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皇帝的结拜兄弟，对皇帝忠心耿耿，

他为皇帝挡过毒箭，抵御外敌入侵，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

却被他最信任的君主忌惮，惨死边疆。

我娘接受不了这个打击病倒了，却被皇子派人在床上奸.污至死。

五年后，我因为预知能力成为皇帝最为倚重的国师，

而我的复仇计划才刚刚开始，我要让整个大凉皇室为我的父母陪葬！

1、

今天是爹爹的忌日，我跟青禾偷偷烧了些纸钱给他。

五年前，爹爹的尸身从边疆运回来时只剩一颗头颅，我娘抱着爹爹的头颅哭瞎了眼。她很快就病倒了，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我求陛下放我出宫去侍疾，跪了三天三夜，陛下终于肯见我。

他说只要我绕皇宫一圈，一跪一磕头，就答应我的请求。

我磕的头破血流，皇子们来看热闹，他们比赛看谁能阻止我，有人用脚踩断我的手指，有人放狗阻拦我的脚步，他们拉扯我，戏弄我，好像侮辱我是他们最大的乐趣。

我的手指断了，衣服也脏了，膝盖上全是血泡。

终于要跪满一圈时，大皇子把我推到了湖里，我听到他兴奋的喊声：「我赢了，赌注交出来！」

其他皇子不悦地嘟囔着：「跟他爹一样是个硬骨头，父皇说他爹被车裂时叫都没叫一声。」

「活该，将军又怎么样，不过是皇族的一条狗，打了几场胜仗而已，不杀了他我看那些贱民都要以为这天下姓陶了。」

「把他的尸身喂了野狗我都觉得不够解气，不如把他的夫人赏赐给城里的乞丐吧！」

他们嘻嘻哈哈地走远了，任由我在水里浮沉。

我被救起来后高烧不止，全靠着要去见阿娘这一口气撑着活了下来。

醒来后青禾哭着告诉我，阿娘死了。

几个乞丐摸进了她的屋子，她被奸污至死。

皇子们说，将军夫人是因为守寡寂寞，才会在将军新丧时找男人滋润自己，可谓是YIN贱至极，一不小心玩脱了，才死在了床上。

好似全身的血液逆流，我咽下喉间即将喷涌而出的鲜血。

我发誓！我会让大凉皇室血债血偿！

五年了，我一步步爬到了如今的地位，有些债，该讨回来了。

我按耐下心中汹涌的恨意，望向窗外钟楼的方向，眼眸幽深，「青禾，明日你且好好听听，丧龙钟的声音是多么动听。」

2、

一大早陛下的贴身内侍王公公就来安宁宫传唤我。

还没有踏入养心殿，就听到了陛下的嘶吼声：「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我心里一紧，疾步走进殿内，刺鼻的血味扑面而来。

一地的尸体，有内侍的，也有宫女的，多是被一剑抹了脖子，也有被削成人棍的。肢体残破，xing臭的血液缓缓淌了出来。

经常给我做桂花糕的李答应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往日娇艳的容颜染上血污，双目大睁，眼里满是恐惧，身上不着寸缕，尽是青紫，脖颈上有一圈醒目的掐痕，她是被活活掐死的。

我喉头发紧，死死地咬住牙关抑制住心底的杀意，解开身上的披风盖在李答应的尸体上，不忍地合上她的双目。

她被醉酒后的陛下临幸时才十二岁，有一个定了娃娃亲的侍卫哥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等她岁数到了出宫后就可以成亲。

可她却死在了十四岁这年。以天子嫔妃的身份，她的侍卫哥哥连触碰她尸身的资格都没有。

王公公习以为常地跟身边的人吩咐几句，「国师大人，这边杂家已经安排人清理了，陛下在里边等您。」

内殿弥漫着一股药味，苍老的国君为了延年益寿喝了不少补药，他惧怕衰老，畏惧死亡。

太医说陛下得了疯病，不受刺激时与常人无异，受到刺激会丧失理智，攻击性强。

真是笑话，哪个疯子只对弱小的人挥刀？怎么不见他砍死自己的儿子、自己的臣子和背靠家族的高位嫔妃？

他只是喜欢凌虐弱小。

「陛下」，我对着披头散发的明黄色身影行礼，「该问天了。」

老皇帝转过身来，又是慈眉善目的样子，「向笛来了，刚才朕好像又犯病了，看来朕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我拿出手帕盖在他的手腕上，触摸片刻，一脸惊喜地说：「恭喜陛下，七日后，陛下将得一丹师，此人对长生颇有研究，听说……」

「铛～」，钟声响起。

王公公连滚带爬地闯进来，「陛下，大皇子……薨了。」

老皇帝彷佛没听到一样，他激动地上前一步，赤红着双眼，用力捏住我的肩膀，「听说什么，你说啊！」

丧龙钟还在响，在沉闷肃穆的钟声中，我微笑着：「听说这个丹师有长生不老药的丹方，恭喜陛下，长生指日可待。」

钟声与老皇帝的笑声交织，我掩下嘴角疯魔的笑意，

第一个。

3、

大皇子死的极不光彩。

他猝死在花魁的肚皮上。

市井传闻他是办事的时候用那种药过了度，才闹了个精尽人绝的下场，但这件事的影响远不止如此。

我戴着斗笠坐在酒楼上，沉默地看着楼下的闹剧，店小二上菜时往楼下望了一眼，嘴里嘟囔着，「都是可怜人」。

旁边的食客好奇地追问，「小二哥，这是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店小二在大堂里逡巡一圈，压低了嗓音，「客官不是盛京人吧，这件事京城里都传遍了。楼下是大皇子府，那位死后，不知从哪传出来的，说是经常在府里听到女童的哭闹声。」

「本是寻常，可这大皇子并无子嗣，又哪来的女童哭闹声？」

「京城的女童丢失案一直悬而未破，这不，丢了孩子的逐渐聚集起来，有人自甘领一百军棍状告皇子，眼下就剩一口气了，血肉模糊地抬来了大皇子府，就为了个结果。」

突闻楼下哭声震天，大皇子府搜查出数百女童骸骨，只有九个还活着，这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一见到光就瑟缩着躲在了墙角，面对家人的呼喊也无知无觉，已然是疯了。

一个妇人流着眼泪，大喊一声：「畜生！皇子犯法应与庶民同罪！」，而后撞死在了皇子府的大门口。

百姓群情激愤。

一本本弹劾的奏折送到了皇帝的案桌前。

大皇子与其同党在府内女童致死的丑闻令皇帝震怒，命大理寺彻查此事，参与者处以极刑，大皇子废为庶人，从皇室除名，不入宗庙，尸体丢入乱葬岗。

4、

消息传进安宁宫的时候，青禾正在绘声绘色地给我转述百姓对大皇子的唾骂。

「奴婢还记得寒冬腊月，他把少爷推进湖里，这么个恶人，就该得一个无人供奉，做孤魂野鬼的下场。」

我摸摸她的头，笑的平和，「都过去了。」

那些难熬的日子都过去了。

陛下忌惮将军府的势力良久，只有我爹傻呵呵地念叨着他跟陛下年少结拜的情义，他说他为陛下征战四方，身上的道道伤疤都是荣耀的证明，他护住了好兄弟的江山，护住了这个国家的百姓，陛下跟百姓怎么会不知道他忠君爱国的心。

他说很多次在战场上差点死了，但是想到他死了以后，眼前的敌人会踏过他的尸体侵略他的国家，就硬生生挺了过来。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用生命保护的君主，会在他跟夫人去江南游玩的时候，宣自己年仅十三岁的小儿子入宫为质子。

骤闻噩耗，阿爹目眦欲裂，快马加鞭回盛京求见陛下，陛下让阿爹用兵权换我出宫。却在拿回兵权后翻脸不认帐，封我为国师，拘于深宫。将阿爹阿兄贬为小兵发配边疆。

爹娘去江南游玩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我触碰到旁人，就能预知到他近期会发生的事，因着这个能力，民间称呼我为小先知。

我特意在爹娘临行前的晚上跑去找他们，感知到他们此行会顺利抵达江南后安心了许多，阿娘笑着揽我入怀，疼爱地摸摸我的脸，她说路途遥远，这一去得半年才能再见到我，想想就很舍不得。

阿爹正在收拾行囊，他看着笑闹的我们，冷硬的表情柔和下来，他说这些年来在外领兵作战，陪伴阿娘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如今国泰明安，总算能实现成亲时的诺言，带阿娘去江南看看。

他说乖宝，听说江南独有的潋云纱特别好看，我的乖宝穿上肯定跟话本子里的神仙似的，等爹爹给你带回来。这次就不带你一起去了，不要生爹爹的气，爹爹想好好陪陪你娘。

阿娘嗔怪地瞪了一眼阿爹，脸上却布满了红晕，抿着嘴笑了。

我没有等到阿爹带回的潋云纱，这一别，竟是天人永隔。

在很多个深夜里，我近乎自虐般地反复回想这一幕，我恨自己能力微弱，若是我的预知能力覆盖的时间再久一点，是不是就能避免之后的绝境。

不，有这个能力已是上天垂怜，只是人心难测。

我的祖父是在战场上牺牲的，我的父亲曾在刺杀中为皇帝挡过毒箭，我的兄长刚满十岁就被带去战场历练，陛下却视陶家为卧侧猛虎欲除之而后快。

错的不是我，也不是忠君爱国的阿爹，是多疑暴虐的君主，是腐朽糜烂的皇室。

封我为国师？

我必不负所托，请大凉皇室有罪的尽数赴死。

5、

大皇子死后第五天，三皇子终是按耐不住派人给我递了消息，约我在宫外的酒楼见面。

我如约而至。

一进包厢，就看到他焦躁难安地来回踱步，我俯身行礼，「臣见过三殿下」。

他看见我来眼睛一亮，弯腰过来扶我，却在即将触碰到我时顿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缩回了手。

「国师快请起，不必多礼，大皇兄的事还要多谢国师告知。想不到他竟有如此癖好，真是让皇家蒙羞，我们皇族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果然，大凉的皇室永远不会让我失望。

他们在意的只是自己的脸面，皇家的威严，百姓的性命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

那数百个小女孩的死，毁了无数个家庭，在上位者的眼里，却只是轻飘飘的一句丢脸的癖好，仅此而已。

心生不适，我抿紧了唇，并不搭话。

他看了看我的脸色，自作聪明地开口：「我知道大皇兄经常欺辱国师，他上次推搡你的时候我还制止他了，只是他向来不听劝。我跟他可不一样，我跟国师可是合作关系，不然国师也不会告诉我大皇兄的行踪，对吧？」

我听出他言语中的试探，只低头笑了笑，「殿下今日约臣见面，所谓何事？」

见我如此不识趣，他面露不悦，也没了跟我攀谈的兴致，直接了当地说，「你给父皇问天时，提到的那个丹师，如今身在何处？」

「昭觉庙，浮尘道长，殿下即刻出发，明日一早就能到。」

他喜形于色，当下就准备出发，走到门口时才想起了我，施舍似的开口：「若是得了父皇青眼，本殿重重有赏！你若是一直扶持本殿，待本殿做了太子，你就是尚书。」

「陶家已不比往昔了，你如今没有母家帮扶，宰相之位就别想了，尚书的位分虽是你高攀，但也算对得起你。」

「能做尚书，想来你爹娘在天之灵也会觉得荣幸，你那个在边疆做小兵的没出息兄长总也能给他升个百夫长当当，尚书的母家若是和寒门差不多，本殿也自觉没脸。」

我紧紧地掐住手掌心忍受着，这样的侮辱在五年的宫廷生活中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这一颗心早就千疮百孔，只是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时，还是感觉心脏破了个窟窿，疼到我恨不得一刀杀了老皇帝，跟他同归于尽。

但我不能，我还有兄长，我们一个在京城，一个在边疆，我们互为彼此的软肋。如果我这样做了，兄长一定活不成。

大凉的皇室从根上就烂透了，老皇帝还有七个皇子，其中五个皇子都已成年，无论是谁继位，这个国家都会沦为地狱。

他们，都必须死。

6、

回到宫内，迎面碰上了抱着狸奴的二公主。

行礼问安后，她一如往常地没有回应，跟温柔端庄、深受陛下宠爱的长公主不同，二公主贯来是沉默寡言的，像个隐形人一样，跟其他兄弟姐妹也不甚亲近。

与我擦肩时她崴了脚，踉跄着要摔倒，我伸手扶住她，「公主小心。」

她站稳了身子，朝我点了点头，极小声地说了句多谢，就离开了。

新来的小宫女青芽偷偷地跟青黛打听，「姐姐，听说二公主的母妃颜妃娘娘是后宫中最美的女人，但是深居简出不怎么露面，姐姐有见过她吗？」

青黛沉吟了下，摇摇头，「没见过，颜妃娘娘从不出席宴会，但入宫以来圣宠不衰，又是后宫中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嫔妃，陛下赐颜字，想必传言不虚。」

青芽摩擦着自己的胳膊，打了个寒颤，一脸神秘地凑上来：「奴婢有个同乡在颜妃娘娘隔壁的钟粹宫里做守夜宫女，她说每逢中秋家宴，颜妃娘娘宫中都会传来哭丧的声音，她还亲眼看到小元子偷偷处理纸钱烧尽的黑灰。」

「宫里不只一个人看见过白衣女鬼，莫不是颜妃娘娘她其实是鬼魂精怪，不然怎么会有人在中秋佳节烧纸钱，生的极美却从不露面……」

「住嘴！」，青黛厉声打断她，「妄自议论宫里的贵人，你是想掉脑袋吗！这种话说出去，不但你活不成，还带累主子。」

我没有理会身后的争吵，只是凝视着二公主远去的背影，指腹相触，还残留着她身体的温度。

……

大皇子死后的第七天，三皇子带来了浮尘道长，陛下龙颜大悦，命工部推了东宫旧址，重新建造，这便是立储的信号了。

此外，陛下还要建一座摘星阁，要极尽奢华，供浮尘道长居住和炼丹。

言官以死相逼劝谏陛下，当前国库亏空，前朝后宫都应开源节流，重建东宫本就不该，更不必说因为炼丹而建造摘星阁，劳民伤财，还请陛下三思。

撞的头破血流的言官无法动摇陛下的决定。

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瞰着文武百官，眼睛里没有悲悯，只有被冒犯的愤怒，他的声音冷漠无情：「国库亏空？那百姓的赋税徭役就再加上三成吧。」

苍老的言官涕泪横流，额头上的血水跟脸颊的泪水混合到了一起，他狼狈不堪，膝行到陛下的脚下，不住地磕头，嘴里哀求着；「陛下，不可啊，西南本就在闹饥荒，多少人易子而食，您这道圣旨一颁布，百姓们更活不下去了啊！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恼怒地踹开了老言官，让侍卫拖他下去，打五十军棍，有的大臣不忍地闭了闭眼，老言官本就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这五十军棍打下去，八成是活不了了。

殿外传来棍棒击打在身上的声音，老言官没有喊疼，只是仍旧抖着嗓子断断续续地恳求陛下收回成命，直至再无声息。

老言官死了。

他没能阻止的了那道压垮百姓的圣旨。

7、

言官死后，盛京下了好大一场雨，彷佛老天也为之流泪。

青禾为我撑着伞，一同向养心殿走去。

陛下急召，说是浮尘道长的长生不老丹方中有一味药是至亲的心头血，他已经宣召所有的子女，让我问天择出最合适的一位。

「向笛来了，快，朕跟浮尘道长都要问天。」

我抬头望去，除了四位成年皇子以外，三岁的六皇子跟尚在襁褓的七皇子也被奶娘抱着站在殿内，病弱的长公主倚靠在椅子上，不时地咳嗽两声，引人怜惜。

眉心微动，我心内讶然，二公主竟不在其中。

六皇子跟七皇子年纪尚小，若是每月都取心头血，只怕没多久就要夭折了。

长公主是先皇后与陛下唯一的子嗣，陛下爱重发妻，不愿娶继后，所以后位空悬，由五皇子的母妃皇贵妃娘娘代管后宫事宜。平常陛下对这个女儿可谓是千娇百宠，如今倒是不怕她身子受不住就此香消玉殒了。

我收回手，「道长有何看法？」

浮尘道长拉下衣袖，「贫道刚才已给皇子皇女们把过脉了，二皇子跟四皇子的体质更适合取血。」

「朕已经想好了，谁愿意给朕取心头血，朕就立谁为储君！」

二皇子立马站出来：「父皇说的是什么话，为父皇取血制药是儿臣的荣幸，是为人子女的本分，儿臣愿为父皇取血，只盼父皇龙体安康，万岁长青！」

陛下显然很受用，看二皇子的眼神都柔和不少，转眼看到四皇子双眼迷蒙的样子，眼眸深了深，「老四！」

四皇子两眼无神，眼圈周围呈青色，站的歪歪扭扭，神情恍惚。

陛下气急，拿起砚台往四皇子身上砸去，「老四，你晚上在做什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成何体统！」

四皇子被砸中，如梦初醒般，连连给陛下告罪：「父皇息怒，儿臣……儿臣最近晚上读书读的迟了些。」

陛下也没说信还是不信，转而看向我，「向笛，问天的结果怎么样？」

我收回看向四皇子的视线，恭敬回答：「臣看到二皇子取了心头血，浮尘道长制成了第一颗丹药，陛下服用后颇有成效，称赞二皇子孝心有嘉。」

陛下很是满意，留了二皇子，就叫其他人先退下了。

……

丑时，我与青禾正在寝宫里对弈。

窗外雨声潺潺，她难得的有些心神不宁。

「你输了。」

「哎呀我的少爷，现在可不是下棋的时候。您不是预知到今晚所有成年皇子都会被陛下留在宫里吗？机会难得，我们的计划若是不成……」

我气定神闲地收拾棋局，当最后一颗棋子落进棋篮时，丧龙钟的声音响彻皇宫。

雨下的愈发大了，钟声雨声混杂在一起，犹如厉鬼呼号。

第二个。

8、

四皇子在雨中失足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