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寒门权臣VS高门嫡女《如意春》作者:橙与白

芳芳看小说 2024-07-21 08:12:45

大历三百二十一年,钟毓四年,初春。

  四年前,先帝去世,不及三旬的二皇子登基。先帝在位之时,二皇子尚算温和。可待先帝去世,他一朝登基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刚刚稳住朝堂不过三月,就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一朝天子一朝臣,众人心中也有数。不少人开始忐忑不安,只希望那火不要烧到自己身上。不过,世家贵族却淡定得很。大历自开国以来,便全靠世家贵族撑着。如今过了三百余年,世家贵族的势力早已在朝廷内外盘根错节,稳固得很。说句大不敬的,即便是这天下之主换了姓氏,他们也依然能稳住地位。

  皇上似乎也明白这一点,起初并没有对付世家。他头一个对付的,是先帝在位时手握重权、门生遍布大江南北的李相。

  李相出身寒门,靠着自己,一步步爬到了宰相的位置,成为先帝最重用的人之一。他的出现,严重威胁到了世家的利益。不少人看不惯他,想要把他拉下马。只可惜,此举一直没能成功。如今新帝登基,首先拿李相开刀。

  世家贵族见此,异常欣喜,在背后使了不少力气。毕竟,拉下了一个李相,自己人就有了希望。如此,不过用了半年时间,新帝就把重臣李相拉了下来。朝堂上不仅没人指责新帝厌弃先帝旧臣,反倒是夸他智勇双全,是个明君。

  而在李相被抄家,搜出来堪比国库的宝贝之时,民间也议论纷纷,转头骂起来看似清贫实则搜刮不少民脂民膏的李相。

  皇上在朝堂和民间都获得了极好的名声。

  李相一倒,世家贵族无不开始争着上位。争吵月余也没个结果,新帝似乎不想得罪任何一家,索性废置宰相,设立机要处,几位辅臣相互制约。辅臣中不乏世家贵族。

  对于此举,世家贵族都很满意,各方势力达到平衡,都对新帝高看了一眼。

  接下来,新帝铲除不少李相爪牙,与此同时,又牵扯出来一些世家贵族的子弟。因着新帝两边都处置,那些子弟也不重要,便没人太上心。

  然而,三年多过去了,众人终于回过神来。

  新皇哪里是顾及世家贵族的利益,他分明是借着整顿朝堂,既整治旧臣,又削弱世家在朝野的势力。

  一举两得。

  世家贵族纷纷后悔当初被新帝当枪使,出力不讨好,还把火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可,经过了三年的时间,新帝早已不是刚登基时的样子,在朝堂中已然安插了不少自己人,根基也稳固了一些。且,世家贵族中不乏有既得利益者,压根儿就拧不成一股绳。这闷亏只能自己咽了。不过,也自此警惕了几分,不再被新帝牵着鼻子走。

  就这般,朝堂上分为了三方势力,世家贵族是一派、拥护新帝的臣子是一派以及两不相帮的中立派。

  不过,若说世家贵族最恨之人,并非是新帝,而是天子近臣,护京司指挥使寻厉。寻厉,钟毓初年新科状元,在翰林院任职三个月后便去了新帝新设立的护京司任指挥使。原本没人把他当回事,可他却如新帝手中的一把刀,指哪打哪。

  李相被拉下马便是他所为。

  随后,不管是对寒门还是对世家贵族,都丝毫不留情面,手段极其阴狠毒辣。所到之处,鲜血淋漓,抄家灭族。

  如今,京城中闻护京司而色变,闻寻厉……骂声一片。

  **********

  暮春时节,细雨如丝,落英满地。

  盛陵侯府门前的石狮子被雨水冲刷得颜色深了几分,看起来有些沉郁。内宅之中,一个年约四旬左右的妇人撑着一把油纸伞,匆匆入了一个院落。待到了廊前,方才收起来手中的伞,交给了门前伺候的小丫鬟。

  随后,她在房前的垫子上踩了踩,抖掉了一些鞋子上的污泥和水渍。做完这些,她抬手敲了敲面前的房门。

  “大姑娘,老奴有事求见。”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仍旧能听出来一丝喜悦。

  只听屋内响起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嬷嬷进来吧。”

  孙嬷嬷整理了一下衣裳和略显凌乱的头发,推门进去了。

  这显然是姑娘家的闺房,屋内的陈设简洁而又大气,湘妃色的纱帐挂在塌前。靠窗的地方有一方榻,此刻这上面正坐着一位年方二八,容貌昳丽,身着姜黄色棉质衣裙的姑娘。

  那姑娘身段虽纤细,曲线却婀娜多姿,宽大的常服丝毫挡不住那姣好的身形。乌发如墨,仅用一根玉钗松松挽了起来,几缕细碎的发丝落在如玉般细嫩的脸庞。

  此刻她正低头绣着什么东西,眉头轻蹙。听到动静,抬头看向了来人。

  那一双眼睛生的极为漂亮,如三月桃花一般,笑时如月,勾的人心神荡漾。可细看,眼神却无比清澈。妩媚与清纯,两厢交织在一起,让人见之忘俗。

  “姑娘。”孙嬷嬷近前后又唤了一声。

  盛露嫣看着面前之人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再看她打湿的衣裳,好奇地问道:“嬷嬷是有什么喜事吗,怎的这般匆忙?”

  孙嬷嬷是母亲的陪嫁,自幼便在侯府长大,最重规矩了,也最是得体稳重,往常鲜少见她这般喜形于色的模样。

  孙嬷嬷张了张口,又环顾四周。

  盛露嫣了然,对身侧的春桃道:“你守在门外,让夏葡看看小厨房看看栗子糕做好了没有。”

  “是,姑娘。”

  待春桃关上门,屋内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时,孙嬷嬷又近前了半步,几乎是贴着盛露嫣的耳朵,极力抑制住心中的激动,说道:“姑娘,当年给那女人接生的稳婆有信儿了。”

  虽未明说,可盛露嫣却一下子明白过来。

  那女人,指的便是她的继母,柳氏。

  她面上虽看不出什么,手中的绣活却滑落到地上。

  “当真?”

  孙嬷嬷道:“千真万确,那稳婆很是精明,改了姓氏,拿银子改了三回户籍才落下脚。若不是钱虎子心细,还寻不着她的踪迹。”

  盛露嫣往后靠了靠,靠在了绣着桃花的迎枕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憋在她胸中五年了。

  在她三岁时,母亲便因病去世了,父亲又娶了当朝大学士的庶女柳氏。那时她年幼,虽不喜欢父亲又娶了旁人,但也没有多讨厌柳氏。柳氏一开始待她还算和善,可自从生了儿子,便一改之前的温柔和善,变得面目狰狞。父亲渐渐地也不像儿时那般疼爱她。在这个府中,她的日子越发难熬。

  五年前,她无意间从柳氏身侧醉酒的老仆的口中发现了一些端倪,随后顺藤摸瓜得知了当年母亲去世的真相。

  当年母亲虽然病了,但也并不会危及性命。母亲之所以会去世,与柳氏脱不了干系。柳氏并非是在母亲死后才跟父亲在一起的,他们二人早就暗通款曲。而她的继妹,也并非不足月,早在柳氏嫁进来之前,便已经有了身孕。

  这几年,她一直在找证据。可惜,事情过去十多年,那些蛛丝马迹早已被人处理掉。她苦寻多年,终于快要找到人证了。

  盛露嫣渐渐平复下来心情,道:“给钱虎子传信,找到那妇人后别轻举妄动,先稳住了那妇人,莫要打草惊蛇再被她跑了。”

  “是,姑娘。”

  孙嬷嬷弯腰捡起来掉落在地上的绣活,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盛露嫣却是无心再去绣花了。她侧头看向了窗边。窗户没关,时不时吹进来一丝风,夹杂着细雨,带着几分凉意。前几日盛开的桃花被风雨打落,落了一地。

  风过留痕,雨过留迹,真相总有大白的那一日。

  傍晚时分,雨停了。

  盛露嫣收拾了一番,从盒子里挑了一条素色的帕子,朝着主院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盛露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熟悉的骂声。

  “那小子如今看着风光,说到底也不过是皇上养的一条狗罢了,还是一条野狗。若哪日皇上厌弃了他,那便是他的死期了。”

  这个声音粗犷又中气十足的人便是她的父亲盛陵侯了。他们府上是武将出身,她父亲便也是一名武将。

  接着一道女声传来出来:“可不是么,蚍蜉撼大树。”

  “还是柔儿书读得多,用词文雅。可不就是蚍蜉撼大树么?他以为能凭自己的力撬动所有的世家?痴人说梦。他若哪日犯到了我的手里,看本侯捏不死他。”盛陵侯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盛露嫣一听便知他们二人在说谁了,无他,便是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权臣,寻厉。世家之中想杀他之人不胜枚举,只可惜四年过去了世家的羽翼被折断了不少,却不见这位寻大人有丝毫损伤。

  也不知,到最后鹿死谁手。

  盛露嫣调整好表情,准备进去。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让人厌恶的声音。

  “好狗不挡道!”

  盛露嫣回头,看向了身后之人。

  盛晨曦,盛陵侯府二小姐,也是她的继妹。此刻她身着一袭桃粉色衣裙,下巴微抬,脸上端的是盛气凌人的气势,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

  盛露嫣盯着盛晨曦看了须臾,拿起来手中的帕子轻轻抹了抹眼睛,两滴清泪从眼眶里滑落。

  一旁的春桃立马会意,大声嚷道:“二姑娘,你怎么能骂我们姑娘呢!”

  屋内的谈话声停了下来。

  盛露嫣扯了扯春桃的袖子,轻声斥道:“春桃,你说什么呢,怎能对二妹妹无礼。二妹妹……二妹妹她,不过是与我开玩笑罢了,怎能当真。”

  一边说,一边细声抽泣。

  盛露嫣本就长得好看,哭起来更是楚楚动人,让人心生怜意。可惜面前的这个人视她为仇人,自是没有一丝恻隐之心。

  “盛露嫣!你……你……”盛晨曦气得话说不成个,大声嚷道,“就你会装!”

  “让她给老子滚进来!”屋内传来一声怒吼。这说的是谁,大家都明白。

  盛露嫣脸上无悲无喜。她这个妹妹,总是不长记性。她本无意与她争执什么,无奈对方总是过来找茬。

  盛晨曦却气得想动手了,可一想到父亲那张脸,又不敢了。只得瞪了盛露嫣一眼,憋着怒气进去了。

  盛露嫣看着被盛晨曦晃动的门帘有些出神。

  曾经她也如盛晨曦一般,活得肆意。可,在这个府中,柳氏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掉她,二妹妹处处都要把她比下去,弟弟又与她不是一母所出。至于父亲……有了继母,她便失去了。这些人才像是一家人,而她只是个外人。

  在被撞得头破血流之后,她便渐渐收敛了性子。

  盛露嫣换了条帕子,把眼泪擦干净,又把这一条帕子收好,跟在盛晨曦身后进去了。“又欺负你姐姐!”盛陵侯皱着眉训斥小女儿。

  盛晨曦指着盛露嫣道:“爹,我才没有欺负她,她都是装的!”

  面对盛晨曦的指控,盛露嫣垂着眸一言不发。

  人总是偏心的,盛陵侯虽然也喜欢长女,但更喜欢心爱之人生的小女儿。若是平时,盛陵侯或许就信了。可今日是他亲耳听到的。

  “还敢狡辩!”

  盛陵侯很是生气。这个小女儿小时候也是娇憨可爱的,可这几年,却越发不像话。

  “侯——”柳氏欲开口了。

  盛露嫣抢在她前面道:“爹爹,您误会了,妹妹没有欺负我。”

  柳氏皱了皱眉,看向了站在面前的盛露嫣,这几年她越发看不透这个大姑娘了。从前大姑娘像个炮仗,一点就炸,做事也直来直往的,跟她那个娘一样。如今却变了性子,也不知是真的学乖了,还是故意而为之。不过,好在她身子比从前弱了不少,挡不了自己女儿的路。

  “当真?”盛陵侯最疼的还是这个小女儿,心里出现了一丝迟疑。

  盛露嫣看着父亲脸上的神色,心里冷了几分,道:“自然是真的。”

  说完,转身握住了盛晨曦的手,亲热地说:“我与妹妹关系是极好的,况且妹妹自幼饱读诗书,怎么可能说脏话骂我呢?你说是吧,妹妹?”

  看着盛露嫣脸上的假笑,盛晨曦觉得恶心死了,手也觉得被她碰脏了,她一把甩开了盛露嫣的手,怒道:“不用你假好心!”

  “妹妹……你……”说着,盛露嫣又拿着素色帕子擦了擦眼睛,豆大的泪滴滚落,眼眶微红。这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盛晨曦不喜她这个模样,可盛陵侯作为父亲感受却不同。虽然不像小女儿一样疼爱,但毕竟是亲生的,也是喜欢的。他气得拍了一下桌子,怒斥:“你给老子跪下!”

  盛晨曦越发生气了,心里憋屈得不行,她本想反驳,但看了柳氏一眼后,就放弃了,跪在了地上。

  盛陵侯想到刚刚在门口的事情,问守在门边的婆子:“刚刚二姑娘说了什么?”

  两个婆子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柳氏,道:“没说什么,是大姑娘挡在门口了,二姑娘让她让开,她没让。”

  话里话外,变成了盛露嫣的错。

  “还有呢?”

  盛陵侯盯着这两个婆子看了看,看的两个人身子都抖了,但也没人改口。

  这时,柳氏开口了:“侯爷,这怕是个误会。刚刚大姑娘不也说了么,曦儿没骂她。咱们曦儿三岁便开始读书,最重礼仪,怎会骂人呢?更何况,这还是她的嫡亲姐姐。”

  盛陵侯哪里还不明白,最好的法子,便是息事宁人。可,长女就得受委屈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在犹豫。

  柳氏看着盛陵侯的神色便知结局如何了。她看了一眼站在厅堂里的大姑娘,心想,这大姑娘还是嫩了些。

  盛露嫣似是没察觉到柳氏的视线,拿起来帕子放在唇边,轻轻咳了起来。

  “咳咳!”

  盛陵侯看向了长女,只见长女目光脆弱,秀眉微蹙,脸色苍白。他想到了这几年太医为长女诊的脉,长女一场风寒过后伤了根本,身子亏了,怕是没几年好活。他心中的天平一下子就倾斜了。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咳了?”春桃语气里带了哭腔。

  “到底说了什么!”盛陵侯再次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婆子。

  婆子仍旧没敢开口,盛陵侯看向了春桃:“你说!”

  “刚刚——”

  “春桃!闭嘴!”盛露嫣柔声制止。

  盛陵侯愈发心疼长女了,道:“说!”

  春桃看着跪在地上的盛晨曦,道:“二姑娘骂我们姑娘是狗,说好狗不挡道。”

  盛陵侯虽然刚刚骂过寻厉是狗,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容许自己的小女儿用这个词骂长女。

  “你给老子滚到祠堂去,反省三日!”

  柳氏淡定不了了,立马道:“侯爷,今日天寒——”

  盛陵侯看了眼柳氏,又看向了跪在地上的两个婆子:“来人,把这两个不听主子话的婆子发卖了!”

  事情不大,但他今日刚被寻厉在朝堂上怼了两句,心情不好。家中卑贱的奴仆竟然也敢欺瞒他,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就连向来温婉的妻子,在这一刻他都觉得没那么贴心了。

  “侯爷……夫人……饶命啊,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夫人……夫人……您救救奴婢啊,奴婢都是为了您啊。”

  “放肆!竟然敢攀扯主子了。”柳氏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个婆子,对旁边的下人道,“还不快拖出去!”

  盛陵侯又看了一眼柳氏,甩着袖子离开了。

  盛陵侯离开后,盛露嫣朝着柳氏福了福身,也离开了。回到院子里后,她把刚刚用过的素色帕子递给了春桃:“烧了。”

  “是,姑娘。”

  亥时,盛露嫣拿着一条温热的帕子覆在了脸上。须臾,拿开帕子,铜镜中露出来一张红润的脸庞。

  自打五年前她开始转了性子,父亲待她就又渐渐好了起来。三年前,父亲已经会为了她训斥二妹妹了,甚至给她定下来与同为世家的承恩侯府的亲事。

  京城世家云集,但若要真论起来,顶级的世家就四家。盛陵侯府、承恩侯府、宣平侯府还有简翼侯府。宣平侯府和简翼侯府子弟虽丰,却没几个成大器的,这两年也被新皇除去了几个。如今最有权势的,是盛陵侯府和承恩侯府。而如今的皇后娘娘,便是出自承恩侯府,也就是承恩侯世子的嫡亲姐姐。

  也是那时起,她发现自己身子比从前弱了不少,时常生病。

  一次自己的药碗被打翻,院中的猫儿吃了一口药恹恹了几日,她便开始怀疑了,让人去查了查。事后,她拿着药渣去找父亲,可父亲只惩罚了经手的仆人,却并未相信是柳氏给她下了慢性毒。

  她气了许久,可想着柳氏必然不敢再如此,便暂且按下此事。她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后,柳氏竟然又给她下毒,这回是下到了送过来的香料里面。幸而被孙嬷嬷发现了。

  这一次,父亲仍旧没信她,只是罚了一个婆子,训斥了柳氏管家不严。

  在父亲眼中,柳氏出自书香门第,性子柔弱,自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定是被下人糊弄了。这也是父亲对柳氏的偏爱。父亲很喜欢柳氏,所以柳氏做什么都是对的。

  那一刻,她的心便也彻底冷了。自那以后,她对身边的吃食物件更加上心。

  几个月后,柳氏再次下了毒,她中了招。据孙嬷嬷说,这模样竟然与母亲当初一模一样。好在发现得早,还有得救。她将养了几月,慢慢解了毒。这一次,她没再去找父亲,而是开始装病,假装自己中毒了。这样反而降低了柳氏的戒心,没再往她吃食里下毒。在太医说她活不了几年后,连对她的监视都少了。

  她发现,这样反倒是更有利于她行事,而且,还能利用病情博取同情。

  前院书房。

  “曦儿她知晓自己错了。再说了,她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那番话并非出自真心。”柳氏觑着盛陵侯的神情,接着道,“她是在您膝下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性子您还能不知道吗?她不像大姑娘,生了个玲珑心,她没什么心眼儿的。”

  想到最疼爱的女儿,盛陵侯面露迟疑,但一想到长女病弱的模样,还是没改决定。

  “曦儿这几年越发不像话了,常常欺负嫣儿。嫣儿身子骨本就不好,她还这般待她。哪里有做妹妹的样子。”

  “侯爷~祠堂里阴气重,想必更冷。咱们的女儿身子娇弱,哪里能在那里久待。您忘了么,去年冬天您罚她跪了祠堂,才一个时辰她就晕倒了,染了风寒,一个月才好。”柳氏身子贴到了盛陵侯身上柔声道。

  盛陵侯垂眸看了一眼柳氏。昏黄的灯光下,柳氏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侯爷,您听啊,外面的风声多大啊,祠堂得多冷。”说着话,在盛陵侯身上蹭了蹭。

  盛陵侯轻咳一声,听着风声,看向了窗外。

  看着盛陵侯的神色,柳氏知晓他态度软了,便道:“要不,妾身让人去瞧一瞧,若是她能撑得住,自然继续罚她,若是撑不住,就让她回院子,可好?”

  盛陵侯终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日,天气便放晴了。

  一大早,孙嬷嬷就一脸愤怒地过来了。

  盛露嫣抬眸看了她一眼,问:“嬷嬷这么怎么了?”

  孙嬷嬷没讲话。

  “可是我那妹妹被放出来了。”盛露嫣问。

  孙嬷嬷见自家姑娘猜中了,便忍不住说了起来:“可不是么,侯爷说好的是让二姑娘在祠堂里跪三日,结果三更天就把人放出来了。哪有这样的父亲,心也太偏了!”

  孙嬷嬷初时对盛陵侯还是很尊重的,但自从得知一起长大的姑娘的死可能与盛陵侯有关,言语间便没了敬重。

  “听说昨晚柳氏端着一蛊汤去了前院,进去了就没回内院。等到三更天的时候,她身边的王嬷嬷去祠堂把二姑娘放了出来……亏她还是读书人家的姑娘,这般没规矩,就知道勾引爷们儿。”

  盛露嫣静静听着孙嬷嬷的话,在妆奁盒子里挑选了一番,找到一对白玉水滴耳环,看着铜镜慢慢地戴在了耳朵上。

  她早就知道会这般了。父亲对柳氏的喜欢,不是她一朝一夕就能撼动的。

  “嬷嬷莫要气了,咱们如今的处境不比五年前好多了么?”

  孙嬷嬷还欲说些什么,听到这话,脸色好看了许多。他们确实要比五年前好多了,那时他们家大姑娘常常被侯爷打,被关入祠堂。明明错的人是二小姐,可侯爷就只会惩罚他们姑娘。他们说出来事情,侯爷就只会认为他们是在狡辩,他们说什么都是错的。那时,他们受尽了委屈。

  “那也是因为姑娘您聪明。”孙嬷嬷道。

  姑娘从前是多么骄傲而又明丽的一个人啊,活得像个小太阳一般,笑容明媚,性子爽朗,最是不屑搞一些手段,可却受尽委屈。如今装病扮可怜才好了一些。

  盛露嫣拿起来粉扑,往面上涂了几层白色的粉。

  “父亲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听旁人的意见,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若你在他心上,他尚且能听你解释,若你不在他心上,说再多也是狡辩。所以啊,解释无用。”

  换言之,她不是父亲看重之人,父亲自然不听她的。但柳氏是,所以父亲一定会被柳氏说服。

  “也不知道侯爷何时才能看清楚那恶毒女人的真面目,真是苦了姑娘你了。”孙嬷嬷心疼地道。

  盛露嫣嗤笑一声,暗道,怕是一辈子也难看清了。不过,看清与否无所谓,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她要让当年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要让害她母亲与害她之人付出代价。

  想到这里,盛露嫣对孙嬷嬷密语:“嬷嬷你去打听一下,柳三郎侵占良田一事有没有上报。”

  孙嬷嬷怔了一下,也发现了异常:“按理说,此事已有月余,也该闹开了才对。”

  盛露嫣眸色深沉,细声道:“从平南府到京城数百里远,一去一回,再除去平南府调查的时间,张御史也该回来了才对。”

  柳三郎,便是柳大学士的庶子,也是柳氏一母同胞的弟弟。柳氏的药出自此人之手。平南府,是柳大学士的老家所在。这些年,柳家虽住在京城,但在平南也颇有势力。

  从前便也罢了,先帝对柳大学士极为宠信,也对官宦世家做的这些事多有纵容。纵然被捅了出来,依旧没伤根本。但,新帝上位后,侵占良田这种事是明令禁止的,有一例惩治一例。可即便如此,柳三郎仍旧没当回事,肆意侵占良田,导致百姓无田可种。

  这也正好给了盛露嫣机会。

  她在内宅之中,行事多有不便,这件事她查了许久才拿到了证据。他侵占良田一事,便是她让人捅出去的,还捅给了柳大学士的政敌,张御史。

  敢下药毒她,她绝不会忍。

  孙嬷嬷正色道:“是,老奴这就去打听。”

  孙嬷嬷走后,盛露嫣把春桃叫了过来,耳语了几句。

  交代完这些事情,盛露嫣就坐在窗边绣花,静待着一会儿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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