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爱上了青楼花魁,要与我一刀两断。
我不以为意:“你与我联姻,才能平步青云,她只会把你拖进深渊。”
花魁受了打击,愤然出走,结果被一群山匪凌虐致死……
五年后,他位至高官,却把我和刚出生的孩子扔到乱葬岗喂狗。
“你可知那时,红绡也有三个月身孕?”
……
1
我死的那天,寒风凛冽。
傅明德把我扔在城外乱葬岗,居高临下地睨着我,语气嘲讽不屑。
“许恩恩,光是被冻死,还是太便宜你了。”
彼时,我刚生完孩子,下体仍然血流不止,身上却只有一件单薄的中衣,浑身冷得打哆嗦,而我的身下和四周全是死人骨,潮湿黏腻的血味弥漫在鼻息间。
“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无助又害怕,却依然倔强地梗着脖子,咬牙问他。
傅明德的表情突然变得阴狠。
他倏地俯下身子,一手钳住我的下巴,力度大得像要捏碎我的骨头。
“为什么?谢恩恩,你真会装傻充愣,这些都是你欠红绡的,五年前,如果不是因为你,她就不会死!”
傅明德恶狠狠地说着,我却愕然睁大眼睛。
“当初明明是余红绡自己闯进贼窝,才会被山匪弄死的,你为什么要怪到我的头上?”
傅明德猛地掐住我的脖子,掐得我涨红了脸,他满眼恨意。
“若不是你像个长舌妇似的,说红绡配不上我,她也不至于连夜离开,如果她不走,后面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闻言,我喉间涌出一股血味,却还是笑了。
只因觉得可笑。
没想到过去五年,傅明德竟然始终对我怀恨在心。
还把余红绡的死因都归结在我身上。
太好笑了。
我发出了一阵嘶哑却嘲讽的笑声。
傅明德手上的力气加大,咬牙切齿道:“你还敢笑,我现在就让你给她偿命!”
突然,旁边爆出了一声惨烈的啼哭。
我那刚出生的孩子被无情地丢在死人尸体上,此时被吓得手脚乱挥,哭得撕心裂肺。
傅明德倏地把我踢开,冷冷地看向孩子。
“好吵啊,要不你跟你娘一起去死吧?”
“不!不要!”
我疯狂地扯着他的衣袍,想要把孩子夺回来,手却被傅明德踩住,用力地碾着,我疼得连心脏都在抽搐。
傅明德满眼的恨意毫不收敛。
他捡起脚边锋利的尖刀,狠狠地剜进我的心口,又不解恨似的翻搅了一下,我疼得面色苍白,蜷缩着身子,死死地盯着他。
“谢恩恩,这五年里,我每次看见你的嘴脸,都想这样把你大卸八块。”
他顿了顿又阴翳地问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这个日子让你死吗?”
我的口中全是血沫,早已说不出一句话。
他勾唇,满脸邪祟和奸笑地抚了一把孩子的脸:“因为你身为太傅之女的利用价值已经没了,而难产和一尸两命这种事,实在不足为奇。”
闻言,我惊恐地睁大双眼。
“你、你要干什么!”
他却突然诡异地笑了,缓缓道:“谢恩恩,你可知红绡死时,已有三个月身孕?”
记忆的最后,是傅明德将啼哭的孩子高高举起。
成年男子用了十成十的力把刚刚出生的孩子狠狠地掼在地上,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微弱的呻吟,直至无声无息。
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摔死,崩溃得嗓音嘶哑。
而与此同时,十多只恶犬向我奔来。
2
好痛……
身体好痛……
心也好痛……
凭什么,这到底是凭什么?
滔天的恨意席卷我的身心,就算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傅明德!
……
“小姐,不要赖床了,大厅里已经有好多客人候着了。”
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我倏地惊醒。
凶狠的恶犬不见了。
刺骨的寒风和腥臭的血味也没了。
再醒来,是我十五岁的及笄礼。
老天开眼,我竟然没死,不仅没死,还回到了十五岁这年。
这一年,我还没嫁给傅明德。
没遇到那些腌臜事。
一瞬间,前世种种全都回到我的脑海里,似乎寒风还在吹,我浑身还是发冷,耳边是挥不去的婴儿啼哭声。
我颤颤巍巍地从床上坐起来,抬脚就要往门外走。
海棠一惊:“小姐,你还没穿鞋呢!”
外面飘着鹅毛大雪。
我赤脚走进了后院,那里有一整片梅林,梅林中间是许愿池,我往蟾蜍的嘴里扔进了一个金元宝,双手合十,许下最虔诚的愿望。
“愿天下狗男女永不入轮回!”
这一世,我要让傅明德和余红绡好好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然而我刚许完愿望,梅林就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是枝头的雪坠下,又似乎是别的什么……果然,我看见了一角玄色衣袍。
男人身形颀长伟岸,嘴角却带着一抹浅淡的笑。
“谁是狗男女?及笄礼上许下这种愿望的,你还是头一个。”
我看向来人,暗暗咬牙。
这人是傅明德的哥哥,也是将军府的嫡长子傅休。
傅家是百年将门,这一代出了两个男丁。
嫡长子傅休有勇有谋,骁勇善战;庶出傅明德则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前世我与傅明德陷入爱恨纠葛时,傅休常年在战场杀敌,知之甚少。
可我对傅家人没什么好感,所以懒得搭话。
傅休也并不在意。
他垂眸扫到了我光裸的脚上,挑了下眉。
“数九寒天,谢小姐不披外袍,不穿暖鞋,是体内燥热,要用冰雪来降火?”
他故意揶揄我,然而下一秒,一件带着体温的大氅披到了我的肩上。
我避之不及,被他牢牢摁住。
“多谢。”
我随口道了一声。
恰好此时海棠追过来,给我送了一双合脚温暖的鞋子。
穿好鞋,我准备回屋梳洗打扮,却忽然听得一声嘲弄。
“我说在大厅等了半天怎么不见人,原来是我的大哥正在和我的未婚妻幽会,还挑在后院梅林这样有情调的地方,那我出现岂不是打搅了你们?”
光是听到那贱兮兮的声音,我就知道来人是傅明德,当即攥紧手心,眸光也暗了下来。
傅休站在我身侧,八风不动。
“你在阴阳怪气什么,如果你早来一些,这件衣服便该由你来披上。”
傅明德哂笑一声。
“我怕脏了我的手。”
话音刚落,他往左让了一步,露出跟在他身后的人,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
我抬眼看过去,果不其然,就是青楼花魁余红绡,即便是穿着质朴的粗布衣裳,都难以遮掩住她常年在风流场浸出来的千娇百媚。
傅明德牵着她的手。
“既然都在场,那我就直说了,谢恩恩,我要和你退婚,我不爱你,我爱的是她。”
我静静地看着,内心毫无波折。
然而傅休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开口了。
“这个姑娘好眼熟……怎么好像在六王爷的寝室内见过……当时她还衣不蔽体。”
瞬间,鸦雀无声。
3
傅休一句话,似乎把余红绡封印住了似的,就连傅明德都傻住了。
我乐得看戏。
好半晌,余红绡才揪着傅明德的袖子,支支吾吾地辩解:“明德,不是那样的,我当时……我是被迫的。”
傅明德脸色铁青,觉得丢脸似的挥开了她的手。
我听见了一句小声的威吓:“回去再跟你算账!”
我记得前世,傅明德带着余红绡来找我退婚。
我还天真地奉劝过他:
“红绡姐姐到底出身不好,你们若是真心相爱,还需徐徐图之,而我是太傅之女,只有与我联姻,你才有可能在官场上平步青云。”
谁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余红绡自己找死,傅明德却把死因归结到我头上,实在是荒谬。
这一次,我不想忍了,直接嘲讽道:
“傅二公子口口声声地说爱她,可是怎么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不肯给她穿,连入我的府门都要让她扮作不显眼的丫鬟,难不成在傅二公子心里,红绡姐姐也是卑劣不堪,上不了台面的,傅二公子是不是也会觉得丢脸?”
余红绡的脸瞬间白了,她急切地抬眼去看傅明德。
傅明德却恼羞成怒:“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我爱不爱她,难道还需要向你证明吗?”
我哂笑一声。
“不用最好。”
傅明德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放着我这样的高枝不攀,却偏偏要与青楼女厮混。
既然如此,那我就成人之美好了。
我抬脚去了前厅。
那里果然坐了很多宾客,大多是我那个太傅爹爹的官场朋友,即便没有我,他们也早已开怀畅饮,满脸悦色。
我走过去,一言不发地在堂中跪下。
我爹一愣:“这是怎么了?及笄礼怎么还不开心?”
我磕了一个头,沉声道:“爹,女儿不想嫁给傅二公子了,求爹帮女儿退婚!”
一句话引起满堂哗然。
我爹赫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表情凝重:“恩儿,你这不是在瞎胡闹吗?你跟傅家二公子订婚这么长时间,眼看着婚期在即,怎么能说退婚就退婚?”
我跪坐不起。
“爹,傅二公子早有心仪之人,女儿愿‘退位让贤’!”
此时,傅明德也出现在侧厅。
他脸色铁青,隔着一个屏风看过来,用唇语警告我:
“谢恩恩,别胡说!”
我直接装作没看见。
我爹一贯宠我,但退婚是大事,他还是问了一句:
“傅二公子心仪何人?”
我勾唇,顺势说出:“青楼花魁,余红绡。”
“……”
席间全是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与此同时,我仿佛听见了傅明德咬碎后槽牙的声音。
我心里终于舒畅了一些。
想跟我退婚?
可以,但我要你身败名裂!
果不其然,自那日之后,京中便开始盛传,傅家二公子贪恋美色,竟然要迎娶青楼女子,简直败坏了百年将门的名声,实在是个酒囊饭袋,毫不成器。
门客散尽。
我身后忽地有一人靠近,没等我回头,傅休沉沉的声音响起,他明知故问:
“你在许愿池许下的愿望,谁是惹你气恼的狗男女?”
我转身,直言不讳。
“傅大将军还看不明白吗?我说的就是你亲弟弟,你要告诉他吗?”
傅休垂眸看了我一眼,平日里杀伐果断的大将军,此时眼里却有一丝莫名的温柔。
他嗓音温润:“那我祝你愿望成真。”
我怔在原地。
4
傅休的目光放得很空,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我却心念一动。
“你不觉得我很坏吗?”
他轻笑了一声,“我们恩恩是最天真善良的女孩,如果有什么伤害了你、惹恼了你,一定是别人的错。”
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厉害。
“我们恩恩”这四个字扣在了我的心扉上,唤起了一些很久远的记忆。
从前傅家和谢家交往甚多,我爹娘出门有事时,总爱把我交给傅家看管。
那时傅休在院中练剑,我就托着下巴看着。
“我们恩恩饿了吗?”
“恩恩想不想出去玩?”
“我们恩恩是最乖的,才不会吃坏人递来的糖。”
……
傅休和我曾经关系那么亲密,后来竟然也渐渐地淡了,甚至前世我跟傅明德大婚那日,他都没有回来过,仿佛全然把我忘了。
想到这里,我有点哽住了。
“傅休……既然你祝我愿望成真,那你愿意……跟我成亲吗?”
我话音刚落,傅休倏地抬眼看我,眸光颤了颤。
“可我不日要去边疆。”
我移开目光,眼神飘忽:“反正……反正只是名义上的成亲而已,我就想让傅明德不得不叫我一声嫂嫂,解解气。”
傅休沉默了半晌,就在我以为会被拒绝,正忐忑不安时,他说话了。
“好,我娶你,我们成亲。”
我的心跳得厉害,一时间竟然都不好意思去看眼前人。
我和傅休的婚事很仓促。
前线突然发生了战变,他刚跟我拜完堂就收到了急召,必须赶紧带兵奔赴疆场。
我穿着一身喜服,被傅休握住了手。
“恩恩,等我回来。”
他的眼眸里除了夜色,只印着一个小小的我。
我点了点头:“注意安全,等你凯旋。”
傅休的眸光落到了我的唇上,却克制地撇开眼,他利落地翻身上马,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傅休一走,我就准备大施拳脚。
其实嫁给他,也是我的一步棋,只有这样,我才可以近距离地靠近傅明德和余红绡,在眼皮子底下慢慢地折磨她们。
这是他们欠我的,我要一一讨要。
人言果然可畏。
京中关于傅明德和余红绡的风流韵事越传越盛,甚至连街头巷尾的小孩都唱起了打油诗:“少时不读书,长大成傅二,傅二娶妓女,烂人配烂人!”
这事儿被傅家老爷子知道了,他纵横沙场这么多年,还没这么丢脸过。
他狠狠地用大皮鞭抽在傅明德身上。
“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没出息的家伙,老子当初就应该把你射在墙上,还不用白白养你这十几年,百年将门的名声被你丢尽了!”
傅明德光着屁股,被府里的丫鬟小厮看了个遍,早就没脸了,却还扯着个公鸭嗓子在喊:
“爹,我就是喜欢她,你打死我,我也是这句话!”
傅老爷子气得心口疼。
我赶紧上去给他拍拍背:“爹,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傅明德一见到我,就张牙舞爪:“谢恩恩,谁用得着你装什么孝顺,别以为你跟了我哥就能怎么样,还口口声声说要跟我在一起,结果转头不还是跟了别的男人,你这种长相,在青楼只配给红绡端茶倒水。”
我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