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10.19486/j.cnki.11-1936/tj.2019.05.008
1937年8月13日开始的淞沪会战，中国出动了战车连参战。然而因为战车故障频出，两位连长郭恒健和郑绍炎先后牺牲。日军还调来了战防炮，当时是在街道作战，中国军队的坦克就和日军战防炮互相对射。当时装备的“维克斯”6吨坦克前装甲厚13毫米，能被日军的37毫米战防炮击穿，中国军队的7辆坦克先后被日军的战防炮击毁。与此同时，“维克斯”6吨坦克的47毫米坦克炮也击中了日军的战防炮阵地，将日军阵地上的战防炮全部击毁。中国军队的坦克和日军的战防炮同归于尽！
通过香港怡和洋行购买英国坦克
1934年夏，我国通过香港怡和洋行，向英国购买“维克斯”6吨坦克16辆和“维克斯”3.5吨水陆坦克16辆。其中“维克斯”6吨坦克装有47毫米坦克炮，在当时是坦克口径较大的。它的缺点是装甲厚6～13毫米，只能抵抗机枪子弹。而“维克斯”3.5吨水陆坦克只配备一挺机枪，装甲厚6毫米，适用于长江下游水网地区作战。
1934年11月，这批坦克被运到上海，月底经火车转运到南京，交通兵二团负责接收。随同坦克来的有两名英国教官、两名技师，还有两位广东人担任翻译。交通兵二团派人陪同他们，在南京火车站将坦克从火车平板车上开下来，其中一辆6吨坦克不能发动，当时南京火车站没有起重设备，只好用别的坦克把它拉下来。从火车上下来的坦克先停在火车站广场，交通兵二团派卫兵看守。32辆坦克停了大半个火车站广场，引起很多人围观，卫兵忙着招呼人们不要太靠近坦克。
第二天，坦克要开到交通兵二团的营房。交通兵二团在南京市内的营房很小，停不下那么多坦克，于是就停到20多千米的南京城外方山营房。英国的两位教官和两位技师亲自辅导，由交通兵二团原有的几个会开坦克的士兵，每人开一辆坦克，警察指挥交通，疏导行人，将4辆坦克从火车站顺利开到方山营房。其他的坦克由交通兵二团的士兵从火车站开到方山。那辆不能发动的“维克斯”6吨坦克最后由另一辆“维克斯”6吨坦克从火车站拉到了方山。
在南京方山训练
在交通兵二团，当时人们都把这批坦克看成宝贝。在南京方山营房，安排坦克都停入营房内，有卫兵看守。未经交通兵二团领导批准，任何人不得随便参观。接下来在方山组织培训。为了避免初学者因操作不当损坏车辆，决定“维克斯”6吨坦克和3.5吨坦克各指定一辆作为教练车，每辆教练车各有一名英国教官和一名英国技师及时辅导和解决故障。学员们必须首先学习驾驶教练车，比较熟悉后，再回连开自己的坦克。在南京方山训练时发现，这是一批二手坦克，故障频发。一般机械产品特别是像坦克这样的复杂产品，从签订合同到交货，最少需要一年的时间。而这批坦克从夏天开始谈判，签订合同，到交货，一共不到5个月，说明怡和洋行的这批坦克是存货，是怡和洋行存在仓库中的二手商品。
好在随坦克运来一批维修零件及时更换，没有影响训练。两名英国教官都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老兵，两名英国技师也技术熟练，发生故障时技师都能及时服务。那辆发动机出现故障的“维克斯”6吨坦克，两名英国技师抽空余时间修了三个月，始终没有修好。中方指定郭恒健和郑绍炎两位年轻且能干的教官配合英国教官训练，同时也指定数名技术水平较高的技工跟着英国技师学习。后来中国战车连每个连都有一个技术连副，还有几个技工。
当时在南京方山营房，首先是坦克驾驶训练，交通兵二团的学兵都是经过汽车驾驶训练的，先在方山的汽车驾驶训练场进行坦克驾驶训练，然后到野外进行坦克驾驶训练。首先进行坦克开窗驾驶训练，然后进行坦克闭窗驾驶训练。和开汽车不一样，汽车有广阔的视野，开坦克只能通过车窗看见窗外的部分环境。闭窗驾驶时眼前的视野更小了。“维克斯”坦克当时尚未采用潜望镜，而是在眼前的钢板上开一条缝，缝宽约2毫米，长约十几厘米，驾驶员抵近从缝中向外观看。为了防御敌人的子弹，驾驶员只好从缝中向外观察。在闭窗训练时，由于视界狭小，容易发生坦克碾人事故，现场无关的人应该避开。后来又进行了射击训练。
1935年6月，英国教官和技师因合同到期回国。英国教官走后，发现维修零件已经基本用完了，于是赶快办手续再向怡和洋行订购了一批维修零件。1935年，“维克斯”坦克是出名的宝贝，来南京的国民党高级将领常到方山参观。
成立装甲兵团
1934年，中国向德国克虏伯公司订购德制一号坦克36辆、37毫米战防炮124门。1935年5月，15辆德制一号坦克被运到南京，由交通兵二团接收。在南京方山，交通兵二团内成立战车营，营长由黄埔二期留学德国的彭克定担任。战车营下属4个连：第一连配备英国进口的6吨“维克斯”轻型坦克8辆（其中有教练车一辆），少校连长郭恒健。第二连配备6吨“维克斯”轻型坦克7辆，少校连长郑绍炎。第三连配备进口的德国克虏伯厂制造的一号坦克15辆，战斗全重5.3吨，配备一挺7.92毫米机枪，子弹1325发。动力装置为100马力的汽油发动机，最大速度37千米/小时，装甲厚7～13毫米。第四连配备英国进口的16辆“维克斯”水陆两用轻型坦克（其中有教练车一辆）。“维克斯”水陆两用坦克战斗全重3.5吨，乘员2人，配备7.62毫米机枪一挺，子弹3500发。装甲厚6毫米。
1935年底，战车营转由交辎学校领导，改为战车教导营，地点仍在方山营房。营长由黄埔六期留学英国的胡献群担任。1936年初，根据订购合同，从德国运到南京60门37毫米战防炮，在南京成立战防炮营。同年，我国向德国订购20辆装甲汽车以及一批挎斗式三轮摩托车和两轮摩托车，这些车辆于1937年初运到南京，成立了一个搜索营。
1937年5月16日，战车营和战防炮营以及搜索营在南京方山合编，成立了装甲兵团。任命杜聿明担任少将团长。上校副团长彭壁生，中校团副董嘉瑞，少校团副马辙。装甲兵团下属战车营、战防炮营、搜索营、准备营、补充营等单位。此外还有通讯排、卫生队和修理厂等。战车营上校营长胡献群，战防炮营中校营长田耕园，搜索营中校营长萧平波。
初战受挫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后中国开始全面抗战。日军占领北平后，很快沿平汉路向南进军。此时平汉路中国军队有第二集团军和第十四集团军，司令部驻保定和石家庄。8月6日，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刘峙面对日军大举南下，他想起1935年去南京时参观方山的坦克训练，于是致电南京总部：“能否派一个坦克连来华北参战？如果能来，可经铁路运至石家庄”。经南京总部批准，命令装甲兵团派一个战车连到石家庄参战。战车第二连连长郑绍炎接到命令，率领全连7辆坦克（两个战车连统一安排，现在来了任务，就从两个连的战车中挑选比较好的7辆战车出战），连同二个战防炮连，于8月10日在南京装上火车，运往石家庄。
1937年8月13日，日军在上海发动侵略战争，淞沪会战开始。8月15日，河北石家庄行营接到蒋介石的命令：“火车运到的一个战车连立即调回上海，战防炮二个连也立即调回上海”。淞沪抗战十分紧急，不能等河北石家庄的战车回来，于是在南京的战车第一连接到命令，在郭恒健连长的率领下出发。这个连都是挑选后剩余的、有故障待修理的战车，由于怡和洋行的维修零件没有到位，8辆坦克只有5辆能开动。于是就将5辆“维克斯”6吨坦克及部分后勤保障车辆先行运赴上海支援作战。
1937年8月15日，战车第一连先由铁路从南京到昆山，坦克在昆山火车站下火车，然后履带行军，赶到上海南翔，向第九集团军总司令张治中报到，加入张治中任总司令的第九集团军。
17日黎明，第九集团军命令战车第一连朱崇钰排长率领2辆“维克斯”6吨坦克，配属八十八师（师长孙元良）冲击日军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当时日军海军陆战队有6000人，在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约有1000人防守。八十八师264旅奉命进攻日军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结果令人失望，朱崇钰排长率领的2辆坦克先后出现发动机故障，未能参战。264旅旅长黄梅兴中弹牺牲，只好停止进攻。难怪张治中要发牢骚：“我们临时拉来几辆破坦克，好坦克早调北方去了”。
两天后，第八十七师（师长王敬久）一度突入杨树浦，战车第一连奉命推进至老汇路和唐山路以及华德路一线。连长郭恒健感到为难说：“车子太坏，敌人的火力过猛，我步兵又很难跟上……”话未说完，张治中严厉斥责道：“不行，你的坦克不攻入，别来见我！”郭连长只好率领其余3辆坦克上阵。当时日军号称“三个月灭亡中国”，兵威正盛。但到上海初期兵力不多，没有战防炮，也没有坦克。我军3辆坦克在唐山路和华德路一带横冲直闯，开枪开炮，打得日军躲在防御工事后面不敢抬头。当时日军士兵首次面对坦克的进攻，也不知道使用集束手榴弹来炸坦克。由于步兵跟不上，光是坦克在前面冲，攻击效果不大。
由于事先未侦察，第58号坦克沿其美路攻击前进，后撤途中陷入河内浅滩不能动弹。另外两辆坦克突袭公平路，其中一辆发生故障，郭连长不顾危险，下车观察，不幸中弹牺牲（郭恒健少校，福建闽侯人，1929年5月毕业于中央军校第六期，曾任军校教官，牺牲时仅29岁）。由于河中浅滩的范围不清楚，怕和陷入浅滩的坦克同样陷下去，郭连长的这辆坦克也不敢靠近已经陷入浅滩的坦克，无法救援。只好互相用机枪扫射企图接近坦克的敌人士兵。维持到天黑，放弃坦克，坦克乘员趁天黑跳出坦克撤出战斗。
再战失利
战车第二连7辆坦克从河北石家庄回到南京，立即开赴上海前线。8月20日，第九集团军命令战车第二连配属三十六师（师长宋希廉）再行攻击汇山码头和杨树浦码头。郑绍炎连长按3辆一组和2辆一组分配任务。
第一排排长张启元率领第一车组3辆坦克，沿兆丰路突击。日军固守街头堡垒，一名横川陆战队员爬上张启元的坦克，3辆坦克互相掩护，旁边的2辆坦克发现有一日军爬上坦克，来不及用机枪把他打下去。这名日军士兵用手枪向机枪口和坦克驾驶位置前面一阵乱射，张启元排长眼睛受伤，不能再执行任务（手枪子弹不可能击穿钢板，可能是子弹碰击钢板，产生碎粒。机枪口距离车内射手的眼睛有60多厘米，枪弹碎粒不可能进张排长眼睛。只有通过观察缝，碎粒就近进入了张排长的眼睛）。郑绍炎连长接替张启元执行任务。
21日，郑绍炎连长的3辆坦克突破佐世堡日军海军陆战队月冈大队第三线阵地，前进到汇山码头附近，关键时刻步兵没有跟上来。日军小队长大渊重夫调集轻机枪和重机枪一阵射击，“维克斯”坦克顶住了日军重机枪的攻击。日军炮兵队赶来，坦克经不起山炮的抵近射击，郑绍炎的坦克被击毁，连长郑绍炎（广东中山县人，1929年12月毕业于中央军校第七期，曾任军校教官，牺牲时27岁）和驾驶员吴建，以及炮手一同牺牲。旁边的2辆坦克立即冲入山炮阵地，将山炮压毁。
在南京中央军校，张治中是教育长，郭恒健和郑绍炎都是他的学生。张治中得知两个学生先后牺牲，十分痛惜：“使我到今天想起来还觉得难过”。（张治中回忆录）
两位连长先后牺牲，官兵非常悲痛，他们决心为连长报仇。由第一连排长朱崇钰代理连长，当天下午，率领剩下的7辆坦克继续战斗。他们在汇山码头附近横冲直闯，开枪开炮，配合三十六师216团，一举冲过唐山路、东熙华路、百老汇路，直逼日军的重要据点汇山码头，向日军展开了激烈的扫荡战，消灭了400多名日军。
由于日军的增援部队已到，调来了37毫米战防炮，突然有一辆坦克被日军的战防炮击中，中国军队的坦克发现了日军的战防炮阵地，立即向日军战防炮阵地射击，47毫米的炮弹将日军的战防炮击毁两门，但剩余的日军战防炮继续开炮。
第九集团军总司令张治中说：“20日晚上，我乘月夜亲赴江湾前线，指挥各部队继续猛攻，并以九十八师全师加入，准备以全力攻略杨树浦。三十六师和八十七师的第一线部队推进到老汇路和唐山路以及华德路之线。以新到的第十一师和教导总队第二团为总预备队。21日，各部队继续攻击，三十六师前线部队在战车的掩护下，攻抵汇山码头。到拂晓后，因日军海军炮火猛烈攻击，不得已，退回到老汇路北侧。我战车第一连和第二连，全被击毁。我军各部队仍然继续攻击，但因日军增援已到，攻击已不易得手，仅八十七师在本日午后将精版印刷厂和康泰厂两据点占领。入夜，敌人分途反击，都被击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