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臣口述风雨人生16:倾盆大雨下个不停,我任抗洪救灾指挥

玫瑰有溢 2024-04-24 03:08:21

十字河完工后,我回到县里。不久汛期来了,倾盆大雨下个不停。县里立即成立了防汛指挥部。县委书记陈继赞同志任政委,我任指挥,其他县级领导率领各科局长都分下去,把守全县各危险地段,组织各区抗洪救灾。副县长张成喜和徐淑庆把守龙拱河入南四湖的河口一带。王子臣和孙仲伦两位县委副书记把守委水河口。石德忠副书记和新来的王战胜副书记把守长沟和蜀山湖。我和陈继赞书记在指挥部,日夜轮流守着电话机,负责指挥调遣。

长沟运河堤和蜀山湖出现险情,王战胜书记来电话告急,他说:“情况万分紧急,随时都可能决堤,护不住了,长沟一带保不住了,防汛的民工有被洪水卷走的危险。”他要求撤回来。我说:“不行!不能撤!要想尽一切办法守住。你知道不,水令如军令,不经允许擅自撤回是要问斩的。”王书记刚调来就上了抗洪前线,我两个还不认识。事后听说,当时王书记接完我的电话以后,问身边的姚科长:“这个孙指挥是个什么干部?好大的口气!”姚科长说:“他是副县长,他说的都是上级的规定,不是吓唬人。”

我把长沟和蜀山湖的险情立即向陈继赞书记报告,陈书记说赶快请示专署,问问怎么办。我立即向专署报告,回话说地委和专署早已制定了应急方案,就是炸堤,把水放到嘉祥县,丢嘉祥,保济宁。接着专署派徐敏山专员率解放军一个连的兵力,全副武装跑向长沟执行炸堤任务。把守长沟和蜀山湖的石德忠副书记带领一个姓郑的区长,奉命到了运河西,配合嘉祥县委县政府做运河西各村的工作,动员村民以大局为重,舍小家,顾大家,受点损失人民政府会大力补救支持的。可是村民怎么也不理解,接受不了。一气之下,把前去做工作的郑区长打伤,又追打石德忠书记,一直追到寺前铺,被寺前铺的村民掩护起来,石书记才躲过了这一灾。

运河西岸,嘉祥县张山、疃里一带的民兵全副武装,布防在河堤上。不断地向东岸鸣枪示威,并不住地向东岸大喊:“如果谁胆敢过来扒堤,我们就开火,打死在水里喂王八!你们的县委书记都让我们揍跑了!有不怕死的就过!”徐敏山专员率解放军赶到运河东岸,看到这阵式非常生气。加上汛情已万分紧急,立即布防,命令解放军架起机枪,对西岸上空鸣枪警告,组织会水的解放军和民兵武装强渡。西岸的民兵一看是解放军,开始骚动了,随后秩序大乱,待解放军占领了西岸,西岸的人跑得无影无踪了。

西岸扒了个缺口,汹猛的洪水嘶叫着冲出堤外,缺口越来越大,东岸的威胁解除了,长沟一带保住了,济宁市也暂时保住了,河西的嘉祥境内却是一片汪洋。雨没停,还是一个劲地猛下。

接着,南四湖汛情告急。王子臣副书记和张成喜副县长轮番报告汛情,说湖堤保不住了,堤内堤外的水都快一般平了。民工都跑了,顾家去了。我和陈继赞书记听了都大吃一惊,因为北面长沟一带洪水向西分流能保住济宁。如果南面的湖水涨满,堤外洪水蓄存,势必北上漫淹济宁,问题就麻烦了。立即向专署告急,邱天乙专员接的电话,说:“你们不要只听下面瞎喳呼!要亲自下去看看情况到底怎么样。”放下电话,我和陈继赞书记商量怎样下去,陈书记要下去,要我守在指挥部。我坚决要求下去,因为陈书记来县工作时间不长,对下面情况不熟。我是年年参加防汛,路熟人也熟,陈书记同意我去了。

我一人沿运河堤南下,运河水满满的,堤外也是水,只是水面低一些,如果路不熟,一人走在河堤上也够害怕的。我急匆匆一口气赶到湖堤,再沿堤往西行,找到了张成喜县长,只剩下他们负责防汛的几个人了。张县长一筹莫展,见我来了,问:“你来干什么?”我说:“我来看看湖堤还能不能守。”他用手指划了下说:“湖里湖外水一般高了,没土怎么守?不行了,守不住了,民工都跑了,顾家去了。走吧,咱们一块回去吧。”我望了望四周,一片汪洋,只有湖堤很象一根带子飘浮在水面上,时时有被洪水吞没的危险。我看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只有听天由命。我对张县长说:“你们赶快回去,不能待在这儿了,一旦决堤,跑都来不及。我再走走看看,回去好向地委回报。”张县长阻拦说:“不行,越往前走越危险,决堤了你怎么办?”我说:“不要紧,走一段,看一段,东边决了往西跑,西边决了往东跑,冲不走我,放心吧。”说完就沿湖堤往西走,走到了赵王河头,怎么也找不到王子臣书记率领的一班子人了,后来知道他们已经坐船回县了。他们的处境和张县长那边一样,也无能为力了。

我继续往前走,迎面急慌慌走来一个牵羊的老头,那只羊被老头拉得伸着脖子“咩咩”直叫。老头看见我瞪着眼问:“你是干什么的?还往前走,不要命了?”我说::“看看湖堤还能不能防。”老头象是生气了,斥责道:“你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回去吧回去吧,你看看堤上还有人?都吓跑了。”我辞别了老头儿,急忙忙继续朝前走,一碰上了李家庄的村长,正从家里朝湖堤上搬东西。他认识我,说:“孙县长,别朝前走了,不行了。也没船送你,给你根竹竿,探着水去唐口,让区里人送你回县吧。”我按村长说的用竹竿探水,急忙忙去唐口,刚到唐口,湖堤决口了,我好危险。

唐口区区公所也淹了,区里的人员刚吃完晚饭,我只好捡点剩饭吃。正巧县建设科的孟庆荣同志在那里。天已经黑了,我让他跟我作伴回县,备拿一根竹竿探水,试着那里水浅就朝那里走。东拐西拐,不知走了多少回头路,回到县指挥部已是夜里两点多了。摸起电话向邱专员作了详细汇报,邱专员说:“我们又从接庄调来3千民工,跑步去救堤还行不?”我回答说:“别说3千民工,就是3万民工也不顶用了。”邱专员说:“你老孙说话怎么这么绝对!”我说:“湖堤里外的水都一样平了,没有土怎么救堤?”邱专员说:“不管怎么样,3千民工已经来了,来了就拉上去试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得努力!你立即率民工跑步前去!”说完邱专员把电话放下了。我知道这是一条死命令,没有丝毫容缓的余地。于是立即带领民工冒雨连夜进发,刚走到龙拱河口,湖堤溃决了,3千民工被冲得丢盔卸甲,扔下工具逃命去了,因是黑夜,一个人也找不着,我只好摸索着返回县里。

我实在太累了,整整一天一夜没睡觉,也没吃下东西去,也觉不着饿。回到县里天才明,陈继赞书记看着我一副狼狈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情况我都知道了,也向地委回报了。老孙,不能休息啊,赶快回去抢救灾民,其他领导都分下去了,你的任务是去俞屯,我已经给你找好船了,走吧,回来我安排你打总儿休息。”

从济宁小南门上船,出了济宁,田地的高梁被水淹得都看不见了。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船工推醒了我,说俞屯到了。我醒来一看,景象太惨了,村庄都泡在水里,树上、屋顶上、黑压压的都是人。淹死的鸡羊漂在水面上,牛整个身子泡在水里,只露着半个头喘气。我找到了俞屯的书记孙兆才同志,他正焦急得没法应付这混乱的局面。手下有的干部逼着他找船,先把家属们送回县里去。躲在屋上树上的村民呼喊着向他求救。四处找船也没找着。我当即立断,下了几道死命令:1、全体干部不准回县躲灾,立即分头去找船;2、不准只照顾自己的家属,至于家属怎样躲灾,由家属自己想法;3、一切服从统一指挥,舍小家,顾大家,抢救灾民。以上3条,违令者将从严惩处,决不留情!我这一着很管用,干部分组下去,找来了几只船。把屋顶上、树上的灾民接下来,一船一船地送到万福河堤上。

省里派飞机来了,空投食品,有大饼、面包、馒头、炒面,还有大米花。我发动干部,食品要集中收存,按村按户按人口逐级分发。有的干部问:“有的泼皮无赖抢食品怎么办?强拿强要怎么办?”我说:“先做好宣传,严明纪律,真有捣蛋的,在河堤上游堤示众。不过事先必须经过我批准。”

南京军区的解放军来了,带来了橡皮船,帮助抢救灾民。他们听说我是指挥抗洪救灾的副县长,分配给我一只橡皮船和一只救生圈。这就方便多了,我让原俞屯区区长秦清蕊与我同船,他毕竟比我更熟悉俞屯一带的情况。县公安局派来一个会水的公安员跟着我,一是负责保护我,二是随时帮助我应付有可能发生的其他事件。县政府派来办公室主任刘品高与我同船,协助我指挥。

飞机投完食品,接着投下成捆的麻袋,让我们装土护湖堤,堵决口。其实堤里堤外洪水一般平,堵上也暂时解决不了问题。而且决口处,人员也很难靠上去。经请示地委批准,决口暂时放弃,视水汛发展情况再堵。空投下来的麻袋用来抢运老百姓家里的粮食,全力以赴,水中捞粮。我也弃船下水,扛麻袋,在齐胸深的水里,扛着粮食晃晃悠悠朝河堤走。

南京电影公司也随解放军来了,拍摄抗洪救灾的情况,我的二儿子在峄县当电影放影员,事后他对我说,放抗洪救灾的新闻纪录片时,有我的好几个镜头,水中扛粮食的情形也摄入镜头了,放映的时间还挺长,解说词说:“这是县长率领群众水中捞粮。”灾民、牲畜都拥挤在河堤上,马上组织向外地疏散,各家留一名青壮年劳力继续抗洪,并等待水下去以后抢耕抢种。一直到1957年春节临近,救灾工作全部结束,我才回到县里。我的工作受到地委和专署的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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