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师玉尊 城市微小说 2023-02-16 17:58 发表于河北

文/汪伟来

01.

西湾的庚生老汉突然昏迷了，不吃不喝只有一丝气儿悠着。大儿子和平估计老爸这次挺不过去了，给他弟弟建平和三个妹妹打了电话。

建平和三个妹妹听到噩耗，拖儿带女赶回来了。

大女儿泪眼婆娑，拖着哭腔喊：爸，爸呀，我是好枝，您听到我喊您了吗？

庚生老汉眼皮颤抖了一下，嘴巴动了动，微弱吐出两个字：好平。

大女儿破涕为笑，说：爸醒了，爸肯定哪儿不舒服，刚才喊好疼。

和平一旁也听到了，说：爸不是哪儿疼，他喊的是好平。

大女儿一脸疑惑，问：哥，爸喊好平干啥？

和平叹口气，拿眼扫了众人一眼，说：爸已经这样了，我也不瞒着你们了，东湾的刘好平是爸的野种。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嘴里哦了一声。

李金花结婚三年还没怀上孩子，这引起很多人的猜测。李金花的男人刘茂青五短身材，从小习武，练就一身蛮力，人称矮脚虎。李茂青是独子，家庭条件不错，李金花就嫁给了他。

李金花知道是自已男人无用，她不想离婚，看上了西湾的庚生。一个眉来，一个眼去，瞌睡遇上枕头，一年后李金花生下了好平。

庚生家的两个儿子书读不进，和平小学没读完就辍学了，建平勉强读了个初中，惟独好平聪明过人，从小学到读大学都是班里的尖子生。

好平读小学五年级的那一年，庚生花五块钱去商店买了一支自来水钢笔，在好平放学回家的路上给了他，庚生当时摸了摸好平的脑壳，两眼充满慈爱，说：我的乖乖儿，用这支笔好好写字，记住，不要对外人讲笔是我买的。

好平当时还小，不明白这个人为啥要送他笔，也不知道对这个人说点啥，只感激地点了点头。

02.

好枝从沉默中醒悟过来，对和平说：哥，爸既然惦记着好平，不如跟好平打个电话。

和平白了好枝一眼，说：这不是件光彩事，死去的人无话可说，但活着的人还要尊严，如今刘好平在省城大小也是个官，我们去找他，岂不有巴结权贵之嫌，地位不同，还是不去打扰他为好。

可爸牵挂着好平始终不肯上路，我们这一大家子不说别的，日子长了，吃吃喝喝都承受不起！好枝嘀咕着说。

这有啥办法呢，只能这样耗着。和平说着无奈地摇摇头。

李金花后来又求庚生给她生个女儿，庚生没答应。庚生对李金花说：湾子里又不是没别的男人，你找别人去。

李金花白了庚生一眼，忿然道：你以为人是狗，湾子里除了你，别的男人我一个也看不上。

后来李金花患肝癌死了，庚生躲在屋里默默垂泪。这个女人命苦，他后悔没跟她再生一个女儿。

庚生老汉最终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紧接着刘茂青也死了。刘好平回乡奔丧，听人说庚生老汉临死前还喊着他的名字，刘好平当即眼窝红了，情不自禁一阵呜咽。

往事如昨，那天好平回家把李金花拉进屋，小声告诉她说：妈，西湾那个叫庚生的给我一支崭新的钢笔，要我好好学写字。

李金花一把将儿子拉进怀里，说：我的儿啊，妈实话告诉你，家里的爸爸没生育能力，你是庚生的儿子。

刘好平似懂非懂点点头，接下问李金花：妈，我碰到那个叫庚生的人要喊爸爸吗？李金花沉默片刻，说：没人的时候，你可喊他爸，有别人在场，你就不喊。

03.

有一次刘好平跟湾子里的同学吵架，那个同学骂他是野种，这对他伤害很深，他不愿出门，在家拼命地学习，偶尔碰上庚生他也喊不出口，每次都是庚生喊他，喊过之后不忘用结满老茧的手抚摸他的脑壳。

刘好平读初中高中回家次数很少，读大学更是难得有空，以后在城里结婚生子忙于工作，对家乡对亲人的眷恋渐渐淡薄了。

李金花弥留之际把刘好平叫到跟前，说：儿子，庚生给了你生命，养育之恩不能忘，不管你将来有多大出息，不求你为他养老送终，你要亲口喊他一声。

刘好平料理完刘茂青的后事，临行前特意到庚生坟头烧了一堆纸钱，放了一架万字头的大地红。

爆炸声震耳欲聋，青烟萦绕久久不散。刘好平看到墓碑落款镌刻着孝子和平建平好平字样，突然鼻尖一酸，双腿软软跪下，嘶声力竭喊了声：爸呀一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