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年一定要回来！”妈在电话那头语气急促，透着不容商量的意味。这已经是她一周内第四次打电话催我回家了。

每次电话内容都差不多：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回去待几天，车票买了吗？话里话外透着焦虑和执拗。我随口敷衍了几句：“工作忙，可能要到腊月二十八才有时间。”

电话那头顿时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是一声叹息：“小雪啊，妈知道你忙，但咱家这次真有事，怎么都得回来一趟。”

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妈这几年虽然经常催我回家，但语气从来没有这么急迫过。

挂了电话，我盯着手机屏幕发呆，没一会儿，大姐的微信语音接踵而至。她从来不主动找我，这次却一连发了好几条。

我点开，听到她压低的声音：“小雪，妈让你早点回去对吧？听我一句劝，这次千万别回去。”

我愣了一下：“怎么了？妈不是一直催我回家吗？到底出什么事了？”

大姐沉默了几秒，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浩子的事。妈没敢跟你说，怕你不答应。”

我攥着手机，心里隐隐不安：“又是浩子？他又怎么了？”

“浩子想再婚，对方家里开口就要40万彩礼。”大姐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妈现在想让咱俩凑钱。”

40万？我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弟弟的第一段婚姻，家里已经掏空了积蓄，甚至欠了债，现在竟然又要我们凑钱帮他再婚？

“妈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我咬牙问。

“她不好意思开口，总想着等你回去当面说。”大姐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她就认定了你是家里唯一成了气候的，回去了肯定跑不掉。”

“那你呢？”我压低声音，“你也是她的女儿，怎么不让你出钱？”

大姐苦笑了一声：“小雪，你以为我能躲得了？这些年我为了浩子，已经贴了不少了。可妈还是觉得，咱们两个当姐姐的，欠着浩子的。”

我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突然觉得委屈得想哭。从小到大，无论是大姐还是我，似乎都活在“重男轻女”的阴影里。

爸早早去世了，妈一个人拉扯我们长大，但她的心思却始终偏向浩子。家里最好的东西永远先紧着弟弟，小时候我们不懂事，长大后才发现，这种偏心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大姐，你打电话就是让我别回去？”我声音有点哑。

“是啊，你要是回去了，妈非得逼着你出钱不可。”大姐低声说，“她已经跟我说了浩子的情况，他现在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生活全靠妈贴补着。可她还是觉得浩子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必须帮他结婚。”

“那你呢？”我冷冷地问，“你到底怎么想？”

大姐沉默了一会儿，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女儿上高中，学费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可妈年纪大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她放不下浩子。我不想让她太为难，但我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了。”

“所以你就让我顶上？”我冷笑了一声，“大姐，你也是受害者，为什么不直接和妈说清楚？总不能每次都让我们替浩子的错误买单吧？”

大姐的声音有些哽咽：“小雪，我知道你委屈，可妈这么多年不容易，浩子虽然不争气，但她就指望他养老了。咱俩是女儿，迟早要嫁出去的，可浩子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妈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听着她的话，我心里五味杂陈。是啊，妈年纪大了，她的确不容易。可为什么所有的牺牲和付出，都要我们姐妹来承担？谁又能替我们撑起一片天？

“听我的，小雪。”大姐叹了口气，“今年你就别回来。到时候妈怪罪下来，我替你担着。”

挂了电话，我一个人坐在窗前发了很久的呆。窗外的街景模糊又陌生，来北京五年了，我早就习惯一个人过年。老家的事，能躲就躲，能推就推。

但这一次，我知道，我躲掉了妈的逼迫，却躲不掉心里的那份沉重。

浩子是妈的软肋，也是她的底线。而我和大姐，永远只是家里的附属品罢了。

手机屏幕亮了，是大姐发来的消息：“小雪，妈还不知道我跟你说了实话。她要是再打电话催你，你就说工作忙，回不去。”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回了一个字：“嗯。”

小时候的家，虽然不富裕，但也算热闹。爸还在世的时候，家里虽然清贫，却没有现在这样的重男轻女。爸总是说：“男孩女孩都一样，家里谁有本事谁就多帮衬。”

可爸去世后，一切都变了。

妈的重心彻底转移到弟弟身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浩子。村里人都说妈是个能干的女人，一个人带大三个孩子不容易，可我却觉得，她的“能干”全用在了儿子身上。

大姐结婚的时候，家里没花多少钱，甚至连像样的嫁妆都没有。可轮到浩子结婚，妈几乎倾尽所有，甚至还借了钱，硬是给他办了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可这段婚姻没撑多久，弟媳性子泼辣，和浩子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最后闹到了离婚。弟媳带走了孩子，还让浩子赔了五万块。

从那以后，浩子的日子一落千丈，妈却始终心疼他，只要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总是先紧着浩子。大姐和我都劝过她：“浩子这样是被你惯坏了。”可妈不听，她总说：“他是咱家唯一的男孩，不帮他，谁帮他？”

我知道，大姐让我别回去，是为我好。她和我一样，都是“重男轻女”思想的受害者。她早就看透了妈的偏心，也明白，无论我们怎么努力，在妈心里，始终是弟弟最重要。

可即便如此，大姐还是没办法真正拒绝妈的要求。她心软，也怕妈难过，只能一次次妥协。

而我呢？我不想妥协，也不愿意再为弟弟的错误买单。我想逃，可即便逃得了一时，又能逃得了一世吗？

手机响了一下，是妈的消息：“小雪，记得早点回来，咱家今年过年有正事商量。”

我看着那条信息，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最终，我没有回复。

这世上有些亲情，注定是责任大于温暖。我们爱这个家，但也恨家里的不讲理。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只希望有一天，我们都能真正活得轻松一点。