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逝世,对于我们来说,仿佛是早晚的问题了。
但是,这个噩耗还是让我们无法接受。
毕竟,他的音容笑貌,他熟悉的样子,还在眼前。
可是,现在,他却躺在这里。
没有人可以唤醒,这个时候,除了沉痛,难道我们还能做什么?
外公的一生是不幸福的。
辛辛苦苦地来上海工作,用他本不多的工资抚养4个儿女。
拉扯大了,眼见着可以享受晚年生活了,又因为我母亲工作繁忙,开始带我。
天天带着我过那条马路,去纺纱厂的托儿所上课。
平时省下好吃的东西,问我要不要吃。
我总是很固执,这个不要吃,那个也不要吃。
甚至,每次吃饭的时候,外公夹菜给我,我总是不要。
我嫌他脏,不卫生。
好像这一切都是昨天的事情了。
我一次一次地看着外公有些难过的表情,
沉默后悔之后,
还是一样地忘记。
这一次,怎样再去忘记。
然后,外公就开始生病了。
肾不好,于是要做血透。
冷冰冰的针管那么粗,就这样扎了进去。
我知道外公是痛的,可是,他要维系生命。
活着,这个愿望,我不知道哪里有错。
医药费,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一次就要几百。
外公开始吝啬。
节约下来每一分钱也是好的,也许,一分钱可以维持一秒钟的生命。
而此刻,哪怕我有的是五百万,我要换外公的生命。
谁和我换?谁有这个能力和我换?
外公的一生,那么短。
他总是想要大家一起来看他,来关心他。
但,这个所有老人都有的愿望,所有家人都可以帮他实现的愿望,外公也许是实现了吧,实现的日期却是在这几天,在外公死去了,在他永远再也不会对着我们发脾气的时候,我们都到了他的身边,我们流下了眼泪。
这样轻的眼泪,怎样可以去承担一个老人多年来强烈的希望。
他终究还是走了。
我知道,外公是不想走的。
他也没有等我。
握着他的左手,想帮他剪指甲,才发现有多久没有握过外公的手了。
以前外公牵着我过乡村泥泞小路,已经是12年前了。
谁也没有想到,再次想到去握住他的手时,血液已经凝固,只剩下一具躯壳,没有回应,没有感情。
外公的衣服,睡过的床,喝水用的杯子,牙签,吸管,轮椅,还放在那里。
保姆推着他进来,大年夜那天,他戴着一顶帽子,坐在轮椅上面。
后来他就进去了,没有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
拿到外公的压岁钱,我们几个小辈才进去看他。
谢谢外公!高兴地挥舞着手中耀眼的红包,外公只是躺在床上低低地嗯了一声,即便对平时最疼爱的我,也是一样。
这是最后一次和外公说话了。
他说:嗯。
妈妈让我去医院看他,我没去。
然后,
3月9号
那天我收到妈妈的消息:外公走了。
一切,真的是很快。
站在这里,自己先要和外公说对不起。
哪怕你听不到。
外公,对不起。
3月。
春天。
外公走了。
外公,一定要走好。
原来最难受的真的不是一个人的离开,而是每天早上醒来要把你的离开从新接受一遍。
愿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