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讶地道,没这么夸张吧?郑世俊淡定地道,一点不夸张,我几次在海外执行任务,都差点没命活着回来。我跟郑世俊道,那是在海外,在朝鲜国内没人敢对你下手吧?郑世俊摇头道,我在国内得罪的人可不少,不少敌对势力因为我被枪毙或送去挖煤了,对我恨之入骨,所以还是小心点为好。
我盯着郑世俊道,你的工作确实太危险了,刀尖上跳舞,还是趁早改行。郑世俊瞥了我一眼道,你让我转业?我点头道,能转业赶紧转,你为国家卖命这么多年,转业的话,怎么也得给你安排个高级干部当当。
郑世俊又喝了一口酒道,干我们这一行,转业很难,我们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没有特殊情况,上面不会批准转行。我跟郑世俊道,你不申请怎么知道不行,你现在的工作这么危险,林美恩将来和你在一起,我不放心。
也不知道是酒精的原因还是害羞了,郑世俊的脸突然红了,傻笑道,林美恩和我一样,都是可怜的孩子,我们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父母。
我接郑世俊的话道,所以你们非常合适,今后对彼此好一点。郑世俊道,我希望她将来能幸福,我给不了她幸福。我安慰郑世俊,你给不了她幸福,没人能给她幸福了。
等你转业后,尽快请我吃冷面,早点生几个大胖小子。郑世俊道,我真要转业,也要等到四十岁以后。就算转业,也无法离开现在的工作系统,只是从一线工作,转业到管理岗位,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不喜欢管人。
我看着郑世俊问,要等这么长时间?郑世俊道,我不希望美恩等我这么久,我四十岁的时候,美恩都三十多了。我跟郑世俊道,其实不算晚,在中国三十岁未婚的女人很多。郑世俊道,我们朝鲜不一样,女人三十岁不结婚,会被认为有问题。不说这个了,咱们喝酒。
郑世俊端起酒杯和我碰了碰,我们喝了一杯又一杯,舌头都很麻了。郑世俊喝酒的气势把我都惊住了,以前和他在吃饭,从未见他喝过白酒,我以为他不胜酒力,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能喝,酒量深不可测。
几杯白酒下肚,我有点遭不住了,吃了一口菜道,哥们,咱们这么喝酒可不行。郑世俊笑道,你不行了?我甩甩脑袋道,喝得太猛了,容易喝醉。郑世俊道,醉了好,我好几年没喝醉过了,今天叫你出来,就是想和你喝个痛快。
我看着郑世俊道,既然想喝个痛快,为什么不多叫几个朋友出来?郑世俊端着酒杯晃了晃道,我没什么朋友,也不需要那么多朋友。我盯着郑世俊问,咱算朋友吗?郑世俊打量着我道,不知道,可能算可能不算。叫你出来喝酒我很放心,因为我对你很了解。
我笑着问郑世俊,我在你面前没秘密,我的底细你一清二楚?郑世俊坦率地道,不说一清二楚,也差不多了。我感到有些不安,望着郑世俊道,你都说说看,你都知道我的哪些过去?郑世俊喝了一杯酒,缓缓道,你曾经在平壤金亨稷师范大学当过交换生,你有亲戚生活在惠山,你曾经和惠山女孩李春香处过对象……
郑世俊的话匣子打开了,把我的经历扒得干干净净,我的不安更加强烈了。郑世俊见我脸色变了,拍拍我的肩头道,总的来说你是个好人,安心在我们罗先发展,为我们朝鲜发展做贡献。我调查你的过去没有恶意,这是我的工作,希望你能理解。
我盯着郑世俊问,关于我的过去,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郑世俊笑道,你在国内上小学中学的一些事,我不太清楚。我瞪了郑世俊一眼,你这是把我当成敌对分子在调查呀?
郑世俊道,我是把你当同志进行调查,如果对你的过去不够了解。我们不可能有交情,我也不可能叫你出来喝酒。我端起酒杯道,跟你喝酒挺无趣的,你寂寞了才叫我出来的吧?郑世俊笑道,你觉得我害怕寂寞吗?
我狐疑地看着郑世俊问,你不是寂寞,想女人了?郑世俊瞪着我道,我要是想女人了,会喊你这个大男人出来?李在明的案子交给人民保安处理了,我马上要离开罗先,心中有些烦闷,所以叫你出来喝酒。
我看着郑世俊问,是不是李在明死了,让你感到内疚?郑世俊长叹一口气道,其实我这样的人早就见惯了生死,死一个人对我来说不会感到惊讶,李在明的死确实让我心情有点沉重。我打趣道,你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竟也会有同情心。
郑世俊有些不满地道,我不是“杀手”?我盯着郑世俊的眼睛问,你杀过人没有?郑世俊又喝了一口酒道,你觉得呢?郑世俊的表情不言而喻,这小子肯定杀过人。我笑道,没想到我还能和“杀手”交朋友,以后我不小心得罪你了,你不会突然把我干掉吧?
郑世俊冷冷地道,我再跟你解释一遍,我不是“杀手”,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是执行任务的需要。郑世俊表情突然严肃,我怕把他激怒,真的把我干掉了,我立刻顺着他道,你对将军对祖国那么忠诚,我相信你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郑世俊猛地抬头看着我道,你觉得李在明是好人还是坏人?我跟郑世俊道,这个很难说清楚,他们私自贩卖药品肯定犯错了,但确实挽救了不少生命。
郑世俊道,据我调查,和杨兵有关联的药品走私者,不只李在明两兄弟,惠山、清津等城市同样存在这样的药贩子。我惊讶地问,你该不会把他们一网打尽吧?
郑世俊问,你觉得我该不该深挖这件事?我跟郑世俊道,我不能回答你,这是你们内部事情。郑世俊举杯道,喝酒。我和郑世俊碰杯,又喝了几杯白酒。两瓶白酒被我们差不多干完了,我和郑世俊都有了醉意。
从郑世俊的语气能够听出来,他准备继续追查青霉素相关案件,我不由自主想到了麻子哥曾经的小弟大勇,大勇身患癌症后,和杨兵勾搭上,走上了贩卖青霉素的道路。郑世俊如果执意追查下去,大勇肯定在劫难逃。
不只是大勇,很多像大勇这样的人都在劫难逃。在朝鲜走私药品要被枪毙。走私其他物品被枪毙我能理解,比如有人走私南朝鲜的书籍和碟片,这种人被枪毙我能理解。但走私药品被枪毙,我觉得过于残忍,因为药品确实可以救死扶伤。
最后我和郑世俊喝得差不多了,我醉眼朦胧给黑车司机打电话,让他接我们。我也不知道最后我是怎么回去的。第二天一大早被老马的电话吵醒,通知我赶紧去服装厂。我揉揉眼睛道,我马上过去。
我从床上坐起来,光顾四周,发现在新家。我扯着嗓子喊了几声郑世俊,没人应答。我到卫生间洗漱了一下,穿上了金孝珠给我买的西装和皮鞋,并且戴了一根红色领带。
今天服装厂举办开工仪式,不少重要嘉宾到场祝贺,我必须捯饬得帅气些,不能丢了服装厂的脸面。以前在老杨公司上班,别人都叫我小胡,到罗先创业后别人叫我胡老板,现在服装厂快开工了,别人开始改口叫我胡总。
我对着镜子把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后,满意地笑了。我找到钱包和车钥匙,准备下楼离开的时候,发现钱包瘪了,打开一看,里面数百中国元不翼而飞。
想到昨晚黑车司机送我们回来的,我不免怀疑老黑子偷了我的钱。我立刻给黑车司机打去电话,问他昨晚动我钱包没有。黑车司机倒坦诚,说昨晚到餐厅的时候,我和郑世俊喝醉了,没人结账,他只好拿我钱包里的钱结账。
我说昨晚郑世俊请我吃饭喝酒,为什么不拿他的钱结账。黑车司机说他也想到了拿郑世俊的钱结账,但他伸手就摸到了郑世俊腰间的枪,就不敢轻举妄动了,担心碰了郑世俊身上的东西,会被他一枪给崩了。
我又问郑世俊昨晚来我家没有,黑车司机说没有,昨晚快到家的时候,他酒醒了,下车自行离开了。最后我通知黑车司机完成手头工作后,赶往服装厂参加开工仪式。黑车司机说他吃早餐后就去服装厂帮忙。
挂断黑车司机的电话,我给郑世俊打去电话,想喊他去参加开工仪式,给我撑撑场面。今天虽然有不少罗先干部去捧场,但排面都没郑世俊大。我连续打了几个电话,郑世俊的电话都打不通。
我又给金孝珠、李惠丽和周诗云打电话,让她们早点去服装厂,没想到她们早就过去帮忙了。我又给几个重要人物电话,邀请他们早点过去。有的表示会过去,有的表示有事走不开。不管去不去,我都能理解。打完电话,我匆匆赶往服装厂,郑世俊是否到场我也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