果皮、花朵等寻常之物,苏轼《香说》言:
温成皇后阁中香,用松子膜、荔枝皮、苦练( 楝)花之类;沉、檀、龙、麝皆不用。
此香用料虽然低廉,却有自然草木之清韵。温成皇后制香所用的荔枝壳,是极好的制香材料,《陈氏香谱》“荔枝香”条载:“取其壳合香,甚清馥。”陆游《焚香赋》中也提到过荔枝壳调香:
暴丹荔之衣。庄芳兰之茁,徙秋菊之英。拾古柏之实,纳之玉兔之臼。和以桧华之蜜。
陆游制香所用香材与温成皇后阁中香类略同,有荔枝壳、兰花、菊花、柏实,桧花蜜。
这种花朵、果皮制作的熏香,也被文人称作“山林四和香”、或“山林穷四和香”,陆游《闲中颇自适戏书示客》:“烹野八珍邀父老,烧穷四和伴儿童”。
山林气质的香品颇受文人珍视,陈郁《藏一话腴》言:“香有富贵四和,不若台阁四和,台阁四和不若山林四和。”文人心中山林四和香之清韵胜于“沉檀龙麝”合和富贵四和香。
夏天吃荔枝时,不妨把果皮收集起来,制作一款贵妃、文人喜爱的“果皮香”,具体配方与制法可参考《墨娥小录》中的“四弃香饼子”:
荔枝壳、松子壳、梨皮、甘蔗渣,右各等分,为细末,梨汁和丸,小鸡头大,捻作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