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有个地方叫战犯管理所,大家习惯叫它功德林。这个地方原来是个叫“功德林”的寺庙,到了清朝变成了发粥给穷人的地方。光绪二十八年,山西的大官赵尔巽向光绪皇帝建议,说这儿可以建个让罪犯学手艺的地方。光绪皇帝点头后,这里就变成了“京师习艺所”。
“京师习艺所”啊,说白了就是收留犯人,教他们学手艺,好让他们重新做人。所以一开始,这儿就分了好些生产部门,比如织毛巾的、织布的、打铁的等等。还有管这些的部门,像考核手艺的、巡逻检查的。
从那时候起,功德林就变成了专门让犯人通过劳动进行改造的场所。
到了民国时期,这儿先被叫做“宛平监狱”,后来又改成“京师第二监狱”。从名字就能瞧出,它跟清朝那会儿干的活儿一样。不过呢,规模可比以前大多了。民国政府还专门拿出8万多块钱,在原来的地方上,建了个更现代化的监狱。
我们党的重要创立者李大钊,就是在这个地方被残忍杀害的。
到了1928年,国民党政府还是把这地方当成了牢房,那时候很多我们党的同志被抓进来。为了救他们出去,周恩来总理亲自出马,策划了一场“救人大行动”,最后成功地把这里关的所有人都救了出来。
就因为这件事,国民党吓得要命。为了避免再次发生劫狱,从那以后一直到解放前,国民党把在天津、河北抓住的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都关在了北京西安门外的草岚子监狱里,还加强了看守。
当然,功德林一直以来都是个监狱,新中国成立后,这个地方就被公安部接手了,并且改名叫“北京战犯管理所”。不过,很多人私下里还是喜欢叫它“功德林”。
这个监狱挺特别,里面关的犯人大多是以前国民党里的大官,像军级以上的军官,还有省主席级别的文官,跟其他监狱的犯人不太一样。
之所以把这些原来的国民党高层管理人员关在一起,是因为他们长时间地为蒋介石政府工作,而且大多直接参与了蒋介石集团的好多重要决定。另外,这些人对战败心里都不服气,反动思想很深,所以,要改造他们就相当不容易。
正因为这样,中央特别看重对这些战犯的改造工作,为了让他们这些高级战犯更好地转变,早点变成遵守新中国法律法规的好公民,中央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比如说在生活条件这块儿,这儿跟其他监狱真的很不一样。沈醉,以前国民党保密局云南站的少将站长,他回忆说,他和其他几个国军将领被送到功德林进行再教育后,发现脚链子手铐都没了,吃的也比之前好多了,而且每周还能看上一场电影呢。
这种待遇,让当时被关在其它地方的国民党下级军政人员眼红得不行,他们纷纷表示,“要是能去功德林,那就跟以前考中举人后被送到京城国子监深造差不多”。
不过,尽管待遇得到了提升,可那些满脑子反动念头的战犯们并未立刻生出认罪悔改的念头,他们还是倔强地坚守着自己的观点,就像一开始的沈醉那样。
沈醉在云南昆明被抓了,刚开始那会儿,他整天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哪天就被枪毙了。不过呢,一直到1957年,他都还好好活着。
那年秋天,沈醉被从重庆战犯管理所转移到了功德林监狱。一开始,沈醉心里还嘀咕,以为自己要被押赴刑场了呢,可等到达目的地下了车,却发现眼前站着好几个熟人。
宋希濂、康泽、王陵基都在其中,还有廖耀湘、范汉杰、黄维等人,就连以前一起在军统工作的文强,也出现在名单上。
看到这么多老朋友,沈醉心里既兴奋又吃惊。在和大家聊着往事的时候,他注意到屋里床上放着一个挺大的石膏雕像,看着像是里面藏着个人呢。
等他走上前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躺在石膏板里的人,竟是杜聿明。
一眼认出是杜聿明后,沈醉心里既惊讶又有点压抑。惊讶的是,他之前听说杜聿明作为重要的战犯之一,早被处决了,没想到今天竟见到活人了,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而他之所以觉得心情沉重,是因为瞧见杜聿明被困在石膏里,一点都动不了,嘴里还不停地小声呻吟,他以为杜聿明正在遭受什么“严厉的惩处”。这么一想,他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一股感同身受的难过。
说到底,他和杜聿明,还有在场的大多数人,以前都是国民党里的大官,过得挺舒服。可现在呢,都成了囚犯,不光时刻提心吊胆怕被枪决,还得忍受各种严厉的折磨。
因此,等大家都走开后,沈醉就悄悄地问杜聿明:“你这是怎么了?身上带着什么惩罚的工具呢?”
杜聿明一开始没搞懂沈醉在说啥,等他明白了之后也大笑起来,他对沈醉说,自己身上这石膏,是管理所特地为他做的,用来给他治病的。
那时候,杜聿明在淮海战役里是徐州“剿总”的副头头。国军一直打败仗,解放军却一直打胜仗。这时候,毛主席写了一篇叫《劝杜聿明他们投降》的文章,想让杜聿明赶紧收手,自己投降,好让大家少死些人。
但杜聿明那会儿根本没把这话放心上,还是硬着头皮死扛,结果就被解放军围在了陈官庄。他撑了好些天,最后还是被解放军全部消灭了。
国军打败仗的时候,杜聿明想偷偷溜走,结果没跑掉,被解放军给抓了。刚被抓时,他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就骗解放军说自己只是个管军需的小官。可当解放军问他上司是谁时,他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因此,杜聿明被当作重要人物监管了起来,等身份完全弄清楚后,他曾一度想要自杀。
一方面,他觉得自己让蒋介石失望了,因为损失了几十万的国军;另一方面,他和沈醉有同样的想法,觉得自己上了头号战犯的黑名单,很可能被枪毙。这样想,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主动一点,自己了结了自己,省得受罪。
所以,趁着看守他的人短暂离开的空隙,杜聿明赶紧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使劲往自己头上砸去,直到头被砸破,血流满面,最后昏了过去。
但最后,杜聿明想要自杀的念头没能成功,被解放军的军医给救了,他们还仔细照料他的伤口,让他慢慢好了起来。
在杜聿明养伤期间,负责给他做身体检查的军医发现,他得了不少病,像肺结核、胃溃疡这些。因为一直没得到好好的治疗,再加上常年在战场上奔波,他的身体变得非常差。
比如说,那时候杜聿明的脊椎弯得跟S形似的,而且他的两条腿还不一样长,腰也直不起来。后来医生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他原来还有脊椎结核的病。
杜聿明看到自己有那么多病,却并不太在意。他心里想,反正早晚都得走,何必怕这些病呢?所以,他整天都不说话,想用沉默来跟这些病较劲。
由于他硬要对着干,杜聿明刚踏进功德林时,就被同伴们打趣地叫做“倔得像块花岗岩”。
不过,对于像杜聿明这样固执的人,中央还是没有放弃他。不仅陈毅等将领去探望他,劝他好好改造,争取早点重新做人,而且,按照中央的吩咐,功德林的医生在治疗和护理杜聿明方面,也是做得非常细心周到。
比如说,当军医们发现杜聿明的脊椎变形得很厉害时,为了别让情况变得更糟,他们就特别为他制作了一个石膏背心,就是沈醉瞧见的那样。每天,杜聿明只需在这个背心里躺一会儿,对他的脊椎恢复就大有裨益。
另外,杜聿明还在接受治疗其他病症,治疗之后,他的身体情况有了挺大改善。
这种时候,杜聿明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心里开始嘀咕起自己以前的“死心眼”。他倒不是怕死,但共产党对待他这样的犯人,却像对待人一样,千方百计给他治病。这让他心里头怎能不感动呢,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当然,只是说给杜聿明治病这事儿,还不足以让他完全改变想法。但在这之后,发生的一件小事,却让杜聿明那个固执得像花岗岩一样的脑袋,真的有了很大的转变。
到了功德林一段时间后,管理所的人就让战犯们写些关于历史的东西。一开始,包括杜聿明在内的很多人心里都嘀咕,以为共产党是让他们坦白罪行呢。所以,大部分人写的都是自己以前和红军、解放军交战的事情和过程。
杜聿明也一样,他详细记录了自己在大别山拦截红军,还有在辽沈战役、淮海战役里跟解放军是怎么交锋的经历,写了好几大张纸。
写完后,杜聿明觉得自己已经“说明白”了,可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工作人员就又找上门来了。
正当杜聿明琢磨自己是不是忘掉啥的时候,工作人员接下来的话,让他心里不禁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抗日战争,关乎咱们中华民族的存亡。国民党在那时候参与打仗,这事儿在历史上可是重要的一笔。你当年在昆仑关打的那场大胜仗,还有后来带着远征军去缅甸打日本鬼子,这些事迹都得好好记录下来,不能只提那些不好的事儿啊。
昆仑关战役是杜聿明特别得意的一场仗,在那次战斗中,他带着第五军和日军第五师团的二十一旅团硬拼了好几天,凭借着不要命的勇气,最终干掉了五千多名日军,还把旅团长中村正雄给打死了。
杜聿明压根儿没想到的是,共产党还记得他为这个国家出的那份力。
都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因为有太多这样的实例了,新中国对待那些国民党战犯,没有歧视也没有虐待,反而在很多方面都照顾得十分周到,这让杜聿明从心里慢慢有了改变。
受到杜聿明的影响,沈醉也慢慢变了,他改掉了起初那种不好的态度,变得主动上进。而且,他和杜聿明还成了好朋友。
1959年12月4日,杜聿明成了首批得到特别释放的战犯,终于重获自由。当他走出功德林的大门时,感觉像是过了好长时间,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
当特赦名单公布的时候,因为没听到自己被点到名,沈醉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变得非常沮丧。
杜聿明把这一切都瞧在眼里,在还没离开功德林的时候,他就找上了沈醉,俩人好好聊了聊。他告诉沈醉,只要努力改造自己,迟早也能得到特赦的。
在杜聿明的开导下,沈醉心情好转,态度也有了转变。不出所料,到了第二年,也就是1960年,沈醉被列进了第二批得到特赦的战犯名单里。
沈醉得到大赦后,和杜聿明的友情还是很深。那时候,多亏了杜聿明给他想办法,沈醉这才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小女儿。
但是,那时候沈醉的老婆粟燕萍和几个孩子,有的在香港,有的留在台湾,因为好多事情挡着,他们没法团聚。不过好事多磨,经过好多人的帮忙,沈醉终于在1981年1月份带着女儿去香港和家人见面了。
这一年,沈醉已经67高龄了。
在去香港之前,杜聿明很认真地跟沈醉说:“要是祖国分裂了,会导致成千上万的人丢掉性命,这些我们都有责任。因此,推动祖国统一的大事情,我们得去做。你得守住自己的底线,不然的话,历史和将来的人们都会怪罪我们的。”
到了香港没多久,就有记者找上门来,想挖点所谓的“猛料”,明显是别有企图。不过沈醉可不吃这一套,他坚决地拒绝了,哪怕对方开出了高价,他也没动心。
最后,沈醉在香港只待了二十多天后就启程回家了,在回去之前,他还在报纸上发表了这样一番话:
我记得我妈以前跟我说,人可以不当官,但一定得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1984年6月,最高人民法院重新审查后认定,沈醉属于原来国民党里起义的人员。这样一来,1960年发给他的那份特赦书就被取消了。这就意味着,沈醉从战犯的身份,变成了起义的将领。
人们常说“在功德林能积累功德”,沈醉在功德林亲身体验了那种特别的日子后,亲眼见证了共产党人的正直和无私。被特赦后,他又亲眼目睹了新中国一天一个样的发展变化。这一切,都让沈醉深深地感到自己也是国家的一份子,就像他在香港时说过的那样:“身为中国人,我怎么会不支持不盼望中国早点统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